洛燭循聲望去，只見平時無人踏足的竹林縫隙中冒出三個初中模樣的少年來。

    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被一只胳膊猛地推出來，一個小胖子笑著跟在后面，時不時踹一腳、推一下，旁邊有個瘦瘦高高的人笑瞇瞇地叼著根煙，時不時吹個口哨，讓小胖子再用些力氣。

    那個小男孩上衣似乎被劃破了，下身只穿了一條短褲，腿上是各種各樣的傷痕，有燙傷、劃傷還有淤青。

    小男孩被猛地推在了地上，一只腳重重地踩在了上面。

    洛燭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這幅畫面，讓他感到很熟悉。

    小胖子又在小男孩肚子上踩了好幾腳，笑著望向身邊的瘦高，說了些什么。

    那之后，瘦高把嘴里的煙捏在手里，蹲下身，笑瞇瞇地將那猩紅的一面往小男孩露出的腿上湊去。

    洛燭咽了咽口水，那種會欺負(fù)同類的人類，真的很可怕……

    他從腰上分化出一條極細(xì)的小觸手來，順著沙灘，往小男孩那邊一點點伸了過去。

    人類的小壞蛋，不能欺負(fù)人類。

    眼看著煙頭要碰上小男孩的腿——

    洛燭將觸手升到空中，朝著那猩紅guntang的煙頭噴出一小柱水流。

    沒有聽到小男孩的痛喊，瘦高十分納悶。

    他皺著眉把煙拿到面前，看了又看，“怎么回事？好好的煙怎么滅了？”

    小胖子方才的氣勢全無，他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顫抖著指著那根煙。

    “我剛才看到上面突然落下一灘水！”

    他說著，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顫顫巍巍道：“聽說這四年前死過人，陰氣重的很，你說會不會……”

    瘦高咽了咽口水，故作膽大地笑了兩聲，“怎么可能？瞅你這膽子?！?/br>
    他把濕了的煙扔到一邊，又掏出一根點燃。

    “就算有鬼，老子也不怕。”

    他蹲下身，正要再次把那煙頭杵在小男孩腿上——

    又一柱水流從他頭頂沖了下來。

    這次不止煙滅了，連帶著他的頭發(fā)也濕成了一片。

    他左看右看，完全沒注意到背后，一條細(xì)小如蛇般的透明觸手順著沙灘回到了水里。

    洛燭緊張地呼出口氣來，還好沒被發(fā)現(xiàn)。

    觸手的尖端有一個小小的孔隙，游泳時噴出水流可以加速，在岸上滅一點點火，當(dāng)然不在話下。

    他揚(yáng)著唇把分化出來的觸手抱在懷里，臉蛋在上面輕輕地蹭了兩下。

    “洛燭的小觸手真棒棒！”

    想起因為蘭文敬而斷掉的那一只，他心疼地皺皺眉頭，又將手里的抱緊了些。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斷。

    瘦高的表情愈發(fā)凝重，立馬從地上彈跳起來，四處打量著。

    小胖被嚇得臉色發(fā)白，他視力顯然比瘦高要好很多，視線掃過江邊的時候，猛地看見半個藍(lán)色的小腦袋浮在水面，正抱著什么東西笑著。

    他驚呼一聲，顫抖著抬起手指了指那個方向。

    “你……你看……鬼，是鬼啊！”

    瘦高順著望過去，頓時瞪大了眼，拔腿就跑。

    小胖跟在瘦高后面跑著，左腳絆了右腳一下，一踉蹌，直接把瘦高撞倒在地上。

    瘦高罵了一聲，連滾帶爬地跑遠(yuǎn)了。

    一場鬧劇，還沒開始多久，就只剩下那個小男孩了。

    洛燭輕嘆口氣，他成功趕走了小壞蛋，本應(yīng)該開心，但是……

    他真的很丑，把人嚇成這樣了嗎？

    收回視線的時候，那個小男孩正朝江邊走來，扭著小腦袋到處找他。

    洛燭見狀，一頭扎進(jìn)了水里，他還是等小男孩走了之后再——

    “你出來吧。”

    少年稚嫩的聲音突然在江邊響起。

    洛燭搖搖頭。

    他出來，會嚇到人類的。

    小男孩見沒反應(yīng)，頗為失望地嘆了口氣。

    “我只是想謝謝你，其實你不用幫我的，因為我也沒打算活下去?！?/br>
    洛燭一愣。

    不打算活下去？

    為什么……明明活著是那么幸福的事情。

    正想著，岸邊傳來一聲淺淺的嘆息。

    隨后“撲通”一聲，一道黑色的影子驟然墜入了江中，帶起一陣急劇的水流與氣泡。

    洛燭猛地睜大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靈體就已經(jīng)朝著水聲的方向游了過去。

    小男孩瘦骨嶙峋的身體在澄澈的江水中降落的十分緩慢。

    洛燭往上游著，擦身的那刻，突然對上了男孩的視線。

    男孩的眼睛很亮，像是宇宙里閃耀的繁星，他望著洛燭，臉上浮現(xiàn)淡淡的笑意。

    洛燭正要伸手去接他，就看男孩緩緩開口，朝他說了些什么。

    水流急劇地鉆進(jìn)他的口腔，隨著嘴巴一張一合，周圍的泡泡不斷冒出，上升，消散。

    洛燭努力辨認(rèn)著那幾個字。

    “你不是鬼，是天使。”

    “你很漂亮。”

    第7章 人類幼崽的回禮

    洛燭愣了一秒，見那小男孩閉上了眼，趕緊反應(yīng)過來。

    他伸手抱住男孩，往岸上游去。

    其實他可以纏住小男孩，借此投胎轉(zhuǎn)世的，四年來在江邊想要自殺的，也不止小男孩一個。

    但卻總是像這樣，把人從水里帶出來。

    他覺得……人類不該這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