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不著痕跡地看了村長一眼, “不用了，村長你自便?！?/br>
    村長并不覺得晏玄有威脅。

    今天張初泰和賈元化住在他家，他也打聽到這些人并不都來自龍虎山，而是來自六七個不同的道觀。除了龍虎山外, 其他的道觀他都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野雞道觀。

    更何況他看晏玄的打扮, 粉發(fā)白面唇紅齒白,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經(jīng)道觀的弟子。誰家道觀允許自家弟子這么花里胡哨？

    所以他判斷，這人沒什么要緊的。

    “你要沒什么事, 就早點回——”村長還沒說完, 旁邊跪坐的人, 一下子撞在了晏玄的腿上。

    殿內(nèi)其他的村民們基本都是中老年人, 他們像是并沒有聽到晏玄和村長的對話般，全程閉目念經(jīng)，虔誠至極, 只有靠近門邊的一人與其他人不一樣。

    那人就是今天傍晚，在村口遇到的那名黑臉年輕人。

    黑臉像是不習慣這樣跪坐的姿勢, 從一開始就在偷偷摸摸挪動腿，即使是在村長的眼皮子底下，也沒有停下動作，就在他再一次換腿的時候，一下沒坐好，撞到了旁邊的晏玄。

    “水生！說了你多少次，讓你好好念經(jīng)，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村長氣得臉都紅了，“就你這樣的，靈官怎么可能會幫……”

    村長說到這，突然住了嘴，自以為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晏玄，見晏玄只是看著黑臉，并沒有注意到自己說的話，又悄悄垂下了眼皮。

    黑臉被村長罵了一通，重新低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坐好，既沒有反駁，也沒有就撞了人道歉。

    晏玄并不在意對方剛剛撞到自己，他重新打量了一番年輕人，然后問道：“你也叫水生？”

    黑臉不滿，“什么叫‘也’，山水村只有我一個水生，這是獨一無二的，是三叔公給我起的名！”

    晏玄瞎編道：“哦，我有個朋友也叫水生，沒想到在這里居然還能遇到同名的?！?/br>
    村長狐疑地看了一眼晏玄，隨口說道：“水生確實是個挺普遍的名。”

    沒想到水生卻不同意，“三叔公說了，水家村就算往前推幾十年，也只有我一個水生……”

    水生還要再說，卻被村長打斷，“就你話多，你還要不要給你三叔公念經(jīng)祈福了！”

    水生立即焉了，重新開始敲擊木魚，念起了經(jīng)。

    晏玄將視線從村長和水生身上移開，重新看了一圈殿內(nèi)的村民。

    這里的所有人，除了村長和水生外，其他人都少了點鮮活氣。

    至于水生？

    跟墳地里那二十多個刻著水生名的墳冢，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還是說只是巧合？

    晏玄突然不想再在這里周旋，于是走到人群最前方，拍了下賈元化的后脖頸處，然后又越過賈元化，拍了下卓宜的后脖頸。

    賈元化只覺得一股帶著灼熱的暖意，從后頸處傳來，隨后一直混混沌沌的大腦逐漸恢復清醒。眼前的一切，也像是突然撥開了云霧一般，重新清晰了起來。

    他一轉(zhuǎn)頭，剛好看到晏玄的側(cè)臉。

    晏玄慣常帶笑的臉，此刻卻有些冷。他微皺著眉，看著同樣清醒過來的卓宜。

    因為卓宜清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是，“晏玄，好久不見。”

    沒有喊“晏太師叔祖”，也沒有稱呼“晏道友”。

    晏玄并不在意別人對他是不是直呼其名，但他此刻卻不得不在意。

    他眼露寒霜，靠近卓宜，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問道：

    “你到底是誰？有什么目的？”

    對方輕笑一聲，同樣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回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br>
    晏玄還欲再說，卓宜突然眨了下眼，驚訝道：“晏太師叔祖，你大半夜不睡覺，離我這么近干什么？”

    晏玄后退一步，“……”

    卓宜臉上的表情，不像作偽，他轉(zhuǎn)了下頭，從驚訝變成了驚嚇，“什么情況，怎么這么多人？這是哪？”

    晏玄沒有回答他，而是更加皺緊了眉頭。

    短暫地被附身了？什么時候來的，又是什么時候走的？自己竟然沒有感覺到？

    附于人身的，不是鬼怪，就是妖精，然而不管是妖氣還是陰氣，卓宜的身上都沒有。

    在晏玄思考的時候，一旁的賈元化回答了卓宜的問題，“這是靈官殿?！?/br>
    村長見他們都站了起來，快步走了過來，“你們……”

    賈元化：“村長，我明明記得我已經(jīng)去睡了，怎么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村長又將之前告訴晏玄的那套話拿出來，說是他們主動要求來靈官殿的。

    賈元化：“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你們就是受到了靈官大人的召喚，然后自己從床上起來，要求跟我們一起來靈官殿做功課的。不然你說說，還能是為什么？

    總不至于是我將你們綁來的吧？你問問這位道長，你們剛剛是不是自己在打坐念經(jīng)？我就算能綁你們，還能綁你們念經(jīng)嗎？”

    賈元化還欲再反駁，想說一定是對方用了什么法子，讓自己著了道。但轉(zhuǎn)念一想，他隨身攜帶的符箓不少，怎么會有人有能力在不驚動自己的情況下，悄無聲息讓自己著了道呢。

    那他還配說是年輕一輩的翹楚嗎？

    他悄悄覷了一眼晏玄和卓宜，將后面的話給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