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六 破韜晦
在李彥直正主持向南海的大規(guī)模移民期間,馬六甲一帶漸漸傳出一個傳言,說李彥直準備在新加坡再設一個海關,以便控制馬六甲海峽的進出口。 這個消息在馬六甲城出現(xiàn)的第一天就在商人中間傳遍了,群商大嘩,葡萄牙人當下就高喊著要教訓教訓布置好歹的中國人。 “當初就不該容中國人在新加坡耕田!” 一些馬后炮抱怨了起來。 李彥直在開始部署南洋攻略時,新加坡還只是一個荒島,來了幾百個中國移民在這里種水稻,又沒有停泊大艘的船只,在沈門的努力下,當時周圍的勢力也就不太當回事,“來幾個種田的,怕什么!” 甚至有一些葡萄牙商人都笑中國人沒出息,萬里迢迢從大陸跑到新加坡來,居然不做一本萬利的香料生意,卻在這里種田! 等到中國的移民和新加坡能提供的糧食越來越充足,碼頭進出的船只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等到新加坡的中國移民達到三千人后,形勢就漸漸產生了變化,葡萄牙人猛地發(fā)現(xiàn):他們已沒法通過交涉或者威脅手段就趕走中國人了,因為這個地區(qū)已漸漸形成了一個新城,從中國大陸來的船只一般都不再在馬六甲停靠而直接進入新加坡,既有了商船,就有了商機,慢慢的這里又形成了一個市集。歐洲人忽然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 在李彥直的叮囑下一直韜光養(yǎng)晦的沈門開始露出了他的獠牙,新加坡的港口防御工事逐步多了起來,戰(zhàn)船也經常在馬六甲海峽出口逡巡,北面的飛龍寨,東面的婆羅港也與之呼應,到了這時,葡萄牙人盡管覺得這里成了一個眼中釘,卻已不敢輕易動用軍事手段了。但沈門也仍然克制著不去sao擾馬六甲海峽進出的商船。 而現(xiàn)在,一輪一輪的移民潮中,以新加坡為目標的占了相當大的比例,在短短的半年中這個地區(qū)的人口增加到了三萬多人,其中有七八成都是華人,沈門的姿態(tài)越來越高了,李彥直吩咐的“韜光養(yǎng)晦”戰(zhàn)略他認為已經可以拋棄了!因為這里已經成為了一座南洋重鎮(zhèn)了。 由于李彥直的最后命令尚未下達,所以沈門還不敢就此攔截進出馬六甲海峽的船只,但在沈門看來,這一切的關鍵已不在于他能不能控制馬六甲,而在于他想不想控制海峽。 他的這種態(tài)度,葡萄牙駐馬六甲總督卡薩斯感覺是非常明顯的。在新加坡開港初期,沈門派來的使者態(tài)度幾乎總是卑躬屈膝,看那措辭,仿佛新加坡完全是依靠馬六甲總督的保護才得以平安,所以在卡薩斯的地圖上是將新加坡當作馬六甲的一個支港、一個補給站。可在李彥直取得大員大捷之后,沈門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他再寫信給卡薩斯,措辭語氣都是將馬六甲作為一個和新加坡對等港口來看待,這就讓卡薩斯趕到很不習慣。等到中國大陸的衛(wèi)所官兵大規(guī)模南下,南洋的華人勢力空前活躍時,沈門對卡薩斯就連對等語氣都不給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幾乎都是以吩咐的口吻來傳達,為此馬六甲總督府和新加坡指揮使衙門之間已經開始了冷戰(zhàn),而如今,中國人要在新加坡設立海關,以取代馬六甲的消息一傳出,哪怕還未證實,也已經足夠讓卡薩斯怒火中燒了。 “這些該死、狡猾、沒有信用的中國人!”卡薩斯在總督府怒吼著:“新加坡本來就屬于馬六甲,屬于葡萄牙,遲早有一天我要把沈門這條毒蛇趕走,把所有盤踞在新加坡的中國人統(tǒng)統(tǒng)趕走!” 這只是他在憤怒時說的話,當時只有安東V佩雷拉和弗蘭西斯可V托斯坎諾等寥寥幾個葡萄牙大船長在旁邊,但不知怎么的,那天下午就傳遍了馬六甲港,許多不知輕重的歐洲水手一聽紛紛起哄: “對!就該教訓教訓那些中國豬!” “他們太猖狂了!” “現(xiàn)在在南海越來越不自由了,過了大員海峽更是連放個屁都要向中國的海關申請!” “驅逐中國人!這片海域的所有島嶼都屬于葡萄牙!這可是連教宗都承認的!” 這只是港口中的輿論,但三天之后,就有一份密報放到了沈門的桌子上,提供密報的是駐扎在新加坡的一個百戶——詹進,沈門見到了密報后派人打探,果然發(fā)現(xiàn)葡萄牙人中有這樣的傳言。 他得到消息之后,不怒反喜,心道:“當年都督說,沒他的命令,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許主動動手。如今南洋如此景氣,我手頭的戰(zhàn)船水兵也越來越多,。明明有大批的商船從眼前經過,卻只能白白看著它們朝滿剌加開去,若是能將滿剌加給滅了,我這新加坡就會是第二個上海!” 守著一個不能主動出擊的新加坡,就像守住一個死港,但要是滅了馬六甲,那新加坡就會成為這道海峽的主控港口,那樣他沈門能得到的利益可就大了! “都督雖然命令我不能主動出擊,但那是嘉靖年間的事情了,如今都改元了,我若借著這個機會,先斬后奏,他也就只有支持我了。” 便派人去邀請飛龍縣縣令張璉前來商議。 為何要去請張璉?因沈門畢竟認為自己的力量不夠,便要拉多一個兄弟下水,要一起來將事情做大。 張璉讀了沈門的信以后,馬上就率領船隊趕到新加坡,沈門見他率兵前來,便以為他是贊同了自己的主張,心中高興,但到了密室之內時,張璉卻劈頭就道:“老沈你是瘋了還是傻了?竟然想干這等掉腦袋的事!” “怎么?”被張璉劈頭這么一說,沈門有些不解。 “和佛郎機人開戰(zhàn),攻取滿剌加,這件事不是你我能干的!” 沈門沉吟道:“佛郎機人的船炮固然厲害,可他們人數(shù)不多。如今我手頭有華番三千多人,你手頭總有五六千兵船吧?你我聯(lián)手,據(jù)新加坡而封鎖滿剌加海峽,就算勝不得佛郎機人,至少也支撐得下去。戰(zhàn)事一起,后方必定支援,我們背靠大明,怕了誰來?因此我算計好了,只要我擋得住第一輪進擊,往后便無往而不利!” 他這么說著,張璉卻聽一句,冷笑一聲,聽到后來竟是冷笑不斷,沈門不悅道:“張飛龍,你有什么話盡管說,何必如此!” 張璉嘿了一聲,道:“我問你,這南洋現(xiàn)如今有幾伙佛郎機?” “兩伙,”沈門道:“一伙叫葡萄牙的,一伙叫西班牙的?!?/br> “那么,”張璉道:“若我們打葡萄牙,西班牙會有什么反應,你想過沒有?” “我自然想過?!鄙蜷T說:“不過西班牙的港口在麻逸那邊,從那里到新加坡來要經過巴拉望,繞過婆羅港,若他敢打巴拉望,呂宋馬上就會增援,呂宋一動,大員也會跟著出兵,那時候我們反而更不怕了?!?/br> 張璉也不反駁他,只是問:“那么就是南海五港口一起動了,若到那時,你認為勃泥國會怎么反應?爪哇國會怎么反應?班加國會怎么反應?” 勃泥國在后世加里曼丹島北部,班加國在新加坡東南百余里,與爪哇海南邊的爪哇國,同為這片海域上影響力較大的島國。 “這……他們未必會幫佛郎機人吧?!鄙蜷T說到這里卻有些不自信了。 張璉又緊接著道:“那么占城呢?安南莫氏呢?暹羅呢?現(xiàn)在雖然安南莫氏懼怕都督,占城又軟弱,暹羅又是我大明的百年順邦,可我一旦將兵力南調,飛龍空虛,誰能保證他們會怎么做?” 沈門便不說話了。 張璉繼續(xù)道:“這些還是外部,若說內部,眼下南海可有幾萬的衛(wèi)所兵將蠢蠢欲動,又不大聽我們指揮,這些人打仗不行,若是鬧起來也有得我們受!這幫人的頭頭胡宗憲跟我們又不是一路的人!還有最近漕幫也在南移,要是他們那邊一來卻發(fā)現(xiàn)這邊正在打仗,那幾萬人在大亂之中會怎么樣也難說!至于原本已在這里扎根的華人,如今都忙著賺錢,也未必肯跟我們一起打仗。內內外外這么多事情,只要有一方沒處理妥當,這仗一打整個南海就可能陷入大亂——這可是都督愿意看到的?到時候他若發(fā)起火徹查下來,只怕老沈你過去的那點功勞保不住你的腦袋!” 沈門聽到這里冷汗涔涔而下,他想挑動戰(zhàn)端想得久了,這時得了一個機會,不免有些急功,等到被張璉點破,才曉得此事果然危險,嘆道:“若按照你這么說,這事還真不能辦了?!?/br> 不料張璉卻道:“不!這事能辦!” “你的意思,是先稟明都督再辦?” 張璉仍道:“不!若稟明了,等海軍都督府議下來,這邊黃花菜都涼了!這件事情,總的來說還是得先斬后奏,只不過發(fā)動之前得事先拉三個人下水。” “哪三個?” “第一個是林道乾,他現(xiàn)在在上海,若有他在那邊穿針引線,事情就會順利得多,不過他還不是最重要的,另外那兩個我們若能拉下水,那就不管事情發(fā)展成什么樣——哪怕是打了敗仗丟了新加坡也不要緊了?!?/br> 沈門一聽有些動容:“哪兩個人?”(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