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近來才意識到燕眠初究竟為?他做了多少?的。

    永安鎮(zhèn)上?燕家的所有產(chǎn)業(yè)都在他的掌控當中，府里的小廝下人?見到他無不客客氣氣恭敬無比，余漁接手?的燕家產(chǎn)業(yè)越多心頭的疑惑就越多——和那些幾代都在燕家做事?的人?相比他只能算是個外人?，這么龐大可?觀的產(chǎn)業(yè)全部交到了他的手?里，那些掌柜管事?難道就都心甘情愿沒有絲毫怨言嗎？

    余漁也是人?也能猜到那些人?的想法，主家病死連一絲血脈都沒有留下，老爺夫人?和其他幾位少?爺都出了院門去了極遠的地方，這么大的一筆產(chǎn)業(yè)全部落入了他這個進門不到半年的“寡夫郎”的手?中，再忠心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會生出幾分?異樣的心思吧？可?他每去一間鋪子……每一句話每一個建議都會被重視傳達。

    他要賬冊，管事?們便當即遣人?送至燕府，他要改動鋪子布局將門面處換上?更有吸引力的貨品，管事?們便直接尋了工坊過來規(guī)劃開工，樁樁件件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都順利極了，甚至順利到讓余漁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在背地里有什?么計劃。

    這些管事?對他信任聽從的……仿佛他已經(jīng)在燕家做了十幾年一般。

    包括小金也是，再怎么說燕金也是自幼在燕府長大、對燕府的一切都熟稔的很，假若這些人?在背后?做些什?么余漁甚至根本無法察覺。

    直到某日，余漁終于明白?了一切。

    為?什?么管事?們各個對他言聽計從、對他忠心耿耿沒有絲毫異議？為?什?么府內(nèi)雜役們對他恭恭敬敬，哪怕他同燕眠初一起常住在小院之中鮮少?去到前院，府內(nèi)人?也絲毫不敢怠慢？

    ——因為?燕三少?爺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在余漁未曾注意到的時候，燕府的管事?曾被燕眠初挨個叫了過來，每個管事?都被他敲打試探了遍，但凡有些異心的都被他打發(fā)?到了偏遠的地方，留下的都是小心謹慎忠心耿耿的。

    當然，人?心易變，誰也不敢說未來這些管事?會變成什?么樣子，但起碼在燕眠初剛死的這幾年里他們是不敢生出二心的。

    至于幾年以后?……那個時候余漁早就培養(yǎng)出自己的心腹了，也由不得他們鬧了。

    他這樣迫切地將所有的產(chǎn)業(yè)都交到余漁的手?里，為?的也是自己哪天突然死了余漁能有個傍身的依仗，免得被心思叵測的惡仆迫害落得個讓人?扼腕的下場。

    要是有外人?覬覦燕家的財富起了歪心思？有燕一在呢，這世界上?沒有幾個能在燕一的手?下挺過幾招的。

    如果可?以燕眠初更想讓余漁去尋找燕老爺他們，但燕老爺要做的是雪清仇恨光復家族的大事?，一步行差踏錯便可?能萬劫不復，危險性遠比留在永安鎮(zhèn)大上?太多太多。

    余漁不敢想那段時間他夫君是如何拖著幅病弱的身子替他思考打點這一切的。

    他最?不喜歡旁人?進入他的院子，卻強忍著不適提起精神?應付一個又一個的管事?，他恨不得將未來的一切都替余漁安排的明明白?白?，只為?了讓余漁日后?能生活的安穩(wěn)一些。

    鮮血仍在余漁的手?臂上?流淌，他轉(zhuǎn)過身子高抬起手?試圖讓血液流入湯藥之中。

    “我不想他死?！彼o靜地看著腥紅的液體?混入漆黑的藥液，“藥物針灸都試過了？醫(yī)術相關的典籍藏書都翻過了？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相信。”

    “既然尋常的法子都沒有用了，那么不妨換一種方式……先前他們也說三少?爺是真的沒有救了，可?不還是沖喜將他沖回來了？人?間的醫(yī)術救不回來，我便用玄學的方式去救！”

    “——我打聽了不少?民間俗方，其中一項便是以血為?引輔上?一些其他手?段……你看，陸郎中不是也說三少?爺?shù)那闆r見好嗎？我的俗方真的有用！”余漁的態(tài)度堅決又偏執(zhí)，“你看??！他不是真的好起來了嗎？！”

    燕一的語言系統(tǒng)竟不知該如何回他。

    高度發(fā)?達的智能科技永遠無法真正與人?類共情，燕一只能無力地重復著系統(tǒng)測算模擬出的結果：“可?這一切都毫無緣由，甚至也可?以解釋為?單純的巧合，三少?爺?shù)纳眢w?本就時好時壞無法預測估量，或許某一日他又會……”。

    “況且按三少?爺現(xiàn)在的恢復速度，等不到他好起來，你就已經(jīng)先他一步徹底倒下了。”

    余漁輕哼一聲語帶嘲諷：“你為?什?么不能想些好的？為?什?么不能是他真的好起來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了燕一的另一個問題。像是在竭盡全力地催眠自己：“我不會倒下的，我的身體?很好，我一定能堅持到最?后?。”

    “就算、就算這個辦法真的沒用，我也還有許多許多的民間偏方，一定有一個能將他給救回來的……”。

    “如果燕徊他真的離我而去了——那我就去請民間最?好的靈媒，招魂附靈觀落陰，世間方法千千萬萬，一定有一條能將他從下面拉回來的路！”

    “若還是不行……我就同他一起死了算了?！?/br>
    他驀地想起余阿爹那日說的話，余慶打聽到燕家人?想讓他給燕三少?爺陪葬，余漁沒說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抵觸過這個可?能，他發(fā)?自肺腑地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