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成千上萬個(gè)小孩同時(shí)尖叫，又似厲鬼嚎哭，尖利的聲音鋼針一般扎得人耳鼓發(fā)痛，幾乎要炸裂開。尖叫聲此起彼伏，源源不絕，嚷得洛珝兩眼昏花，頭疼欲裂。

    外面的轎夫也被折磨得手抖，整座轎子左擺又?jǐn)[，差點(diǎn)沒翻過去。

    經(jīng)驗(yàn)豐富的喜婆立刻喊道：“快把棉花塞進(jìn)耳朵里！”

    片刻后，轎子重新變得平穩(wěn)。

    尖叫和哭泣聲持續(xù)了約莫一炷香，才漸漸弱下去，歡喜的歌謠聲重新響起：“新嫁娘，新嫁娘，不要舊娘要新娘...”

    不過去了多久，洛珝感到轎子被放下了。

    鼻間縈繞著檀香，燭火的影子在簾布上影影綽綽。

    他猜想應(yīng)是在一座廟內(nèi)。

    只聽喜婆殷殷道：“山神大人，新娘子給您帶來了，還請(qǐng)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們的無心之過，發(fā)發(fā)慈悲，降雨解了這旱災(zāi)吧！”

    送親隊(duì)伍很快離去，廟宇內(nèi)陰風(fēng)颯颯，只余下令人脊背發(fā)冷的歌謠。

    洛珝心跳如擂，指尖攥得陷進(jìn)了掌心，只期盼著那顆蛋千萬別出來。

    兀的，歌謠止歇了。

    一縷森冷氣息拂過鼻尖，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扯下了塞在他口中的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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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婆：古代的人販子

    第8章 香香雞

    洛珝害怕地四下張望，可周遭除了幽閉的大紅轎子，什么都沒有。

    忽然，嘴里被塞進(jìn)了一塊東西。

    軟軟糯糯，表皮撒著糯米粉，散發(fā)著絲絲縷縷清潤的甜意。

    竟是凡間集市上隨處可見的糯米糖。

    “唔...”他本能地抗拒著，推擠舌尖要把東西吐出去。

    可那無法捉摸的森冷氣息卻強(qiáng)硬地捏緊了他的嘴，逼著他吃了下去。

    一片枯寂中，歌謠又響了起來，這次那些孩童的聲音變得異常歡喜，甚至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

    “新嫁娘，新嫁娘，吃過喜糖便是娘；新嫁娘，新嫁娘，吃過喜糖便是娘...”

    洛珝心頭一驚，歌詞居然變了！

    吃過喜糖便是娘...和之前那句“不要舊娘要新娘”一樣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間，之前他掀到頭上的紅蓋頭忽然被放了下來。

    視野再次被遮蓋住，一股冰冷的恐慌攫住心臟，洛珝試圖用術(shù)法掀開蓋頭，卻驚覺自己的術(shù)法全都失靈了。

    陰風(fēng)從他的額頭游走到背后，將他被綁起來的手解開了，可洛珝心中卻半點(diǎn)兒沒有雙手重獲自由的喜悅。

    因?yàn)樗l(fā)現(xiàn)，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傀儡術(shù)cao縱般，連想要自己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也無法開口說話。

    這時(shí)，咔噠一聲，轎門上的鐵鎖開了。

    沉重的鐵門緩緩張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喀吱聲。

    有人握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而不同于一直以來圍繞在身邊森寒濕冷的氣息，那掌心竟是溫暖干燥的。

    他在蓋頭下垂下眼簾，卻只能看見自己的手呈現(xiàn)出一個(gè)被人握住的形狀，而無法看到對(duì)方的手。

    對(duì)方就像是一個(gè)隱形人，摸得著，看不見。

    那人將他牽出了轎子，帶著他緩緩走出山神廟。

    耳邊歌謠歡欣地唱著：“新嫁娘，新嫁娘，忘卻來路去洞房；新嫁娘，新嫁娘，忘卻來路去洞房...”

    洛珝一震，歌詞竟然又變了。

    他忽然明白過來，原來用蓋頭遮住他的視線，是要他看不見自己走過的路，好“忘卻來路”。

    可這“洞房”又是哪兒？

    視野被擋住，洛珝只能垂眼從腳下的路判斷他們身處何處。

    可詭異的是，一開始他還能看清自己是在山野間行走，可漸漸的，腳下的泥土和草葉都變得越來越昏暗，越來越模糊，仿佛被什么霧氣擋住了。

    到最后，視野中竟然已經(jīng)伸手不見五指。

    詭異的黑暗中，只有咿咿呀呀的稚童之聲，和身側(cè)繚繞不去的陰森寒氣。

    在這種境況下，渾身都還受制于人的感覺實(shí)在太糟糕，洛珝心臟狂跳，氣息慌亂，掌心都漫出冷汗。

    牽住他手的人仿佛感受到他的不安，溫?zé)嶂讣庠谒菩墓瘟斯?，安撫似的?/br>
    洛珝竟然對(duì)那人生出了一絲依賴之感，只因他是這暗無天日中，唯一的溫度。

    黑暗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就在洛珝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明了時(shí)，腳下飄來一縷微光。

    這光芒泛著幽幽的藍(lán)綠色，水波一般漂浮在他身側(cè)。隨著前行的腳步，光芒越來越盛，如千萬條銀色游魚朝他涌來。

    一道白影與洛珝擦肩而過，正當(dāng)他以為真的有魚時(shí)，忽然在腳下瞥見一張白慘慘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br>
    如果不是身體被控制，洛珝肯定已經(jīng)被嚇得大叫出聲。

    這是一張稚童的臉，皮膚蒼白森冷，眼瞳漆黑，因?yàn)檎紦?jù)了眼睛的大部分而顯得格外滲人，直直朝他盯過來。

    更讓他恐懼的是，這張臉，僅僅只是一張臉，身體的其余部分從脖頸開始逐漸隱去，化作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霧氣。

    就像是...一縷鬼魂。

    眼前遮擋的紅蓋頭忽然漂浮起來，從他頭上飛離，往上空飄去。

    周遭的一切頭一次清晰地展現(xiàn)在洛珝眼前。

    他仿佛身處在一條河流當(dāng)中，或是一片深深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