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人都走完,清雅獨(dú)自坐在了那床邊,頭上蒙著蓋頭,看不清面前的物事.

    烈國的婚慶與大月的不盡相同.沒有三拜天地,只是拜完長輩后,就送入洞房,引過合巹酒,鬧完洞房后,新郎會(huì)去敬賓客酒.唯一相同的是,新娘都一個(gè)人蒙著蓋頭,獨(dú)自熬過這無聊的時(shí)刻.

    再一次披上嫁衣,仿佛還是做夢般.那句話還在她的耳邊回響,仿佛平地起的一聲雷,讓她的生活再也不平靜了.

    一而再,再而三得確定自己的身份,只是為了要自己一個(gè)態(tài)度吧.對(duì)于他們來說，自己是誰都不重要,嫁過人與否也不重要,能不能維持皇家的尊嚴(yán),這才是最重要的吧.

    所以,才有了皇帝的那一次拿下自己,也才有了皇后的那一番暗示和那一句話.他們在乎的,不過是自己的態(tài)度而已.

    而自己的表現(xiàn),大概是讓他們滿意的吧.否則,自己今天也不是能坐在這里.

    她的手撫摩著那喜袍,那上面繁復(fù)的花紋,帶著微涼,仿佛扎疼了她的手，她的心.

    好象還是那時(shí),挑起自己喜帕后,那雙星目,還有那句: “我叫栩廉.”

    手不自覺的捏成了拳頭,眼里干干的,可是心里卻如同下了一大場雪,凍得她已經(jīng)不知道知覺了.

    丈夫尚在,可是她,已經(jīng)披了上別人的嫁衣.這一世,怕是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huì)再見了吧.

    指甲掐得她的手心滲出了點(diǎn)點(diǎn)血絲,而她卻仿佛沒有知覺一樣,只有這樣的痛,才會(huì)讓她的心,有一些空隙來呼吸.她的思緒慢慢回到了那日進(jìn)宮后.

    那紛紛的大雪將這個(gè)皇宮都覆蓋在了那一片潔白之下,隱去了所有的情緒.而她,就這樣扶著皇后,走回了之前的那間屋子.

    一直走到了太子的面前,清雅依舊按著禮數(shù)沒有回頭.只是讓太子接過了她的位置.那深色的袖子不經(jīng)意拂過她的手,帶起了一片冰涼.

    依舊是笑語宴宴,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過.清雅也安靜得聽他們在說著日常的瑣事,那母子的深情,一覽無余.

    最后的那句話，怕是皇帝來讓她告訴自己的吧.清雅只覺得坐著的脊背,都有些僵直了.她站了起來,向他們告辭.

    皇后眼里,有著不舍.清雅卻沒有去看太子的神色.一來與禮不合,二來,她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對(duì)待他.

    走出那宮殿的時(shí)候,前面漫天的大雪阻擋了她的去路,卻讓她覺得自己的眼,有些明亮了.

    又一次坐在宮車?yán)?往著宮門的方向前進(jìn)。她卻只是靜靜得靠在了車壁上,感受著這一路的顛簸.那一句話,讓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

    回去后,看了看秋霜的傷,心知沒有大礙,才放下了心.

    ……

    門響了,那些喧鬧的氣氛,仿佛涌到了門邊.清雅的拳頭慢慢放開了,心卻揪了起來.

    難道剛才的場景，又要重新來一次?蓋頭下,清雅的面容有些微紅.

    卻出乎她的意料,那些喧鬧慢慢散去了.清雅的心放在了實(shí)地上,既然已經(jīng)如此,她只有去接受了.

    開門的聲音,卻只有一個(gè)人的腳步聲.那聲音，卻不是沖著她而來.

    隔著蓋頭,她隱隱看到前方,燃起了一對(duì)蠟燭,那光,讓她的眼里，有了些暖意.

    那雙鞋,卻終究朝著她走過來了.她從蓋頭邊緣看出去,正巧看到他衣襟的下擺,那喜慶的紅色還沾著些雪融化后的痕跡.

    頭上的喜帕慢慢被挑起,她的眼,卻依舊安靜得垂著眼簾.

    卻沒有一只手,伸了過來,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她正如此想著，不期然對(duì)上了一雙黑亮的眸子.

    他竟彎下了腰,側(cè)著頭來看她.她有些詫異的臉色,竟讓他微微一笑: “大月的女子,都如你這般安靜嗎?”

    看見他如此,清雅也不好意思再低垂著頭,略微抬起了些頭,臉上飛起兩朵紅云: “自然不是.”

    “呵.”太子也直起了身子, “從上次去宣旨到今日成親,你見到我,都只是低頭.”

    清雅不禁語塞,這該怎么回答.想了半晌,只得說了一句: “大月禮節(jié),女子見陌生男子,不得平視.”

    太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現(xiàn)在這樣看我,是不是代表,我對(duì)于你,不是陌生男子了?”

    清雅的臉頓時(shí)漲得通紅,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氣氛有些尷尬,清雅輕輕的咽了口干沫.

    眼前的人卻不再說什么,只是坐在了她的旁邊,他身后,那一對(duì)紅燭搖曳的光,露了出來.

    清雅看著那對(duì)紅燭,發(fā)了愣.烈國風(fēng)俗,并不在洞房里點(diǎn)紅燭.卻聽見太子說道: “這也是大月的風(fēng)俗.雖然你嫁到了烈國來,可是,哪有不念家鄉(xiāng)的人.”清雅的心一顫,一種淡淡的苦澀傳遍了心房:難為他想了這么多,但對(duì)于她,這家鄉(xiāng)，卻是傷心地了.能活著走出大月,已經(jīng)是一番幸運(yùn)了.她垂下了眼,低低說著: “謝謝.”他做了這么多，她即使是木頭,心里也不會(huì)沒有感覺的.

    “看來你并不是很高興.”太子看著那對(duì)紅燭,若有所思.

    清雅沒有回話,只是抬起頭看著那蠟燭.等到噼啪一個(gè)燈花爆了以后,她方才轉(zhuǎn)過頭去看著他,說道: “不是.我只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乏了吧.早些休息.”太子看向她,眼睛依舊黑亮黑亮的,映著盛裝的自己.說著話，他就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你……”清雅下意識(shí)得喊道.他的腳步停下了,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臉上是平靜的面容.

    清雅只覺得兩頰都發(fā)燙,怕臉都紅完了吧.她卻突然不敢再去看他的神色,低下了頭,一副忸怩的神態(tài),絞著手,羞澀的樣子,自有一番嬌俏.

    那雙鞋重新朝她走回來.那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她的心上.她覺得心里砰砰直跳,他每走近一步,就覺得自己的心被捏緊了一分,快不能呼吸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淡淡的失落.眼前的人,已不是他了.

    一個(gè)懷抱輕輕擁住她,那溫潤的聲音自頭頂落下: “我不是要走,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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