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突然一下子大了起來,那雨珠,順著廊上的瓦片的縫隙落下來,濺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啪得一聲破裂了,被風(fēng)一吹,涼涼得灑在了那立著的三人身上。

    那雨的滴答聲,淹沒了那已經(jīng)漸漸冷卻的氣氛.

    “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領(lǐng)頭人嘴角微微上翹,那抹笑不軟不硬得頂了回去.

    歐陽本來瞇著的眼一下子睜大,他淡淡一笑: “既是如此,那閣下有何事?要來這佛門清凈之地胡鬧?”話里有著隱隱的壓力.

    領(lǐng)頭人不說話,朝他們走來.清雅一直垂著眼簾,就這樣立著,一動也不動.那雙黑色的鞋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滿眼疲憊: “何苦來?”

    “我來,是想弄清楚一些事.”領(lǐng)頭人看著她的臉,斂起了面上的笑.

    風(fēng)更疾地襲了過來,清雅渾身有些哆嗦,咬著下唇,才止住那不斷打架的牙齒.

    歐陽看著她的神情,上前去用一只手叩住她的手腕,迫使她跟著自己走,甩下一句話: “不管你想弄清楚什么,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兩人擦過他的身邊,帶起的一陣涼風(fēng)讓領(lǐng)頭人面上一寒.

    他怔了一下,回頭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走出數(shù)步.他臉上又恢復(fù)了那股冰冷,循著他們的腳步去了.

    清雅只感到歐陽的手干干的,涼涼的,卻是比那打在她身上的雨滴還要涼.她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帶著趔趄,直走得雙腿有些痙攣。

    停在她的房門口,歐陽松開她的手,伸手一推,那鎖著的房門被他大力得震斷,他徑直走入.

    清雅揉著自己生疼的手腕,低著頭,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響起,她全身都僵硬了.

    突然一陣溫暖覆在了她的肩上,她抬頭看去,歐陽冷冷的雙眼卻躍過她看向了她的身后.清雅慢慢松開了咬著下唇的上齒,只覺得,下嘴唇上一片干澀.她輕輕一扭身,躲開了歐陽放在她肩頭的手,往里走去.

    “真是個有趣的女人.”領(lǐng)頭人哈哈一笑,卻是看著歐陽的眼睛.

    歐陽卻扭轉(zhuǎn)頭,回身望向清雅,重新掃視了一翻.

    清雅正在倒水的手一頓,只那一瞬,杯里已斟滿了.那冰涼的水滑過她苦苦的嘴里,有一種甘甜感.她放下杯子,雙手撐住桌面,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 “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她轉(zhuǎn)身朝窗戶走去,身上披著的衣裳悄無聲息得滑落在地上。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休息吧.”領(lǐng)頭人的眼光閃了一閃,對著歐陽說道: “在下有些話想與閣下敘敘.”他雙手抱著手臂,眼光若有似無得瞟了清雅一眼: “我想閣下應(yīng)該很想知道，繼你們之后，還有誰來過軍營.”

    歐陽轉(zhuǎn)頭看向他,皺著眉正要說話,突然一陣清麗的女聲搶在他之前: “是誰?”

    “我有些累了,記不太清,若是也有間這樣的廂房休息一晚,大概我就想起來了.”領(lǐng)頭人背過身子,伸了個懶腰,沖他們擺擺手,往外走.

    “等等.”清雅下意識得叫出聲.歐陽看向她,干涸的嘴唇上咬出深深的牙印,臉色蒼白著.他走到她的面前，擋住她的視線: “若是他，你又待如何?”

    那一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記重重的拳,打得她的心悶脹得快要裂開似的.那一句話在她的腦海里,不斷得放大，撞得她的腦袋生疼.她抬起頭來看著歐陽，只覺得他的影象好模糊好模糊,伸出手,卻聽到耳邊一片風(fēng)聲.

    她軟綿綿得倒了下來,仿佛深秋那最后一片落葉,終于承受不住,從枝頭晃悠悠得落下，浸在那冰涼的雨水里,失去了原來的顏色.

    她長長的睫毛抖動著，歐陽在她要倒地的瞬間接住了她,看著懷里的人兒,壓低聲音得咬牙切齒: “你還不夠嗎?站在這里,看她死了你才開心!”

    一道雷聲轟隆,吞去了所有回答.雨終于,沖破云層,下了個透.

    “若不是這樣，我怎能與你單獨清清靜靜得談話,你說呢?丹饒,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歐陽是吧.她是這么叫的.”領(lǐng)頭人從懷里取出一支香,走到了桌旁的香爐前,點上.

    將清雅平放在床上，歐陽轉(zhuǎn)身看著他: “你道是膽子大,連她也敢劫.”他的眼光掃到那正冒著冉冉煙氣的香,有些探詢的目光.

    “這香不頂事,只是讓她多睡幾個時辰.我要去你的廂房休息下，若你想在這里陪著她,就繼續(xù)待在這里吧.”領(lǐng)頭人嘴角一抹笑,臉上那道傷口有些可怖.

    歐陽回頭看了看清雅的平穩(wěn)的睡顏,跟著他走了出去.

    關(guān)上門,那股寒冷撲面而來.

    領(lǐng)頭人看著那如簾子般的雨幕,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眼里浮現(xiàn)出一層灰蒙蒙.

    歐陽走到他的身邊,抬眼望去,那隱在雨霧里的塔,影影綽綽,有些輪廓,卻終究不是很清楚.

    “真像那一日的雨.”歐陽突然輕輕說著,他的眼,還沉浸在回憶里.

    領(lǐng)頭人眼睛依舊盯著某個不知名的點: “我以為,你都忘了.”

    歐陽輕輕揉搓著自己的手腕,那一到下雨天就酸疼的感覺跟了他十年,從他走進(jìn)大月起就這樣，他怎能忘.

    “那你,可還愿……”“如今,我只是歐陽,丹饒,是上輩子的事了.”歐陽打斷了他的問話.

    領(lǐng)頭人微微一笑: “也對,那樣的過去,對誰,都是一陣噩夢吧.只是她,到底是誰?”

    “受人之托.我定要護她周全,只是沒想到,你會帶她去沉國.”歐陽放下了手,感到那酸痛感仿佛螞蟻一樣撕咬著自己的骨頭。那些黑暗,又有些蠢蠢欲動.他停了停,又說道: “若只是她還罷了，偏偏,還陰差陽錯,幸而,他似乎并不知道.”

    “哈哈,似乎.他若是真不知道,怎會派人來追?”領(lǐng)頭人哈哈一笑,撫摩著這道傷口,有些血絲繃了出來,他輕輕將那沾在他食指上的血放在嘴邊，吮吸著, “這傷,拜他所賜.”

    歐陽看著他臉上的傷,有些怔忡: “他知道,公主的事了?”

    “多多少少吧.又不是聾子.”領(lǐng)頭人轉(zhuǎn)過臉看歐陽,眼光卻倏得一閃,厲聲道: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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