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岳倏然笑開，看似胸有成竹，“狀元說了，他只接受你的采訪，別人都不行。”

    要不是每個字過于清晰，許京窈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愕然，一頭霧水，“為什么？”

    只見，樊岳慢動作遞給她一張照片。

    -

    從辦公室回教室的路上，許京窈走得很緩慢。走廊上光線刺眼，她瞇起眼朝驕陽望去，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眩暈。

    五年前，周妄是淮臨一中的學(xué)生。高考后，周妄是本省理科高考狀元。

    樊岳還說，在周妄之前，淮臨市從來沒有出過狀元，而他獲得的榮耀，無疑是淮臨一中最值得炫耀的驕傲。

    回到教室，許京窈的腦袋還暈乎乎的，剛剛在辦公室，她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被刺激得緊繃起來，全身的血液都在發(fā)熱。

    狀元。

    居然。

    是周妄。

    那個在賽場上風(fēng)馳電掣的62號賽車手，在考場上是全省的理科狀元。

    許京窈的胸口悶得慌，她抬手在臉旁扇著風(fēng)，心里百感交織。原來看似混不吝的人，可能藏著與外表不符合的身份。

    尚巧巧看她看上去很緊張的樣子，問了句：“老樊跟你說什么了？”

    許京窈急呼呼地說：“他讓我明天采訪狀元，還要我陪著狀元在學(xué)校里溜達(dá)?！?/br>
    尚巧巧：“那你確實(shí)該緊張?！?/br>
    “我十七歲，我好累。”

    許京窈不知道，她內(nèi)心那莫名的無力感，其實(shí)來自于她越來越了解周妄的優(yōu)秀。

    上午的課上完，許京窈終于緩過來了，去小賣部買了瓶牛奶吸著。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窗戶半開著，纖細(xì)的塵埃在陽光中飛舞。

    許京窈背靠著墻，摸出手機(jī)，找到跟’周守信’的聊天對話框，斟酌半秒后發(fā)送：【你今晚回趟家唄/白眼】

    -許京窈：【我有點(diǎn)事兒一定要跟你談】

    對方好似守著手機(jī)，秒回：【不回】

    許京窈癟嘴，咬咬牙，忍著羞恥發(fā)送：【哥哥，你今晚能不能回趟家呀？/可憐/賣萌】

    -周守信：【好呢meimei】

    -許京窈：【/鞠躬/可愛】

    回完信息，許京窈收好手機(jī)，吸著牛奶往窗外看。午后寂靜，蟬鳴早已不像夏天那樣聒噪。

    驕陽依舊明媚，金光透過葉縫灑落在地面，斑駁的光影中，每一朵瑪格麗特都散發(fā)著向上的生命力，燦爛得好像永遠(yuǎn)也不會枯萎。

    那一刻，許京窈在好奇，十七歲的周妄，穿著藍(lán)白色校服走在校園里，是怎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

    -

    晚上十點(diǎn)不到，許京窈回到院子，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里面裝著她等會兒要跟周妄討論的采訪稿。

    要跟’新’的周妄見面，而且還有特殊任務(wù)在身，許京窈覺得很別扭。她慢吞吞地推開別墅大門，彎腰換鞋，走進(jìn)客廳。

    周妄穿著一身灰白色家居服，坐在長沙發(fā)中央，后腦枕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姿態(tài)放松又倦懶。

    他大概是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沒有干透，散亂搭在眉骨上。

    寬松的衛(wèi)衣沒把鎖骨遮完全，下巴仰著，側(cè)臉輪廓更清晰。

    許京窈的視線自然往下，見男人的喉結(jié)微微凸起，不經(jīng)意滾動著。她臉一熱，慌亂地把視線挪開，“周妄，醒醒，我要跟你對采訪稿了?！?/br>
    周妄沒反應(yīng)，許京窈繼續(xù)叫：“周妄？”

    周妄：“……”

    許京窈提高音量：“周妄？”

    周妄：“……”

    許京窈眼皮一壓，不懷好意，“我早戀了?！?/br>
    周妄睜開眼，斜瞥過去，“跟誰？”

    “……”

    許京窈：“騙你的?！?/br>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周妄沒惱，又望著天花板，嘴角漾起淺淺弧度。頂上的吊燈打著暖光，給男人添了幾分少有的溫柔。

    “你醒了呀，”許京窈得逞地眨了下右眼，微笑，“那咱們就開始吧。”

    她翻開第一頁，略過上面一系列客套的開場白，直接問第一個問題：“周先生，請問成為本市的第一位高考狀元，您有什么感想？”

    周妄：“我愛祖國，祖國愛我?！?/br>
    許京窈：“……”

    許京窈無力反駁，接著問下一個：“請問您畢業(yè)后在哪里高就？”

    周妄：“目前處于無業(yè)。”

    雖然周妄是在陳述事實(shí)，但畢竟是要給無數(shù)人看的視頻，許京窈覺得還是嚴(yán)謹(jǐn)一點(diǎn)好。她想了想，商榷道：“這個問題，你明天就說在創(chuàng)業(yè)中，還不方便公布?！?/br>
    周妄淡笑，不答。

    許京窈接著問：“請問您對當(dāng)代青少年有什么建議和忠告嗎？”

    周妄漫不經(jīng)心，“多刷題，少寫情書?！?/br>
    許京窈悄悄盯他，然后認(rèn)真點(diǎn)頭。

    墻上的掛鐘不知疲倦地在轉(zhuǎn)動，時(shí)間一分一秒飛逝著，悄無聲息。

    窗外，月影遍地。

    屋內(nèi)，暖光溫柔。

    稿子上的采訪內(nèi)容，許京窈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都跟周妄對好了，她卻沒有直接停下，而是非常自然地問了個不在采訪稿上的問題，“請問您喜歡什么顏色？”

    周妄答：“黑色。”

    “喜歡什么水果？”

    “葡萄?！?/br>
    “您的生日是？”

    “八月六號。”

    腦海里涌出下一個問題，許京窈的睫毛忽地顫動，她吞咽一口虛無，壓著氣息問：“請問您最近有談戀愛的想法嗎？”

    思維停頓一秒，周妄道：“沒有?！?/br>
    許京窈咬咬唇，硬著頭皮把另一個想問的也問了，“想對數(shù)學(xué)差的同學(xué)說什么？”

    周妄淡笑，嘴角帶著揶揄，“有不會的，別百度，也別搜狗，直接來問我?！?/br>
    聽到這個回答，許京窈低頭偷笑，心里樂得不行。放在她腿上的采訪稿下方并列寫著——黑色，葡萄，八月六號，不想談戀愛。

    又多添了幾個字：愿意給我講題。

    問答期間，周妄一直沒有表現(xiàn)出不耐煩，愜意地躺靠在沙發(fā)上，雙腿微微晃著。

    夜已深，許京窈想問的都問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個最想知道的答案，她在心里猶豫不定，不敢開口。

    周妄還閉著眼睛，“還有么？”

    許京窈捏緊筆桿，心臟撲通撲通跳，“請問，您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

    周妄低嗤，“這個保密?！?/br>
    沒得到答案，許京窈也不好意思追問，弄得她多在意似的。

    “哦，”許京窈裝模作樣地在紙稿上寫下幾個字，“問題已經(jīng)問完了，明天我們就按照這套來錄制吧。”

    許京窈起身，拿上書包。隨意看一眼掛鐘，剛好十一點(diǎn)整。

    周妄也跟著起身，站得隨意，“許京窈?！?/br>
    許京窈扭頭：“嗯？”

    “你喜歡什么顏色？”周妄朝她靠近一步，“喜歡什么水果？”

    每朝少女走一步，他就問一個問題：“生日是什么時(shí)候？有早戀的想法么？不會的題要不要主動來問我？”

    “……？”

    許京窈毫無預(yù)料，已經(jīng)快要被這些問題砸暈。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快，眼里氤氳著幾分羞臊。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迅速被周妄拉近，他站在少女跟前，邪魅又耍壞地微俯下.身，直勾勾盯著少女那雙清澈的桃花眼，“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許京窈大腦宕機(jī)，悄悄撇開臉，磕磕碰碰地開口：“你保密，我也、保密。”

    “別躲，看著我，”周妄捏住她下顎，指腹觸碰到的皮膚柔軟又滑膩，他輕輕摩挲，將少女的臉轉(zhuǎn)回來，“喜歡玫瑰還是向日葵？”

    第18章 to

    周妄

    周妄的手指瘦削而修長, 骨節(jié)分明，青色血管映在手背的皮膚上，指尖隱約泛白。

    許京窈雙手抱著采訪稿, 臉被周妄捏得擠起來，男人掌心的薄繭讓她不太舒服，眉毛一擰, 被迫嘟著嘴說：“其實(shí)我喜歡洋桔梗?！?/br>
    周妄很少，可以說是幾乎沒有去了解過女生們喜歡什么花, 他只是從電影中看來，大部分女生都喜歡玫瑰, 因?yàn)槠痢?/br>
    他喜歡向日葵，因?yàn)槊髅摹?/br>
    沒想到許京窈喜歡洋桔梗。

    周妄來了興致，“它有什么特別之處？”

    暖光之下, 男人的雙眼似墨藏星，漆黑又深邃。許京窈第一次注意到, 周妄的睫毛好像還挺長的，她不自覺地盯著看，“我爸爸送出十九束洋桔梗, 才娶到我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