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dāng)半仙的日子 第449節(jié)
她好生痛快! 這一身血rou,便是喂了野狼,喂了禿鷲,做了肥地養(yǎng)花草的養(yǎng)料……她都情愿。 便宜不到兄弟,她好生的痛快! “我好恨,我不想就這么算了,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冬風(fēng)眼里有淚,一聲比一聲悲愴。 憑什么同樣有血有rou,她就該低人一等,她家小狐就是孽畜,就該死。 “它什么都不知道,我親手領(lǐng)著它回來的,七郎,你知道嗎?是我親手領(lǐng)著它回來的,路上時候,它還纏著我要吃燈芯糕,它還那樣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壞事都沒做過……” 冬風(fēng)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都知道?!焙弑е耍劾锒际峭?。 他抬眼瞧這一處茅草屋,只是尋常的屋子,可禁制處處都有,他早已經(jīng)是階下囚,走不出這囫圇地。 似是瞧出了冬風(fēng)的死志,狐七五指化爪,猛地朝丹田處剜去。 下一刻,在冬風(fēng)驚詫和搖頭中,他將那一顆凝聚了他半生修為的狐珠塞到了冬風(fēng)的手中。 黏膩的血滴滴落下,他似不曾察覺那痛意一般,將冬風(fēng)瘦了許多的手闔上,握緊了那狐珠。 最后,狐七笑了笑,如冬風(fēng)每一回見到他時一樣,幾分溫情,有說不盡的情誼,如冬日最溫柔的雪一般,純凈得能瞧到人的心坎深處。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我和小狐在等你,”狐七的聲音小了去,眼里有淚,唇邊有笑,還有幾分愧疚,“就是辛苦冬風(fēng)了?!?/br> …… “噗!” 鬼影山的湖泊旁,冬風(fēng)的動作快得出人意料,潘垚都來不及說一句話,只見冬風(fēng)的眼睛已經(jīng)成了獸瞳,快如疾風(fēng)又似閃電一般貼近鈺靈。 鈺靈嘴角有血突突冒出,低頭瞧自己的心口,“你——” 她的心口有了個血窟窿,一顆心都被那獸爪抓著,只要稍稍再用力,那心臟便能捏爆了去。 這一出意外,潘垚都看呆了。 好快! 不愧是狐! 冬風(fēng)貼著鈺靈,她的個子比鈺靈矮上一些,貼著她瞧的時候,需得微微仰著頭,可這會兒,冬風(fēng)的氣勢卻半分不落。 那獸瞳中有冷冷的光,對上鈺靈意外又有些發(fā)懵無措的目光,冬風(fēng)勾唇笑了笑。 “小姐,你是知道的,我冬風(fēng)才是睚眥必報的那一個人,為了不便宜我兄弟,我都能舍了這一條命,喂狼喂禿鷲都甘愿?!?/br> 鈺靈瞪大了眼睛,想問你要做什么?話還未出口,她口中先有鮮血突突涌出。 阿爹! 阿爹救她! 瀕死的虛弱讓鈺靈發(fā)慌了,她感覺到血在流走,指尖開始泛涼,心口處痛得不行,五臟六腑的靈炁都在散去。 命門被攥著,她一身靈炁凝聚不起,甚至掐不起一道求救的符箓。 冬風(fēng)冷笑,“這才到哪呢?小姐這就怕了?” 鈺靈的瞳孔有些發(fā)散,瞧著冬風(fēng)從懷中掏出一管筆。 這是—— 潘垚認(rèn)得這筆,前兩日在清平宮,鈺靈以筆為刀,要剜出自己同胞兄弟的殘骨,丟了那胎中胎……最后,那沾了血的筆丟在白玉磚上。 那一日,筆便是冬風(fēng)收起來的。 “小姐這般愛排戲,也該為自己排一出,親自瞧瞧這戲精彩不精彩?!倍L(fēng)拿筆沾了血,直刺鈺靈心口。 在鈺靈目眥欲裂的目光中,她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一個【丐】字。 她盯著鈺靈的眼睛,“只盼小姐的來世,當(dāng)真如你所祈愿宣誓的那樣,做一個以乞為生的丐婆,顛沛流離,終身在乞求之中渡過?!?/br> “也許會有人鐘情于你,情真意切,不嫌你的出身……只是世事荒謬,我只盼小姐的那一場情,也如你為我和七郎編排的一出戲一般,它也只是別人編排的一出戲……” “戀慕于你,只是陰差陽錯。” 冬風(fēng)視線一轉(zhuǎn),落在鈺靈狼狽血污的心口,“終有一日,他會恍然大悟,瞧得你心下的骯臟,對你棄如敝屣。” “而你,乞而不得,卑若塵埃?!?/br> 鈺靈低頭瞧自己的心口,看著那一管筆,目有不安之色。 她生平尤愛排戲,平日里用慣了這筆,是以,筆上有她的修為念力,較之尋常的筆,她這筆更能允愿成真。 不,不可以! 果然,怕啥來啥。 只見此處風(fēng)驟起,遠(yuǎn)遠(yuǎn)的好似有一道嘆息傳來,悶沉又幽遠(yuǎn),如晨鐘暮鼓。 “諾?!?/br> 這一道突然的諾,不單單潘垚聽著了,冬風(fēng)和鈺靈也聽到了。 “天地之勢,言語有靈。”潘垚低聲,再看鈺靈,眼里有著淡淡的同情,“小狐阿娘,天地允了你的愿了?!?/br> 看吧,她就說了,做人不能頭鐵,更不能嘴硬,這下好了,這一輩子的宮主千金,呼風(fēng)喚雨,攪天攪地,好日子過的膩了,想要過過苦日子,嘗一嘗苦日子的滋味,下一輩子,竟真成了個乞丐婆了! 顛沛流離,一身骯臟討一口飯吃。 便是成了夫人,也在乞求著不屬于她的感情。 這是陶花子呀。 有度的媳婦。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妙清道人和有度真君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允了……允了,天地竟然允了!”冬風(fēng)喃喃自語,丟了手中的筆,下一刻她哈哈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將所有的委屈也盡數(shù)哭出。 小狐,七郎,她報仇了,她報仇了! 似是卸了最后一分力,冬風(fēng)跌坐在了地上,那朝云近香髻早已經(jīng)散了,披散了頭發(fā)在肩上。 風(fēng)吹來,頭發(fā)胡亂的飛舞。 潘垚瞧到,冬風(fēng)的發(fā)頂上早已經(jīng)是一片的白,這是心痛得白了發(fā),白發(fā)藏在發(fā)髻中,這才無人察覺。 一如她將心傷藏住,瞞過了七星宮眾人,亦是瞞過了鈺靈。 “不不,不可能。”鈺靈吊著一口氣不甘心。 下一輩子她怎么能是乞丐婆?不可能的,她是天之嬌女,是七星宮宮主妙清道人的千金,是別人尊稱一聲鈺靈仙子的存在。 她朝潘垚看去,伸出一只手,艱難道,“救我——救我——阿垚救我。” 是,她是對不住冬風(fēng)。 可她不曾對不起過阿垚。 救她,救她啊。 潘垚瞧出了她心中未盡的話,視線一轉(zhuǎn),落在了鬼影山的湖面,只見那兒有鬼面在水底起伏落下,細(xì)細(xì)密密,尸如山海。 “你是沒有對不住我,我知道,阿垚的話本子,小姐還未落筆。” 鈺靈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就聽潘垚繼續(xù)道。 “可你們卻對不起許多的人,別人既然能做螻蟻,小姐自然也能,小姐就放心的去吧,我瞧過了,小姐排戲天資出眾,無論是別人登臺,還是小姐親自登臺,那一出戲都依著小姐的安排唱了?!毕肓讼?,她又補充了一句,“很精彩?!?/br> 【鶴情】秘藥下的鐘情,勉勉強強,也算是鐘情了。 可謂是求仁得仁。 “小姐如愿了。” “不!”在不甘和下一世失了富貴的恐懼之中,鈺靈散了最后一口氣。 那一身紅衣破碎,她倒在了地上,心口處還有一【丐】字深刻,深入靈魂。 潘垚伸手,將她圓睜不甘心的眼睛闔上。 轉(zhuǎn)過頭,她的視線落在冬風(fēng)身上,沉默片刻,道,“小狐阿娘,我見過小狐,也把小狐帶來了。” 小狐? 冬風(fēng)木木愣愣地轉(zhuǎn)身,回頭看向潘垚。 妖炁侵蝕,大仇得報,心愿已了,她的腦子已經(jīng)有些混沌,然而那一聲小狐,她還是掙扎著有了些許清明。 “阿垚——”冬風(fēng)記得潘垚,清平宮才來的,平日里在宮殿里打著五明扇,風(fēng)拂得紗幔飄飄,如仙宮又如宮殿。 聽說,她和自己一樣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為的便是不再受家里人的苛責(zé)。 那一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和自己當(dāng)初一般模樣。 為了這,她當(dāng)初還多瞧了這小姑娘兩眼。 “小狐,小狐……我的孩兒在哪里?”冬風(fēng)喃喃,掙扎著起身。 潘垚連忙伸手?jǐn)v扶了下,將燈籠往前一探,靈炁漾過,那龍形燈成了一盞圓面紙燈。 冬風(fēng)瞧呆了,顫抖著手輕輕撫上。 燈面上,那鬧著大公雞的小狐貍,分明是她家的小狐。 …… 第242章 是我…… “小狐, 小狐……是我的孩兒?!倍L(fēng)喃喃。 潘垚探出手,朝她的腹部處伸去,不待冬風(fēng)詫異戒備, 潘垚便開口解釋道。 “小狐瞧到你這個樣子, 它會難過的。” “對對,不能讓小狐難過?!倍L(fēng)有些慌,盈盈剪眸朝潘垚瞧去,里頭有著祈求,也有著無措,“該怎么辦?阿垚, 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