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安局里，蓬頭的鬼娃娃憋悶得不行。

    想它一介上、床鬼，往夫妻中的一個(gè)旁邊一躺，每個(gè)一夫或妻，甭管平時(shí)膽子多大，力氣多大，摸到它的手臂，都得被嚇得鬼哭狼吼，在黑燈瞎火中屁滾尿流。

    哪里想到，它居然也有這一天。

    被拘成鬼娃娃就算了，還得丟它出來聽墻角，聽墻角也就算了，居然還來了倆！

    這會(huì)兒，它左邊眼睛瞅這邊，右邊眼睛瞅那邊，豆大兒的眼睛在拉扯，它只恨不得摘了一個(gè)丟出去。

    ……

    公安局是揚(yáng)善除惡的地方，正氣浩然，自有一股罡氣，誅邪難入。

    林美涵是戶籍警，人生得瘦弱，本不會(huì)從事警察這個(gè)職業(yè)，不過，她打小就被說過六字比較輕，容易招惹臟東西，這不，家里想著邪不勝正，以一身警服壓一壓。

    自從上班，她已經(jīng)松快好一段日子了，再?zèng)]有那莫名的心慌慌感覺。

    今兒，瞧著被李公安一行三人帶進(jìn)來的江新偉，莫名地，她心跳的速度又快了些，有些慌。

    “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聽說是小偷，趁著過年去鄉(xiāng)親家里偷錢了?！?/br>
    “小偷怎么去那屋問審了，關(guān)好一會(huì)兒了，說是讓他自己先待待，胡思亂想一番，話也比較好撬開……我瞧這陣仗，估計(jì)是老李親自審問?！?/br>
    雖然被稱一聲老李，六里鎮(zhèn)上的李明亮李公安年紀(jì)不大。

    他就三十來歲，行事老辣，一雙眼睛也毒，犯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輕易瞞不過事。

    “別不是有命案了吧?！?/br>
    “難說……”

    周圍有小聲的交流聲音響起。

    別瞧這里是公安局，是個(gè)嚴(yán)肅的地方，可上班的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彼此同事間也會(huì)說說話，談?wù)勌臁l能一直端著個(gè)架子啊。

    耳朵邊是同事的交談聲，林美涵一邊聽著，一心二用，另一邊還收拾著文檔。

    心慌時(shí)抬頭，目光由瞧著江新偉被拘著的正面，到了側(cè)面，又到了背面……

    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

    mama呀，她又見鬼了！

    只見一個(gè)蓬頭的惡鬼陰沉著臉，貼著嫌疑犯的后背肩膀處，陰森森的，好生嚇人。

    ……

    上床鬼正想跳下江新偉的后背，好讓拘著它的人瞧得更清楚些，別一個(gè)瞅右邊，一個(gè)瞅左邊，鄉(xiāng)巴佬進(jìn)城一樣，瞧啥啥都稀奇。

    公安局正氣的罡風(fēng)一吹，它縮了縮脖子，又挨了回去，挨得江新偉的后背更緊了。

    陽氣貼貼，暖和一點(diǎn)。

    瞬間，兄弟情誼又見長了。

    ……

    “名字？”

    “江、新偉?！?/br>
    “哪里人？”

    “猴頭鎮(zhèn)石溪村?！?/br>
    “……”

    問了些問題后，李明亮公安擱下筆，將文件夾一闔闔上。

    “說吧，你在白鷺灣說的命案是怎么回事，時(shí)間地點(diǎn)，一一說清?！?/br>
    江新偉抬起頭，張了張嘴又闔上。

    他有心想狡辯，說自己說這話只是權(quán)宜之計(jì)，是怕村民粗魯不懂法，真將他吊著打死，這才編的一個(gè)謊話。

    做不得真……

    視線對上李明亮公安那微皺的眼，只見那薄薄的眼皮覆蓋著眼，神情嚴(yán)肅，明明沒說什么話，聲音也是平穩(wěn)的語調(diào)，莫名的卻帶給人巨大來壓迫感。

    而且，他覺得有點(diǎn)冷。

    江新偉被拷著手銬，低下頭片刻，肩膀一耷拉，頗為喪氣。

    “都好幾年的事了……”

    他吞吐地開口，開始招供。

    不單單審訊屋里的公安認(rèn)真聽去，芭蕉村里，潘垚也豎起了耳朵。

    擱了半籃子的零食都不好咬一個(gè)，就怕錯(cuò)過了這精彩的。

    ……

    1979年的時(shí)候，那時(shí)改革開放沒多久，市場和大局都未穩(wěn)定，不過，國家這么大，人才輩出，也不缺乏有膽子大又有眼光的。

    這不，猴頭鎮(zhèn)的張大旺是個(gè)頭腦靈活，手腳更靈活的，他就瞧到了一只大肥羊。

    一個(gè)扛著一箱子財(cái)去發(fā)財(cái)?shù)拇蠓恃颍?/br>
    江新偉吞吐，“他尋了我一起干，我想了想，也就干了。”

    小偷小摸的能成什么氣候，干脆來一票大的，從此以后脫胎換骨，他們也是富貴人了。

    ……

    “……真的很肥，密碼箱里裝的是金條和鈔票，一打開里頭，那金條晃得人眼睛花?！?/br>
    張大旺和江新偉一道將人迷暈了，偷了密碼箱，哪里想到，被偷的人雖然被迷暈了，但醒得也快。

    掛念著那滿箱子的錢，昏都昏得不踏實(shí)。

    那人踉踉蹌蹌著跟了過來，瞧到他們開密碼箱了。

    “我認(rèn)得你，快把箱子還給我……我，我可以不計(jì)較。”

    月光下，來人還暈乎著腦袋，甩了甩頭，走幾步就撐著膝蓋，呼呼喘氣，鼻梁上掛一副眼鏡。

    這會(huì)兒眼鏡有些歪，他穿一身白襯衫和馬甲，下頭一條軍綠色的褲子。

    白白又斯文，一瞧就是好人家出來的。

    小偷小賊平時(shí)踩點(diǎn)，有活就做，沒活時(shí)候也有做一份工作，最好是好尋下手對象的工作。

    這不，張大旺便是在一處賓館做活，平時(shí)是廚房里的打雜小弟。

    工資不高，但勝在自由，能在門口盯著入住的人瞧，自己還不扎眼，也能和賓館里做衛(wèi)生什么的大姐聊上幾句。

    他嘴甜會(huì)來事，也親切，大姐都愛和他說話。

    這有什么事情，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做衛(wèi)生的大姐阿姨。

    ……

    審訊室。

    “那小眼鏡見過大旺，大旺這工作倒是自己找的，沒個(gè)熟人，就是瞧到了也不怕……就是有一點(diǎn)不妥，他談朋友了?！?/br>
    那時(shí)，張大旺有了個(gè)喜歡的姑娘，他很是喜歡，還帶著人回過老家。

    這要是真報(bào)警了，數(shù)額這么大，回頭公安一頓排查，查到張大旺的對象身上，問上幾句，這不是順藤摸著瓜，尋到了老窩了么。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

    瞅著踉踉蹌蹌，明顯藥效還未過，手腳還無力的小眼鏡，張大旺眼睛一狠，一不做二不休，拎了地上的板塊磚，將人的腦袋砸爛了。

    ……

    審訊室。

    江新偉打了個(gè)激靈，白著臉，從回憶中抽身，再抬頭，他的神情激動(dòng)。

    “不是我，真不是我動(dòng)手，我自個(gè)兒都瞧懵了……我從來只做梁上君子，這樣見血的事從來不做……我、我、我連雞和鴨都不敢殺的！”

    他連連強(qiáng)調(diào)澄清，“真的不是我！”

    李明亮公安皺著眉。

    一拍桌子，只聽“砰的”一下，桌子發(fā)出悶沉的響聲，江新偉驚了驚，自我辯解的聲音小聲了下去。

    他瞧向李明亮，眼睛仍然驚惶，最后猶帶不甘，再次小聲嘀咕道。

    “真不是我，是我的話，我今兒再提這事兒作甚？被人打死，那和吃槍子兒不是一樣么？”

    “左右都是死，我何苦來著?！?/br>
    李明亮側(cè)頭：“給他倒杯水，繼續(xù)?！?/br>
    很快，一旁跟年輕的公安瞪了江新偉一眼，卻也起身，拿了杯子，從保溫壺里倒了一杯熱水。

    “謝謝，謝謝。”有了一杯水，江新偉心里安定了許多，繼續(xù)回憶道。

    “人不敢丟外頭，怕被發(fā)現(xiàn)……就、就砌墻里了?！?/br>
    “東西，東西……我瞧著他這么兇，他只分我一點(diǎn)，我也不敢說什么，拿著就走了?！?/br>
    撒謊！

    依靠著蓬頭娃娃身上的約束，它此刻又正好貼著江新偉背后的心口，潘垚捕捉到了那抹不正常的心跳。

    一個(gè)生氣激動(dòng)，手中的烤紅薯片都捏脆了。

    “到了這里還不老實(shí)！”與此同時(shí)，只聽“砰的”一聲起，李明亮又一拍桌子。

    只見他眼皮薄薄，略有無情，黑色的瞳孔如鷹眼般銳利，好像能刺透人心，黑暗和謊言無法遁形。

    ……

    第2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