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387節(jié)
風吹著小草,簌簌抖抖,應和著跳腳的潘垚,倒是頗為應景。 玉鏡府君:…… “疼了沒有?” 一道靈炁漾過,緩了疼痛。 拉著潘垚重新坐回大石頭,玉鏡府君都頗為無奈了。 他早便知了,要是說了此事,以潘垚的心性,定然是將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你呀,我還什么都未說呢,你倒是把自己折騰得傷著了。” 玉鏡府君也有些懊悔。 該忍住的,便是小丫頭纏著鬧騰著,也該將這事藏住。 只是—— 他說不來謊,更不想對潘垚說謊。 雷云紋的寬袍垂墜,拂過地上那落了雪的青草,清正的月華氤氳,小草上的泥點子被拂去。 寒風之中,它們冒著頭,精精神神。 “好了,否極泰來,我這不是都沒事了嗎?”玉鏡府君寬慰道,“別想太多,在我眼中,潘垚一直都是潘土土?!?/br> 想了想,玉鏡府君又逗道,“要不,就是潘盤盤?” 一堆的盤,潘垚聽了都忍不住一笑。 她抬起頭,一眼就撞進玉鏡府君的眼。 只見那雙眼睛如往常一般,帶著幾分笑意,像天畔的那一輪明月,沒有怨,沒有恨,便是連厭棄都未有。 “走吧,天冷了,再不回去真該生病了?!睂捫湟环?,此處的火苗熄了熄,似是眷念最后的溫度,半空中飛舞的火星子朝天席卷而去。 火星子滅去,這一處的光亮便只余石頭上的那盞龍形燈,玉鏡府君替潘垚將燈提起,回頭招呼道,“走吧。” 潘垚還想再說什么,似是知道她要說什么,就聽他又道。 “戌時已過,亥時將至,再不回家,你爸媽該著急了?!?/br> 對哦,夜深了,該回家了! 潘垚一聽,立馬便起了身。 出門時還是傍晚時分,這會兒,天色都這樣昏暗,雖然她出門前有和爸媽喊了一聲,但是,做爸媽的都cao心小孩,瞧著自己這般遲還未歸家,心里該擔心了。 潘垚不想讓潘三金和周愛紅多cao心。 …… 玉鏡府君提著燈,牽著潘垚往山下走。 冬風徐來,寬袖盈風。 一路往前,周圍的山景在往后,抬腳往前時,潘垚的眉頭微蹙著,還在揪著心。 “我知道,有度真君那人蔫壞著呢,說不定是賊心不死,在行挑撥之事。” “可是——”她有些吞吐,心里惴惴了下,還是直面問題所在。 “不還有一句話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要是他說的是真的,那該怎么辦?” “我就成害府君的人了!”可怕,真可怕!竟然還有前世的罪過! 可見人真不能做壞事,她哪里想過,有朝一日,她還要cao心自己千年前做沒做過壞事。 真是太cao心了! 潘垚突發(fā)奇想,“府君,你記得你師妹生得什么樣子嗎?你好好想想看,她和我生得像不像?” 隨著這兩年年歲漸長,潘垚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模樣和上一世的自己有幾分像,倒是和一入這身體時,身體的模樣不同。 上次去喝喜酒時,瞧到了生身的爸媽,還有jiejie,也一點都沒有相像的地方。 該怎樣形容? 就像軀殼只是一個軟軟的殼,它依著靈魂的模樣而去塑造,一者兩廂反應。 也許,這一世的模樣,它和前世是有些不同,卻也確確實實的存在著相似之處,那是靈魂里帶著的特征。 “對了!咱們和秦將軍也算認識了,能否托他查查,我瞧故事里都說了,幽都是有生死簿的,里頭一定什么都有記載——” 還未說完這話,潘垚就想起了受賄而受罰的許風和。 他原也是幽都一鬼仙,本事不凡,因為貪財,最后落了被貶罰人間的早夭童子命,最后更是糊涂,犯了諸多過錯,當真應了那句話,一錯百錯。 想到這里,潘垚瞪圓的眼睛游移了下,連忙噤聲,像是說了什么虧心的話。 走后門,那也是大大不妥的! …… “沒關系?!庇耒R府君的聲音傳來。 潘垚側頭瞧去,就見他周身氤氳著清冷的月華,飄雪之下,天上有薄薄的云炁,卻也仍見那一輪峨眉月。 “就算盤盤你是鈺靈的轉世,此事也無礙。”玉鏡府君沖潘垚笑了笑。 玉鏡府君抬眼看向遠處,回憶起千年之前的往事。 師父有一個待如珍寶的閨女,名喚鈺靈,只生來便不具仙根。 鈺,寶也,只從名字上便能瞧出,有度真君和玉鏡府君的師父,也就是妙清道人對她的珍視。 對于鈺靈,在七星宮中,玉鏡府君只有過匆匆的幾面之緣。 每一次,只見彩樂飄飄,一頂火紅鎏金的轎子,絲綢輕薄飄逸,四位面色清冷的侍女抬轎而行于半空。 只見行進間有香風陣陣,轎子是不凡之物,四周輕紗幔幔,走過之處有靈炁氤氳,百花盛開。 紗幔旖旎,也將轎子里女子的模樣遮掩,看不清面容。 他往一旁一站,讓出了路,微微頷首,形象的體現(xiàn)了何為點頭之交。 ……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再是以己身帶動旁人一道尋得長生之道,想來,應也有所限制,不是任何人都行。 也因為這樣,瞧著站在玉鏡府君身邊的潘垚,以及她身上身具的偃骨,有度真君才有了推測。 偃骨,仙骨也。 那些記載在仙冊上的仙人,無一不具備此骨。 有了偃骨,何愁仙路難尋? 定是為了加深羈絆,妙清道人才有了推波助瀾,甚至隱在有度真君的身后,引著他做下剜骨制藏魂三器的惡事。 錦上添花,從來都不及雪中送炭。 相識于微末,自是情誼深厚。 …… “才聽這話,說心里沒有震撼,那是不可能的?!庇耒R府君承認。 只是,只須臾的時間,過往相識的片段浮掠而過。 前世對著殘破石頭像,嘀嘀咕咕地喊著公雞仙人的潘垚…委屈了,煩心了,想著自己的親人是誰,又為何丟了她在大街,抱著膝蓋瞧著外頭天光,背影清清冷冷,伶仃可憐。 日升月落,有時是繁星點綴,有時月色清冷,自然,也有烏云蔽日的時候,一日瞧過一日,漸漸的,她長大了,便也不再想著縹緲無蹤的親人。 日子在變化,不變的是,她的身邊一直陪著一尊的小石像。 石像冰冷冷的,卻一直存在……給了那一世的潘垚許多慰藉。 今世,知道自己存在,知道自己是那尊仙人騎鳳的小石像,她歡喜得不行,是打心里由衷的親近。 她會在冬日里尋一束開得燦爛的花,夏日供一盤清甜的果子,春日種一盆戎火草,秋日時候,河畔便白頭的蘆葦花也是一道景…… 有什么好吃的,開心的,第一時間便尋著自己。 還有,新年里捏的那一盤盤餃子,熱熱乎乎的。 捏一捏餃子口,緊緊小人嘴,只盼來年里,府君遠離小人嘴…… 小姑娘瞧來時,歡喜而真摯的神情尤在眼前。 芭蕉村子里,小廟清冷卻也熱鬧,她時常繪著六畜平安符,保六畜平安。 符箓入了養(yǎng)雞場,鴨寮,豬舍……耳朵邊日日是熱熱鬧鬧的動靜。 一開始,他是有些不習慣。 漸漸地,他也喜歡上了這滿是煙火氣的人間。 習慣了,有人和自己一道瞧日升月落。 真心,從來只能真心來換。 視線落在潘垚身上,瞅著煩心又不安,還有幾分愧疚的小姑娘,那細長的長劍眉也染上了幾分無奈。 “現(xiàn)在知道了吧,有時候不說,不是隱瞞,是不想你這樣煩心苦惱。” “就算你曾是玄鈺靈也不要緊?!?/br> 頓了頓,玉鏡府君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潘垚面上,認真道。 “我只會歡喜,曾經(jīng)時候,有人待你如珠似寶,如今,就像你希望我遠離小人嘴,平安順遂的心意一樣,我也盼著盤盤你平安喜樂?!?/br> “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一直都是開開心心的?!?/br> “府君——”潘垚聽了,心里又歡喜又心酸。 她想起了什么,腮幫子一鼓,又替玉鏡府君不值了。 “那你不就輸了嗎?就像有度真君說的那樣?!?/br> 玉鏡府君好笑,還糾結著輸贏,果然是小娃娃。 “輸便輸了,誰還能一直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