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333節(jié)
本想和陳柏升說一聲,她帶了烤羊腿回來,就擱在廚房。 話到嘴邊,想起方才時候,石阿婆一路的絮叨和數(shù)落,石娟又閉了嘴,有些沉默。 算了。 還是留著給小山和小川吃吧。 年輕時候,她貪圖這男人好看,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再好的皮囊都看厭了,更何況,這皮囊也不好看了。 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動靜,等石娟忙碌完了,床頭的燈一拉,里屋瞬間亮堂。 視線瞥過,瞧著陳柏升手中拿著的東西時,石娟的臉色一變。 她一把將東西奪了過來,“你拿著這做啥!” 只見這東西只巴掌大,圓口三腳,兩邊各有一個掛耳,是青銅的材質(zhì),像古時候的酒樽。 可那形狀要是再大一些,卻又像廟里宗祠里的鼎。 石娟奪過東西,將東西捏在手上的時候,仍然有種心悸的感覺。 她低頭看這小東西,有些惱,也有些悔。 這東西—— 它是前段時間一場撿骨葬中,她從棺槨里撿回來的。 說是撿,其實是藏,是偷,是瞞著師父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瞧著這東西便挪不開視線。 那段時間,小山要讀高中,學費不少,小川又病了一場,家里這要錢,那也要錢,孩子爸爸又是個好吃懶做的,是只花錢不賺錢的主兒,還得和她討零花錢! 家里的重擔壓得她心里沉甸甸。 替那家撿骨時,瞧著這東西是個古物,頗為值錢的樣子,她、她的心就壞了。 …… 屋子里。 石娟捏緊這青銅小鼎,來回踱步,心慌得不行。 性子老實就是這樣,做了一回虧心的事,這事便日日擱在心頭。她抖著手藏了回來,偏生膽氣又不足,過了那勁兒,賣又不敢賣。 至于缺錢的事,石娟咬了咬牙,又被石阿婆接濟了一番,也就撐了過去。 這樣一來,這從墳里拿出來的東西就成了燙手山芋。 丟也不是,賣也不是,還回去也不是。 石娟將它隨手丟在堂屋供祖先牌位的斗柜抽屜里了,哪里想到,今兒竟被家里的漢子翻出來了。 “這是什么?”陳柏升問。 “你別管?!笔曷曇羯硢?,低聲時候有些粗糲,聲音不客氣,像是在吼人。 “別管就別管?!标惏厣换A艘幌隆?/br> 隨即,他臉上也有了不痛快的神色。 視線跟隨著石娟,見她趿拉著拖鞋在屋里走來走去,最后又心煩意燥地將東西重新丟回供桌下的抽屜里,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石娟遲疑地想著,要不,還是和師父說一聲,將東西還回去? 她惴惴不安,心里懊悔得不行。 人啊,就是不能行差踏錯,這一走錯路,想要回頭還真沒那個勇氣。 石娟想要和石阿婆說一聲,將東西還回去,多想了一會兒,卻又遲疑。 不說因果,只說現(xiàn)實,撿骨這一行最為重要的便是名聲。 陰宅陽宅,一是死人宅,一是活人屋,撿骨時候不問而藏,這和入室行竊又有何區(qū)別? 名聲一旦蒙灰,就是撿得再好,也無人再尋來撿骨。 陳柏升倚著門框看這一幕,嘖嘖兩聲。 他這媳婦心思淺,瞧著這心慌模樣,這東西應(yīng)該是墓里來的。 雖然吃的穿的都是找媳婦拿錢,知道媳婦是做撿骨這一行,陳柏升還是搓了搓手,嫌棄地啐了聲晦氣。 “沒錢了,給點零花用用?!标惏厣鮾豪僧?。 “沒有!”石娟咬牙切齒。 又討了幾聲錢,還是沒討著,陳柏升也是生氣,腳踢了踢木頭凳子,摔摔門,把屋子弄得砰砰作響。 他倒是不敢摔碗摔鍋,畢竟破了得費錢買。 窮就是這樣,就連生氣都得收著點勁兒。 寒酸! …… 第166 屋子里鬧了不小的動靜。 寂靜的夜里, 一點聲響都被無限的放大,何況是這摔門摔桌凳的聲音,被擾了夜里的休息的街坊鄰居不痛快了,三三兩兩地拉開了窗戶, 板著臉就朝外頭喊去。 “陳柏升, 這大晚上的,你個老小子又在發(fā)什么瘋!” “還能作甚, 和媳婦討錢沒討著唄!”這話是一個嬸子搭話的, 帶著幾分風涼。 大家伙兒嫌棄。 “一個大老爺們, 就這樣的出息?你說說你, 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個沒牙的奶娃一樣,盡吃軟飯!自己也不嫌棄自己丟臉——” “睡了睡了!懶得說你!別再砸東西了啊,要是再砸, 一會兒我上你家?guī)湍阍?!?/br> “……” 眾人罵罵咧咧了幾句, 砰的一聲, 打開的窗戶大力地闔上。 村民愛聽熱鬧,陳家的這事啊, 大家還不吝聽了。實在是聽了太多回, 膩味了。 石娟牙關(guān)咬得緊繃, 昏黃的燈光下,眼睛幽幽像簇著兩團火。 她也不多說什么, 搬了枕頭被子,轉(zhuǎn)身就去了另一個屋。 陳柏升被這目光鎮(zhèn)了下, 還要扔地的一張小杌凳舉在半空中,擱下也不是,丟了也不是。 最后, 瞅著沒人的屋子,他悻悻地將杌凳放了下來。 動作頗輕,還撿了其他兩張擺好。 一邊忙活,陳柏升一邊嘀咕。 “這婆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墳開多了,白森森的骨頭撿多了,這冷不丁地瞧人,還真有幾分唬人,像鬼!” 埋汰了石娟幾句,陳柏升心里痛快了些。 這間屋子是兩人成婚便住的房子,那時候結(jié)婚,家里得有三十六條腿,床,梳妝柜,五斗柜……要是沒有這些,娶媳婦都不好娶。 這間屋子里便擺了一張梳妝柜,是石娟的,平時頗為愛惜,鏡面還用了塊鏤空花布遮著。 陳柏升一屁股坐了過去,動作過大,搭在鏡子上的花布被碰掉了,落在地上。 陳柏升轉(zhuǎn)過頭,就見橢圓形的鏡子中有自己的倒影。 就著昏黃的燈光,他薅了薅發(fā),又摸了摸臉蛋,不由得撇了撇嘴巴。 老話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這話果真不假。 這不,定是瞧著他老了丑了,阿娟才對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就討個十塊錢,這也舍不得給!” “冷水燙雞,死公雞一毛不拔!” 陳柏升憤憤。 要是擱他年輕時候啊,這臉蛋,這身子板,走出去誰不憐他? 別說阿娟稀罕他了,就連那些大姐嬸子都格外喜歡他,說他面嫩嘴巧!今兒東家給個餅,明兒西家來個饃,出門就從沒空手歸的! 陳柏升搖頭感嘆,“好漢不提當年勇,老了老了?!?/br> 他起了身,頗為寂寥地熄了燈,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不知什么時候,意識有些昏沉。 迷迷糊糊中,一道甕沉的聲音飄忽地響起,似遠又似近,捉摸不透,帶著幾分蠱惑。 “來~” “到我這里來,我讓你國色天香,從此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陳柏升似夢似醒。 國色天香? 他又不是娘們,要國色天香作甚? 來個貌比潘安還差不多。 心里的思緒就像水底的水草般,飄忽地四處漫開,隨著水波流轉(zhuǎn),沒個著落。 不過,聽到富貴榮華時,他的心神微動。 這一動,床榻上,陳柏升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夜很深了,周圍一片的漆黑,知了也疲倦地叫一陣歇一陣,月色投在地上,有慘白的顏色,幽幽又冷冷。 黑夜中好似有黑色的濃霧彌漫而開。 陳柏升半闔著眼睛,僵著身子,一步步朝外走去。 門被打開,發(fā)出老舊又幽幽的吱呀聲,聲音低得讓人心悸。 他走到了堂屋,打開了柜子的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