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274節(jié)
只見他低著頭,里頭衣裳的帽子耷拉在腦袋瓜上,整個人顯得沒什么精氣神。 左手邊,提著的藍色布袋干癟癟。 衛(wèi)美華眉頭皺了皺,三兩下走了過去,接過藍色布袋,提了提,輕飄飄。 “今兒怎么沒有帶一副碗筷回來?媽不是和你說了,偷名偷命,得拿一副碗筷回來?!?/br> “不用了,以后都不用帶了?!标愓諛s聲音悶悶。 不用了。 衛(wèi)美華咀嚼這句話,突然眼睛一亮,一把鉗住陳照榮的手腕,“是成功了嗎?” 陳照榮點頭。 衛(wèi)美華大喜,“祖宗保佑,真是祖宗保佑?!?/br> 下一刻,她又收斂了笑意,嘆了口氣,憂心模樣。 畢竟博風這孩子喚她一聲姑媽,是她的娘家侄子,想想也是怪不落忍。 一時間,又意興闌珊了。 …… 第129章 衛(wèi)美華xiele勁兒, 再瞧陳照榮,很是不得勁兒。 她伸出食指點了點陳照榮的腦袋,又恨又氣。 “你說你, 當初咋這么欠, 哪兒不好開玩笑, 偏偏要在水里開, 禍頭子,禍頭子, 禍頭子!” 心里煩悶,一氣兒數(shù)落了三個禍頭子, 這才抒了胸口那道郁氣, 好受一些。 “別只知道說我!”陳照榮一把撥開衛(wèi)美華的手,神情不耐煩。 “我知道, 你就是覺得對不住表弟, 對不住舅舅舅媽和外婆,既然覺得對不住,良心不安,當初就別找來這偷名偷命的法子!” “都到這時候了, 再說這些作甚?” 陳照榮嗤笑一聲, 連衣帽下的臉上是嘲諷。 既做了吃人的虎, 又何必再掛念珠?慈悲給誰看呢! 衛(wèi)美華瞪大了眼睛,瞅著悶著一張臉,犟著別過頭, 一副油鹽不進模樣的陳照榮,心中翻滾起難以置信。 她是氣得心顫手也抖了。 “好啊好啊,我這一腔苦心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你?你翅膀長硬了?竟然和我這樣說話!誰教你的!誰教你的!?。磕阏f?。 ?/br> 真是不識好心肝的渾小子! 衛(wèi)美華大口喘氣, 母子兩人都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瞪了對方幾眼,末了,又不約而同的別開了頭。 兩人就站在店門口,任由倒春寒的春風吹來,吹得人面皮發(fā)僵,全身冷冰冰。 衛(wèi)美華的聲音大了些,小鎮(zhèn)地方和村里也差不離,有點風吹草動,大家都愛聽。 就這么一會兒,只見鴨梨形燈泡拉長的人影影影綽綽。 這是有人起身,探頭朝這邊看來了。 衛(wèi)美華瞥了一眼,到底忌憚。 她讓了個身子,聲音硬邦邦。 “杵在門口做什么?還不進來?” “怎么,你還想著給人聽到什么不成?” 陳照榮沉默了下,頭上的帽兜攏好,這才微微彎了彎肩頭,進了照片館。 衛(wèi)美華繃著臉,從鼻孔里大出氣兩聲,看著和自己擦肩過的小子,心中又念了一次討債的冤親,緊著才將角落里剩下的四塊木板擱進門。 鴨梨形的燈泡掛在半空,投下昏黃的光線,透過木板門的縫隙,落在外頭那黑黢黢的石板路上。 聽不到什么動靜了,大家也回了屋。 “怎么了?” “沒事,剛剛美華和她家照榮吵嘴了?!?/br> “嗐,這有啥好聽的,娘罵幾聲兒,常有的事兒,我不也整天罵咱們家丫頭小子么——瞧什么,還不吃飯,冷了還得我熱,一個個討債來的,快吃!” “呵呵,是哦,娘罵兒,尋常,賊尋常。” 瞧著媳婦以身示教,男人訕笑兩聲,對兩娃兒偷去自求多福的眼神,聳了聳肩,自個兒埋頭吃飯了。 …… 屋里,陳照榮和衛(wèi)美華沒有多說話。 西南方向的角落里擱了個小木箱,陳照榮從衛(wèi)美華手中拿過那個藍色土布的袋子,走到木箱子旁蹲下。 停頓了片刻,這才打開。 只見里頭擱著三副碗筷,擺的整整齊齊,筷子還擱在碗口上。 要是馬蘭花在這,瞅到這碗筷一定會驚呼,好啊,她可算是抓著偷她家碗筷的人了! 怪道怎么會回回丟碗,鎖櫥柜也沒用,原來是家賊難防! 陳照榮從布袋里將相片拿出,看了看。 依舊是綠柳垂江,江波浩渺,是六里鎮(zhèn)小河灘寧靜的江景,那棵柳樹后頭,衛(wèi)博風那驚訝張望的小臉好似清晰了些。 “砰!”木頭重重闔上。 陳照榮不敢多看。 衛(wèi)美華驚跳了下,“別磕壞了——” 磕壞什么,自然是木箱里的碗筷了,偷名偷命,其中頂頂重要的一步便是去偷名偷命的人家里偷一副碗筷,然后由當媽的在門口接著,最后再供起來。 從過年到現(xiàn)在,一個半月的時間,他們偷了3次,這才偷了個成功。 這叫衛(wèi)美華怎能不寶貝,怎能不珍惜? 她知道對不住弟弟弟媳一家,也對不住老娘,可誰的兒子誰疼,要是不偷,埋這事兒的,就得是她家照榮了。 再數(shù)落冤親,再數(shù)落禍頭子,他陳照榮也是她衛(wèi)美華十月懷胎生下的,辛辛苦苦養(yǎng)大十八,瞅著就能娶親生孩子了,他要是沒了,她還有什么活頭。 “磕壞什么了?”廚房那屋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是陳照榮的爸爸陳海洋。 他端著一碗湯出來,腳步急急,待湯碗穩(wěn)妥地擱到桌上,這才憨憨一笑,拿手指頭去捏耳垂子。 燙手了捏耳垂子,容易褪去燙度。 “都杵著作甚,來吃飯了。”陳海洋瞅了瞅衛(wèi)美華,又瞅了瞅陳照榮,瞇眼一笑,招呼道。 “來,我做了美華你愛喝的魚湯,又做了照榮你愛吃的糖醋rou,快來吃,冷了就不香了?!?/br> 衛(wèi)美華瞥眼看去,就見陳海洋樂呵呵樣。 他眼睛小,嘴唇厚,瞧過去便是憨厚模樣。 當初,就是瞅著他憨厚老實,經(jīng)媒人介紹,她這才嫁來六里鎮(zhèn)。 等結(jié)了婚才知道,憨厚老實一點用也沒有,處處都得自己張羅,事事得自己掐尖,生生從家里嬌養(yǎng)的姑娘,磨成了一只老母雞樣的戰(zhàn)斗機。 后來,也是娘家?guī)鸵r,去市里學了拍照洗照片的手藝,日子才過了起來。 所以,衛(wèi)美華并不是很瞧得上丈夫,眼睛橫了個眼風過去,“沒磕著什么,我和照榮說話,你別插嘴?!?/br> “對了,角落里那木箱你別動?!?/br> 衛(wèi)美華也沒解釋為什么不能動,就連陳照榮因開玩笑,引得阿國幾人出了意外,最近被鬼討債的事,還有朝娘家侄兒偷名偷命的事,她也一個字沒漏,瞞陳海洋瞞得死死的。 知道了干嘛,啥事都不會干,干飯倒是積極! 眼睛一瞪,手一插腰,像個茶壺,“要是讓我瞧你動那木箱了,仔細你的皮,聽到?jīng)]!” “哎喲喂,我的祖宗?!标惡Q笠谎匀龂@,三兩下走到衛(wèi)美華身邊,搭著她的肩,將人往飯桌方向推去。 “我哪回沒聽你話了?你呀,就放一百個心吧,你說不動,我絕對不動。你還不知道我這個人的性子嘛,你喊我去東,我不敢去西,咱們家你是這個。” 他比了個大拇指的動作,示意她是老大。 衛(wèi)美華嘴皮子抽動了下,想要露出笑意,緊著又連忙壓下去。 “喲,笑了笑了,”陳海洋給拿了副新的碗筷,還拿勺子舀了一碗湯,沖陳照榮努努嘴。 “你就是不信我,也信咱兒子啊,箱子的鑰匙都在他脖子上掛著呢,我能動啥!” “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寶貝——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我一句都不說,吃飯吃飯?!?/br> 春風從木板門以及窗戶的縫隙吹了進來,吹動鴨梨形燈泡搖了搖,屋子里有湯匙碰動湯碗的動靜,陳照榮悶頭吃飯,衛(wèi)美華瞧著瞧著,心里嘆了口氣,夾了塊糖醋rou到他碗里。 “快吃,吃了早點休息,明兒還得開店?!?/br> 事已做下,就不需要多想,想亦無用。 以后,她多補償補償?shù)艿芎偷芟?,左右弟媳還年輕,以后再有孩子了,自己咬咬牙,受受罪,幫她坐月子。 坐滿40天,保準將她身子骨養(yǎng)得好好的! 早春的風也凍人,吹得樹影搖晃,衛(wèi)美華和陳照榮都在吃著飯,陳海洋從外頭往家里摟錢的能力差了些,不過,家里活倒是做得還成。 菜香湯鮮,白花花的米飯一粒粒的在碗里冒尖兒。 想通了后,兩人倒是吃得香甜。 在兩人沒有注意的時候,陳海洋好似不經(jīng)意,又似特意,他的眼光掃過西南角落的木頭箱子,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 樂呵呵又憨厚老實。 …… 芭蕉村。 春日的清晨,露水掛在草尖欲墜未墜,陽光下折射著晶瑩剔透的光,樹梢的鳥兒在嘰嘰喳喳,草叢里的蟲兒也不甘示弱,你一陣我一陣地叫著,村子里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