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268節(jié)
為了漂亮, 潘垚還拿蘿卜刻了尊小小的仙人騎鳳, 只見下頭的鳳凰羽翼振翅, 既小巧旖旎,又別有氣勢。 欣賞了自己的好手藝, 再次贊許這次的大鳳凰絕對是鳳凰,不是大公雞后, 潘垚將它擱在罐罐rou旁。 罐罐rou氤氳著菇香和rou香, 蹄筋潤澤,一瞧就是有嚼勁模樣, 湯鮮色清, 讓人垂涎三尺。 潘垚嘿嘿一笑,就不信府君不饞。 …… 聽到聲音,潘垚轉過身,瞧見來人, 眼睛彎了彎。 “婆婆?!?/br> 周愛紅也在一旁幫忙, 瞧見老太太和老爺子走在一道, 心中欣慰。 這就對了嘛,大過年的,有什么好吵的? 家和才能萬事興, 要吵架,那也得等到初五破五之后再吵! “嬸,什么時候回來的?”周愛紅拎過一杯清酒,往化寶爐中一潑, 寒暄道,“過年的東西準備妥了嗎?要不要我?guī)兔Γ棵纷雍陀胁挪辉诩?,有用得著力氣的,你只管來叫我和三金,我和梅子要好呢!?/br> “哎喲,多謝多謝,愛紅你好心咧?!?/br> 老太太高玉姣是建國前出生的,當初還被家里壓著纏了小腳。 她性子犟,鬧個不停,鎮(zhèn)日鎮(zhèn)日地哭,爹媽到底憐她,小腳雖然好找親事,不過,和好親事相比,還是活命更重要。 那時戰(zhàn)火紛亂,外賊入侵,心狠手辣,遇到危險,有一雙好好的腳,跑得也更快些。 后來,高玉姣的腳便被放了。 雖然被放腳,曾經(jīng)的傷害卻不能被消弭,老太太的腳就是比尋常人小,跑起來也不夠快。 這會兒,她還和老伴兒慪著氣,也不用他攙扶,丟開老頭子陳成華伸來的手,顛顛著腳步,吁吁喘氣來到潘垚面前。 她沖周愛紅擺了擺手,皺著眉,苦惱模樣。 “我大妮兒家有些不妥,像是來了外鬼,今年過年,就含糊著過了。” 聽說是鬧鬼,周愛紅驚了驚,“啊,這大過年的——是是,這事兒要緊,盤盤,你和婆婆說說話,這兒媽給你收拾?!?/br> 拜神已經(jīng)到了尾聲,酒水斟到化寶爐中,只等化寶爐里的灰燼燃燒殆盡,再放個鞭炮,就能將這些菜擱到籮筐里再往回擔。 然后,下午就是準備晚上的年夜飯,小孩子再洗個澡,換身新衣裳,晚上等著吃好吃的,再拿個壓祟的紅包。 周愛紅做慣了家里活,今天潘三金也沒上班,有他幫忙,她倒是忙得過來。 潘垚三兩步走到老太太面前,攙扶住她的手,往小廟里頭走去。 “阿婆不急,你和我說說,時間還有,一會兒我和你走一趟姑姑家,保準讓大家都過個安心年。” 都是芭蕉村的鄉(xiāng)親,陳家和潘家雖然沒有親戚關系,不過,同住芭蕉村,共飲蘆葦江的江水,對于老太太出嫁的閨女兒,潘垚雖未見過,卻也跟著陳聰聰喊一聲姑姑。 小廟自打老仙兒搬走后,里頭空了許多,只擺了個神龕和八仙供桌以及兩張長凳,今日云厚,偶爾有熹微的日光透過窗欞的雕花落進小廟,空氣中有塵埃的光影。 高玉姣都要坐不住嘍,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也不多寒暄,緊著就道。 “這不是和老頭子吵架了么,我就去了閨女兒家?!?/br> “左右兒子兒媳婦都不回來,家里冷冷清清的,去大妮兒家,外孫女,孫孫,還有女婿閨女兒都在,人多起來也有人氣,我心里也好受。” 潘垚恩恩地時不時應兩句,從老太太口中知道,她家女婿閨女兒勤快能干,今年剛起了屋子,老太太去閨女兒家過年,一方面是和老伴兒慪氣,一方面嘛,也有給自家閨女兒暖房的意思。 新建的房子人氣多,以后人丁也興旺。 哪里想到,老太太才住下,夜里就聽到了動靜。 “噠噠噠,噠噠噠的,”高玉姣面上有些驚怕,特特壓低了嗓門,“像有人在屋子外頭走路,來回地往窗戶里瞧,不安好心吶!” 老人家眼睛渾濁,面龐有著皺紋,她很瘦,這樣一來,皮膚就像掛了張皮子在臉上一樣。 五分的恐怖,生生被老太太唬成了七八分。 “我一下就想起小大仙你了,”高玉姣一拍大腿兒,“這不,天亮吃了飯,越想越覺得這屋子兇險,我緊著就往咱們村子來,都不和臭老頭子計較了。” 旁邊,被老太太嫌棄的臭老頭子疼孬了一張臉。 這老太婆,雞賊!真他娘的賊! 她拍的是他的大腿兒咧! 潘垚瞅著這兩老伴兒,噗嗤一聲便笑了,下一刻,她連忙正容。 “婆婆,我和你一道去瞧瞧吧,你們也放心?!?/br> “好好,大妮兒就嫁在謝厝,不遠的?!?/br> 雖然心情還擔心,見潘垚這樣干脆地應下,高玉姣還是笑癟了嘴,微微抖著手,去口袋里翻了一把花生給潘垚。 “阿妹吃?!?/br> “哎,”潘垚接過,笑盈盈地便往兜里揣,“您家的花生好,昨兒我給爸爸嘗,他還想多喝幾杯酒,一直囔囔著這花生烀得香,還和我搶呢?!?/br> “這有啥,我這兒還有。”老太太高興,又要去翻口袋。 這時候的老人家會穿好幾件衣服,很多件都是單薄的單衣,她撩了衣擺,又去翻里頭的花生,像阿奶的模樣。 潘垚笑著又接了幾個,緊著就道,“夠了夠了,咱們先去姑姑那兒瞧瞧?!?/br> 老太太還想走路過去,潘垚瞅了瞅她的腳,都佩服這時候的人。 在交通靠走,治安靠狗的年代,老太太是半路放的腳都特別能走。 生命在于運動,這話半點不假,走路走得多了,身子板也比以后的人結實,別的不說,這時候的人能擔起兩三百斤的糧食,以后坐辦公室的可不成。 “走什么,我載你?!崩洗鬆旉惓扇A留了下話,轉而就去借了輛三輪。 他催著老太太上車?!昂昧撕昧?,是我的錯,咱們就不吵嘴了,大妮兒的事要緊?!?/br> “瞧著大妮兒的面子,給你個機會。”老太太得了好,嘀嘀咕咕幾句,也就順坡下了驢。 她爬上了三輪車的車斗里,瞇了瞇眼,癟癟嘴兒,沖潘垚招手。 “小大仙,你也上來啊?!?/br> 三輪車是軍綠色的,沒以后的大輛,主人家愛惜,還在四周用藤子編了草席樣的邊,將車斗那漏風的地方都圍上。 要過年了,什么東西都得洗刷干凈,力求新年新氣象,就連這三輪車都不例外。 只見車斗干干凈凈,鈴鐺都擦得锃亮。 潘垚坐過二八大杠的自行車,還沒坐過這露天敞篷的小三輪呢。 “哎,就來?!彼敿磻艘宦?,也跟著上了這三輪車。 不好坐側邊,怕重心不穩(wěn)翻車,一老一少往車斗里點墊了個紙皮,也不拘著,直接便坐了下來。 三輪車的車輪子在土路上壓過,留下車轍子。 陳成華驚奇:“哎,今兒這車,騎起來不費勁兒啊?!?/br> “不費勁兒你就騎快些,大妮兒和聰聰還等著呢?!?/br> 老太太催促,還拍了拍老頭子被風吹得鼓囊囊的外衣,潘垚瞧到,不遠處,放牛歸來的水伯也揚了揚鞭,虛虛揮了揮,催著牛兒快走。 兩邊的景頗為應和,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潘垚笑了笑,手中掐著的手訣變了變。 瞬間,本來就快的三輪車更快了。 前頭蹬車的陳老伯瞪大了眼睛,驚詫到吃風,“老太婆,我這腿腳今天好生利索,蹬得簡直要飛起嘍!” 可不是飛起么,水伯瞧到三輪車,注意到車斗里的潘垚,正想喚她一聲阿妹。 剛才去給牛兒吃草時候,他正好采了些拐棗,還想問問阿妹嘗不嘗。 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三輪車顛顛,一路朝西顛去,留了一尾巴的泥巴土給他。 牛背上,水伯回頭瞅三輪,眼睛都瞧圓了。 “嘿,這陳老頭——吃啥補的了,腿腳竟利索成這樣!還是打雞血了?” “走嘍走嘍,”水伯嘖嘖兩聲,收回目光,又虛虛打了記鞭子,催促牛兒,“你可是青壯牛,沒道理連陳老頭那老寒腿都比不過,是不是?快快,咱們也快點?!?/br> “哞~”牛兒輕啼,似在委屈。 …… 謝厝離芭蕉村倒是沒有太遠,打了雞血的三輪車顛了十幾分鐘,在村子口寫著村名的大石頭處慢了下來。 今天年三十,家家戶戶都有鞭炮的聲響。紅燈籠,紅對聯(lián),門上貼著嶄新的神荼郁壘圖像,到處熱熱鬧鬧,吉祥又喜慶。 在村東的謝國粱家卻不一樣,只見夫妻兩人愁著眉,踮腳翹首著看著外面,時不時還來回踱步。 “嗐!就該我去叫人,腿腳也利索些,不然讓聰聰這孩子去叫人也成啊?!敝x國梁著急,老太太那可是小腳。 陳明花也著急,“我能不知道嘛,這不是老太太說了,你是男人,有陽氣,得在家里鎮(zhèn)著,聰聰是男娃娃,也得在在家里待著,她和小大仙熟,上門也好請人一點?!?/br> 夫妻兩人拌嘴了兩聲,陳明花手探了探搪瓷杯,眼睛一亮,催促一旁的大侄子。 “聰聰來,水不燙了,快再喝喝,咱們多喝點水,再多尿幾趟--” “你奶奶特特交代了,這童子尿最頂事!驅邪呢。”這一句驅邪,陳明花壓低了嗓門,就怕驚著什么存在了。 末了,她眼睛瞅著陳聰聰,見陳聰聰瞧著水杯打嗝,打退堂鼓模樣,咬了咬牙,又狠心道。 “大侄兒,咱們一家好幾口人,可就指著你了,唉,怨姑姑,只給你生了個表妹,沒給你個助力?!?/br> 表妹偷偷往旁挪了挪,瞅著表哥,眼里都露出同情的光了。 她好慶幸自己是表妹哦。 陳聰聰:…… 他能怎么辦? 繼續(xù)喝,繼續(xù)去屙尿唄。 這個年,真是過得太糟心了! 在家糟心,來姑姑家,還是糟心! 哎! 等三輪車來時,陳明花見到人,眼睛一亮,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