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216節(jié)
不過,這會兒老太太卻不再提這一茬了,反倒問起了金萬福別的事。 “金老板,你做建筑這一行多久了?” 金萬福不解,卻還是道。 “有幾年了,主要是跟著大舅子,他是個聰明人,是六幾年的大學生,自己考的,正好趕上了好時候,還是學建筑這一塊。” “改革開放嘛,政府鼓勵大家建設經(jīng)濟,公職人員也能停薪留職下海,他便做起了生意,我就跟著他混口飯吃了?!?/br> “金老板是個富貴人?!?/br> “哪里哪里?!?/br> 謙虛客氣了一番,金萬福臉上還堆著笑,就聽老太太聲音帶著啞意,好似尋常閑聊,內(nèi)容卻不一般。 “金老板可聽說過人柱?” 金萬福瞪大了眼睛。 仇婆婆無聲一笑,“人柱,又叫做人身御供,以人為祭,祈求神靈庇護,只要人柱一下,神靈庇佑,你那橋梁自然牢固?!?/br> “如此,何愁財如滔滔江洪?” 你自涌來,我巍峨不動。 …… 金萬福有些失魂地走出了仇家這處宅子。 身后,門吱呀一聲闔上。 他立在水泥的小路上,前頭還有人將臟水潑出,驚得那繞著殘羹瘦rou的蒼蠅四處亂飛。 蒼蠅一只只都很肥大,是綠頭蠅,拍著翅膀嗡嗡嗡,嗡嗡嗡地擾人心煩。 金萬?;仡^,就見那泛著黃,卷著邊的門神貼紙,莫名地,只覺得那神像嘴角好像還勾著笑,有些像那仇婆婆笑時的模樣。 想起仇婆婆,她說的話也在耳邊響起。 “人身御供是大事,金老板,你求的是財,這人柱得是你的血緣,如此,那滔滔而來的財你才能受得住……” “呵呵,供神奉鬼,還得燒些金箔銀箔和香燭清酒,既然相求,求的還是一場潑天富貴,你這受財人,自然得見見血,出出力,你說是與不是?” 金萬福心跳得有些快。 人柱,血緣吶。 一瞬間,他想了自己的老爹老娘,又想了媳婦閨女兒,一張張臉在自己腦海中閃過,和那大捧大捧的錢山作斗爭。 不不……不行。 金萬福艱難地吞了吞唾沫,和有邪念的自己做斗爭。 家里媳婦是河東獅,大舅子有本事又有手段,他要是當真將念頭打上閨女兒,大舅子能活吞了他。 想起坐皮質(zhì)沙發(fā)椅的大舅子,金萬福到底不敢再想閨女。 至于爹媽,金萬福也不敢想。 爹媽生養(yǎng)他一場,三年□□時候,到處都沒吃的,是爹媽咬著牙,吃樹根樹皮,省著一口糧,他這才沒餓死,好好地活了下來。 他金萬福再差,那也不能做一個畜生。 他抬腳正待往前,突然,腳步頓了頓,面上閃過一道遲疑。 說起血緣,他好像不單單只有個閨女兒。 他還有個兒子嘞! 兒子在哪里? 在美娟肚子里揣著啊! 一時間,金萬福心跳得更快了。 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心跳得這么快,究竟是興奮還是畏懼害怕,亦或都有。 …… 金萬福離開了燕山街道。 仇家堂屋。 許文麗捧著托盤進了堂屋,瞧見老太太正閉著眼,對著神龕默默禱念。 她瞥了一眼,就見神龕上煙霧裊裊,顯然,老太太這是又續(xù)了三柱清香。 “文麗,給婆婆舀些酒來?!?/br> “是?!?/br> 許文麗應了一聲,走到供桌那頭,方才金萬福都沒注意到,這神龕的后頭竟然還擱了一口壇。 只見那壇子約莫人的膝蓋那么高,土陶燒制,在口處有兩耳,壇面上有復雜的紋路,雜亂無章,卻又好像是繪制了什么。 許文麗用竹子酒提沽了一提子的酒。 清酒泠泠入杯,帶著分清透的紅,酒香醉人,還未喝,便讓人精神一振。 “婆婆,給?!?/br> 許文麗半跪著將酒遞給了老太太。 仇婆婆接過,癟嘴輕啜了一口。 清酒下肚,她舒坦得眉眼都舒展開了。 那發(fā)皺的臉好似都容光煥發(fā)了幾分,只是她太老了,這酒就如杯水車薪。 舒坦了片刻,仇婆婆撩起眼皮,視線瞥向半跪在自己身邊的許文麗,聲音沉沉。 “文麗,這一次,我決不允許再出現(xiàn)貓睛那樣的意外?!?/br> “一定不會!”許文麗連忙抬頭,雙手搭在老太太那穿了黑褲子,顯得格外干瘦的腿上。 再抬眼,她眼神真摯誠懇,帶著幾分懇求,隱隱有兩分懼意。 “這一次,我一定小心,將事情辦得妥帖?!?/br> “好,最好如此?!?/br> 仇婆婆端起杯盞,繼續(xù)喝那酒。 見老太太不在提,也不再看著自己,許文麗咬了咬唇,暗地里松了口氣。 她和仇婆婆名為師徒,其實,她只不過是老太太為了行事方便,隨意擺弄的一個棋子罷了。 說起來,也怪自己的嫉妒心,害人害己,入了這老婆子的手心,行事皆不能由心。 …… 許文麗和杜芙彥是同事。 杜芙彥運道格外的好,許文麗作為身邊的同事,除了晚上時候歸家,那是天天相處。 她在一旁瞧著,對于杜芙彥的運道,自然深有體會。 她也是聽人說,仇婆婆這兒算運道算得特別準,還能改運,便來了這兒。 也因此,她聽了老太太說貓睛送好運的故事,再聯(lián)合杜芙彥提過的,她下鄉(xiāng)時候,撿著了個漂亮的石頭,好像還將它吃了…… 許文麗驚疑。 杜芙彥好運道,是因為那貓睛嗎? 打那以后,嫉妒就像是貓爪子,夜深人靜時候,白日和杜芙彥搭伴做事時候……幾乎是無時無刻,那嫉妒撓著她的心,撓著她的肝,直把她撓得心生了不甘。 怎么能這樣? 憑什么她有這樣的好運道? 憑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一般,一次吃飯時候,許文麗瞧著杜芙彥的肚子,熱忱地說了幾句。 “貓rou特別的好,性溫,大冷的天吃上一點,對胎兒格外的好呢,你要不要嘗一些?” 杜芙彥吃了。 她受了貓的大恩,竟然吃了貓rou! 知道杜芙彥惹了貓禍,許文麗只恨不得哈哈大笑。 也是那時,仇婆婆尋上了門,自己忐忑看她,只覺得老太太那雙老邁的眼里有著意味深長的了然。 她……她這是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不能吧。 事與愿違,仇婆婆接下的那句話,打斷了她的僥幸。 “你有兩分仙緣,拜入我門下,從此富貴如囊中物,唾手可得?!?/br> “你那同事吃了貓rou,破了貓恩,貓睛妖力下,那枉死的貓會成貓鬼,到時,定會將那獅負之力收回,如此一來,那貓鬼定然成靈貓,你助我將其抓回。” …… 許文麗想起過年時候的事,還有些懊惱。 怪自己,嫉妒貪心上了老太太這條船,現(xiàn)如今,見識了老太太的手段,詭譎又駭人,她是半點不敢對抗。 …… 那個時候,仇婆婆行功出了點岔子,不能親自捕這貓鬼,便將事情交給了許文麗,哪里想到,常博文聽過鄉(xiāng)間偏門,用了斬雞頭的方法,竟然將貓鬼給唬著了。 這一耽擱就是月余時間,貓鬼遲遲沒拿回貓睛,等有一日白日時候,再看杜芙彥,許文麗傻眼。 不單單杜芙彥體內(nèi)的貓睛不見了,貓鬼也不見了。 老太太留下誘貓鬼的餌,全然無用。 許文麗心虛,也不好多問杜芙彥原因。 等仇婆婆閉關(guān)出來時,時間已經(jīng)入夏,再是恨恨,也只得作罷。 只道那貓鬼不愧是貓鬼,機靈得很,定是嗅到不妥,這才沒上了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