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個不孝順的大孫子，把著錢不愿意還回去，結(jié)果人還沒撈著，還寒了兒子的心，現(xiàn)在和老伴兒也鬧了起來……老仙兒說得對，確實是搭了舒心日子進(jìn)去。

    家家都有難唱的曲兒，潘垚和于大仙也不在提趙家的事。

    “趙家送了房子和店鋪……你們家準(zhǔn)備搬去a市？”

    “那當(dāng)然沒有啦?！迸藞愐娪诖笙缮袂榈吐洌话炎プ∷母觳?，親昵的晃了晃，“我可舍不得師父！”

    “小鬼頭！”于大仙點了點潘垚的額頭，聽到一句舍不得，老臉都笑開了花兒。

    “去去，別以為說了俏皮話，師父就免了你的功課，到一邊去把今日的大字寫了?！?/br>
    “哦——”

    潘垚拖長了聲音，抬腳走到一邊桌子旁，將宣紙敷平，倒水磨墨，眼睛余光覷了覷老仙兒。

    只見他眉眼舒展，這會兒正動手泡茶，嘴里還哼著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調(diào)，一副快活模樣。

    顯然，自己說不去市里，老仙兒歡喜著呢。

    ……

    潘垚說不去市里，也是一家三口商量出來的。

    一方面，芭蕉村清靜，前頭是大江，后頭是大山，有山有水，炁息靈透，于修行大有裨益。

    另一方面，周愛紅和潘三金兩人也習(xí)慣了村子的生活，習(xí)慣了這樣的慢節(jié)奏，也舍不得熟悉的鄉(xiāng)親鄰居，潘三金做了二十多年的龍舟，這活雖累，卻已經(jīng)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那屋子和店鋪準(zhǔn)備租出去。

    ……

    都說光陰似箭，白日一日長過一日，轉(zhuǎn)眼間，龍舟做成，齊齊下水。

    潘垚拉著潘燕妮一道去瞧了，龍舟下水，趙來景闊氣，不但放炮，還請了人舞獅，一人舞獅頭，一人舞尾巴，鼓點密集，或跳或撲或戲，動作靈活，威武極了。

    “來來，謝謝大家，給大家沾沾喜?！?/br>
    趙來景擔(dān)著兩籮筐的面包，朝人群中丟去，大家歡呼，伸手去接那面包，場面更加熱鬧了。

    “土土，是三明治耶！”潘燕妮瞧著半空中飛舞而過的面包，饞得直咽口水。

    潘垚也饞。

    她左右瞧了瞧，見沒人注意這邊，對潘燕妮小聲道，“姐，你比我個子高，一會兒你將手舉高高，我讓面包飛你手中?！?/br>
    潘燕妮眼睛亮了亮，“嗯！”

    手訣掐起，莫明來了一陣風(fēng)，刮了四五個面包到潘燕妮手中后，潘垚拉著潘燕妮就跑。

    回頭要是給老仙兒知道了，因為饞一口面包，用道術(shù)刮風(fēng)，非得笑她沒出息了。

    潘燕妮抱著五個面包，被潘垚拉著，兩人跑到堤壩外頭，坐在一處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便開始分面包了。

    “多了一個?！?/br>
    “沒事，姐你多吃一個?！迸藞惔蠓健?/br>
    潘燕妮將多的那個塞到潘垚懷里，“你出力多，還是你吃吧，再說了，我吃兩個也夠?！?/br>
    潘垚也不推，手一翻，多余的面包便在手中不見。

    這三明治香，塑料殼上寫著三明治三個大字，打開油乎乎的，面包方方正正，外表皮焦黃焦黃，咬下一口綿軟綿軟，里頭是黃色的奶油膏，吃來特別香！

    潘垚和潘燕妮吃了個肚圓，這才去河邊洗了手洗了臉。

    另一邊，龍舟也下了水，還未賽龍舟，這船便暫時擱在那淺灘的淤泥中。

    潘垚：“我爸爸昨天說了，這叫龍發(fā)大澤，回頭能龍王爭霸?！?/br>
    “對！趙大哥的船一定能爭得龍王?！迸搜嗄菀参杖?/br>
    潘垚瞧了一眼，只眼睛一轉(zhuǎn)，就知道燕妮姐為啥這樣激動了。

    供銷社里有賣，三明治一個八毛錢，剛剛趙大哥挑的兩籮筐面包，滿滿當(dāng)當(dāng)，這可值好些錢呢。

    這樣大方的趙來景，只是龍舟下水就這么豪爽了，要是他坐龍頭，回頭龍王爭霸贏了，還不知道得大方成什么樣呢！

    潘垚也期待。

    ……

    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仲夏初始。

    天空蔚藍(lán)，陽光明媚，蘆葦江上有數(shù)條龍舟在競渡。

    只見鑼鼓喧天，炮竹連連，劃船的漢子踩著鼓點，手中的劃槳齊齊用力，身子齊整地伏下，起來，伏下，起來，口號吆喝，長長的龍舟似箭一樣的飛出去。

    今天清晨，家里有娃娃的，個個都去小廟那處，扎一根五彩繩，額頭上用雄黃畫了個王字，一方面以雄黃避蛇避五毒，另一方也有借獸王之威的寓意。

    潘垚幾人頭上都頂著一個王字，一道在橋上看龍舟。

    鑼鼓喧天中，遠(yuǎn)遠(yuǎn)地便見一條黃金色的龍頭率先過了線，贏了龍王的彩頭。

    “啊啊啊，龍王出來了，龍王出來了！”潘燕妮興奮，她一把抓著潘垚的手，“土土，你眼睛好使，趕緊瞧瞧，這龍王是誰？”

    潘垚將手?jǐn)R在眼睛上頭，遮掩住那過分耀眼的光，只見江面波光粼粼，像是一片的碎銀。

    龍王出現(xiàn)，后頭的龍舟仍然在奮力拼搏，金龍龍頭處，趙來景一下就跳了起來，香頭點鞭炮頭丟出去，熱熱鬧鬧。

    “哈哈，贏了贏了，是龍王，我們是龍王！”

    趙來景笑得像個二傻子，搶過打鑼人手中的銅鑼，鑼棒擊打鑼心，黃銅鑼面震動，一聲“哐”漾開，傳得很遠(yuǎn)。

    “是趙大哥的金龍?！迸藞愓f著話，也忍不住笑了。

    “哈哈，太好了！”

    潘垚和潘燕妮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好吃的。

    ……

    一輪斜陽掛天畔，暮色漸起。

    潘垚回到芭蕉村，和于大仙說起龍舟，還道，“今天天公作美，就早上下了一會兒雨，比賽時候，一整天都是晴天呢?！?/br>
    前兩天時候，潘垚就聽老仙兒嘮叨了，說什么端陽日雨，鬼旺人災(zāi)。

    這……劃龍舟時候沒有下雨，應(yīng)該就能算是無雨吧。

    于大仙瞧出了潘垚的小心思，搖了搖頭，也不搭理，他拎過小灶上的茶壺，泡了杯菊花茶推過去。

    “嘗嘗?！?/br>
    三五朵菊花泡了水，在水中舒展開花瓣，茶湯清亮，潘垚吹了吹氣，才喝一口，便感覺到一股日華。

    “嗯？”

    見潘垚瞪大眼睛，于大仙頗為自得。

    “和平時的茶湯不一樣吧，這是正陽水，一年一次，得端午的正午時分從井里打出來的才算?！?/br>
    “這個時間是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刻。”

    于大仙如數(shù)家珍，“這東西好著呢，辟邪除瘴，凈身明目，保家安康?！?/br>
    “這是好東西，師父，你有多打點吧?！钡昧藗€否定回答，潘垚瞪眼，“你就打了一桶？”

    她有些懊惱，“也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去看龍舟，留在家里打這正陽水了，說不定還能多打點?！?/br>
    手訣一掐，井水成水龍，要是顧菟在，還能叫顧菟這井靈幫忙，保準(zhǔn)一個水井里的都是正陽水。

    “貪心！”于大仙一敲潘垚腦袋。

    “說起顧菟，這蟾蜍精它還沒有回來嗎？”于大仙有些意外的問潘垚。

    “沒呢?！迸藞愐部鄲馈?/br>
    顧菟留下的東西已經(jīng)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東西零碎，擺成攤子也不好看。

    人就是這樣，瞧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艕厶?，零碎幾樣，顧客都不愛上門，覺得這樣的賣家不夠正式，不夠排面！

    潘垚索性就收了攤子，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和阿大一起去平樂坊的長南街了。

    “它這次去好些天了吧?！?/br>
    “一個多月?！迸藞慄c頭。

    這不算不知道，顧菟是清明節(jié)左右出門的，現(xiàn)在都端午節(jié)了，它這次游大海去香江，著實去了好些日子。

    一時間，師徒兩都有些擔(dān)心。

    “小大仙，于大仙，端午安康?！遍T口傳來趙來景的聲音。

    只見他還穿著今日劃龍舟的隊服，海藍(lán)色的?；晟馈?/br>
    為了好往頭上的疤痕上藥，趙來景將大背頭理成楊梅頭，短短的發(fā)貼著頭皮，雖然沒有了當(dāng)初那風(fēng)流瀟灑哥的模樣，不過，一咧嘴，還是精神帥氣的小伙子。

    “端午安康。”潘垚探頭瞅了下，就見外頭擱著籮筐和扁擔(dān)，她忍不住一笑，這是又來分喜氣啦！

    這一次，趙來景更大方，分的是禮餅。

    “我們得龍王，也有小大仙你的一份功勞！”

    于大仙拿眼睛瞅潘垚，“哦，這話怎么說？”

    潘垚瞧明白了于大仙眼里的意味，這是問她做了啥？可不敢為了一口吃的，失了公平公正。

    “謝謝你呀。”潘垚接過趙來景遞來的禮餅。

    為了表達(dá)自己的謝意，趙來景一送就送了八塊，八有發(fā)的意味。

    他嘴里還在嘮叨，“小大仙給剪的那兩張小公雞，我們有貼在船上，肯定是這樣，這才特別神勇，一舉奪了龍王?！?/br>
    “好了，先不說了，我得給大家送禮餅，給大家沾沾喜氣?！?/br>
    在a市，有這樣一句話，禮餅方有禮，其他不為禮。

    這東西貴重著呢，定親結(jié)婚，逢年過節(jié)，大喜的日子，富裕的家里才能分親戚這一塊禮餅。

    餅皮又厚又脆，上頭都是芝麻，里頭是花生芝麻核桃，和著蔥花肥膘rou和冬瓜條，咬下一口，甜中帶一股咸香。

    禮餅又圓又大，八個分量不輕，潘垚只給于大仙留了一個。

    “太甜了，吃了壞牙，我給你收著?！?/br>
    見于大仙還在瞪自己，顯然還懷疑是自己為了一口吃的，真給趙來景開了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