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dāng)半仙的日子 第66節(jié)
“這么快便走了嗎?” 陸雪瓊面上有些呆愣,雖然早知有這一日,等離別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讓人心頭難受。 一時間,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陸雪瓊又是惆悵,又是不舍,嘴邊卻噙著一道淺淺的笑,帶著淡淡的歡喜和祝福。 她摸了摸肚子,動作輕輕。 再見了,不曾見面的孩子。 潘垚看著魂光從陸雪瓊腹中散出,猶如星光,卻又像夏日漫天飛舞的螢蟲。 光亮繞著陸雪瓊飛了許久,似在依依不舍,又似在親昵的告別。 恍惚間,有一聲童稚模糊的阿娘響起,下一刻,魂光淡去,就像當(dāng)初來娣走的時候一樣。 潘垚知道,這是踏上了輪回之路。 陸雪瓊手中捏著脖頸中掛著一塊玉牌,笑中有淚,“我知道的,我和它之間,緣分盡了?!?/br> 潘垚目光落在它脖頸上的玉牌上,有些意外。 這玉牌上落了道安胎符,符箓和她今日為周建章煉化玉扣,繪下的符箓一般模樣。 “這玉牌……” 陸雪瓊低頭看自己脖頸上的玉牌,眼神黯淡了兩分。 “這是謝仙長所制,我幼時體弱,懷孩子的時候懷相不好,是我相公上了山門,求了山中清修的舊主,也就是謝仙長,求回了這一方玉牌?!?/br> 陸雪瓊抬手摸了摸玉牌,常年浸潤水中,這一方的玉牌早已經(jīng)冰冷泛涼,她似乎是想起了舊事舊人,一時間,神情復(fù)雜。 “謝仙長是個好人,我那相公……他卻是個忘恩負(fù)義的畜生?!?/br> …… 遠(yuǎn)處泛起了魚肚白,雞鳴破曉,陸雪瓊重新潛入水中,水流拂動它的衣衫,如墨的長發(fā)猶如水草一般散開。 冰冷的水下,它的模樣妖冶卻有鬼物的陰森。 潘垚瞧了片刻,猶如一陣風(fēng)掠過江面,吹皺一江的水。 這一刻,她的心情也像這江水,格外的不平靜,也格外的沉重。 片刻后,潘垚落在小廟的屋檐角,側(cè)頭去看那殘損的仙人跑獸石像。 想著陸雪瓊說的話,她心中涌起難過的情緒。 原來,玉鏡府君說的,那被師兄剖去了偃骨,生生制成了藏魂瓶,藏魂壇,藏魂鼎的師弟,就是府君啊。 上一次,被她在心里嘀咕是大冤種的師弟。 似乎是察覺到了潘垚不平靜的心緒,小廟屋檐的檐角出現(xiàn)一道白影。 白影落在潘垚的旁邊,側(cè)頭看去,聲音溫和。 “怎么了?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潘垚晃了晃腳,想說,府君,我都知道了,你以前叫做謝予安,是個特別愛嘮叨,喜歡在小本本上碎碎念,心腸又特別軟的一個書生。 被兩個吵架的小夫妻一人扯一邊發(fā),明明是局外人,卻被薅得嗷嗷亂叫,結(jié)果,夫妻倆誰都沒傷著,就你頭發(fā)被薅掉了兩撮。 晚上時候,你將頭發(fā)擺在桌上,瞅著還偷偷掉了淚,摸著禿了的斑塊,你還生怕再也長不出發(fā)來。 你被山鬼攆過,被艷鬼追過,被吊死鬼纏過……也曾經(jīng)被嚇得哇哇亂叫過。 那是凄慘的,活潑的,朝氣蓬勃的謝予安。 可是,最后,心中坦蕩磊落,沒有戒備他人的你,卻被師兄和從小情同手足的仆人一道害了。 從此,人間不見謝予安,只有泥塑的,石刻的,留一道殘魂的玉鏡府君。 潘垚越想越心酸。 慘! 公雞仙人實在是太慘了! 潘垚都不忍心戳玉鏡府君的傷口了。 白影的手撫上潘垚的腦袋,帶著安撫之意,猜測道。 “是不是打架輸了?” 潘垚鼻頭發(fā)酸,囫圇的點頭。 “沒錯,江里有只大蝦,特別的大,殼又硬,鉗子又鋒利,我差點被鉗了一下,心里有些后怕?!?/br> 潘垚胡亂扯了個理由。 玉鏡府君笑了笑,也不戳破潘垚胡說的借口,手一翻,掌心出現(xiàn)一掛的荔枝精氣,笑著道。 “吃吧,吃飽了,下次就有力氣打架了?!?/br> 潘垚搖頭,心情低落,不是想吃。 玉鏡府君無奈了,手一揮,半空中出現(xiàn)了許多的氣團(tuán),皆是潘垚這一段時間來的供奉。 這會兒,它們都漂在小廟上空,積少成多,瞧過去也頗為壯觀。 白影停頓了片刻,顯然也意外了。 片刻后,再摸潘垚的腦袋,他的動作輕輕。 “我很喜歡,多謝了?!?/br> 烤橘子帶著橘子皮誘人的香氣,潘垚瞧玉鏡府君掰開了橘子皮,到底沒有忍住,自己也拿了一個,在一旁吃得香甜。 吃了烤橘子,食物的香氣和甜度撫慰了那沉重的心情,潘垚的心情好了許多。 天畔泛起魚肚白,不知什么時候,太陽躍出了山的那一頭,晨昏線一路朝小廟奔襲而來,越過樹梢,拂過屋檐角的仙人跑獸。 潘垚回頭,沖玉鏡府君笑了笑。 “府君,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也可以和我說說,我會努力修習(xí)道法,以后也可以保護(hù)你?!?/br> 玉鏡府君愣了愣,瞧著小姑娘認(rèn)真的模樣,想說什么,最后什么都沒說,他只輕輕的笑了笑,道一聲好。 下一刻,就見小姑娘那瑩瑩若有光的元神一躍,跳進(jìn)了這晨光之中。 遠(yuǎn)處傳來了雞鳴聲,玉鏡府君獨自一人在小廟的屋檐處,目光落在遠(yuǎn)處,心中若有所感。 是有故人嗎? …… 另一邊,潘垚在屋子里醒來,睜著眼睛,瞪了瞪鋪了塑料布的屋頂,想起玉鏡府君被害這事兒,她還鼓了鼓了氣兒。 翻開棉被,襖子都沒有裹上,潘垚趿拉著棉鞋就去翻那本符箓手札。 泛黃的紙張上,墨字還清晰可見。 封面被燒了大半,這會兒也被潘垚用掛歷紙包得整整齊齊,封面上頭,被她用墨字,工工整整的寫著玉鏡府君手札六個大字。 這是知道府君是手札主人以后,潘垚提筆寫的。 很快,潘垚翻到了繪著安胎符的那一頁,瞧著上頭謝竭忠三個大字,她的眼里簇著火,幾乎要將它盯破。 原來,那向玉鏡府君求安胎符的就是陸雪瓊的相公,謝竭忠。 竭忠竭忠,竭的是哪門子的忠? 呸,就一忘恩負(fù)義的! 真是白瞎了這忠心的好名字。 …… 芭蕉村,小廟。 于大仙注意到,今天的潘垚格外的話少。 “這是怎么了?” 潘垚搖了搖頭,手中雕琢河磨玉的動作更為細(xì)心了。 她現(xiàn)在不能閑聊,她得趕緊將公雞仙人的神像雕刻好,到時供奉在小廟中。 她都想好了,她要學(xué)著想一想,畫一道驚才絕艷的六畜平安符,到時,她就把這符箓拿到耀祖叔的養(yǎng)雞場,保家畜平平安安。 耀祖叔養(yǎng)雞場里的大小公雞和母雞,那都是公雞仙人的信徒。 再說了,現(xiàn)在講究的是先富帶后富,只要耀祖叔的養(yǎng)雞場辦得紅紅火火,肯定還有其他人跟著一起辦。 到時,耀祖叔只要說一說,宣傳宣傳,他家雞寮里貼的是小廟的符,供的是小廟的公雞仙人,到時,肯定會有更多的信徒涌來。 想到那一幕,潘垚嘿嘿笑了一聲,干勁兒十足。 于大仙:…… 他搖了搖頭,給自己斟了一杯熱茶。 現(xiàn)在的小娃兒啊,他算是瞧不明白了。 又哭又笑的,小狗撒尿。 …… 日頭漸漸的升高,暖暖的陽光落在小廟的空地前,時不時的有潘垚叮叮鑿玉的聲音,別說,還挺催人睡覺的。 于大仙打了個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老嘍,喝了濃茶都不頂事兒,就跟村子里的老貓一樣,鎮(zhèn)日里都懶洋洋的。” 潘垚停了手中的動作,正待回話,這時,就聽一陣叮鈴鈴的自行車響,還有老周那大嗓門的聲音傳來。 “小大仙,小大仙,快快,快給我家二妮兒瞧瞧,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于大仙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動作利索,眼睛圓睜,哪里還有剛才那發(fā)困的模樣。 潘垚:…… “是是,師父你就是村子里的老貓兒,好奇心和它一樣樣的?!?/br> 于大仙咳了咳,故作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