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16節(jié)
只見這人四十來歲模樣,臉曬得黝黑,四肢精悍勁瘦,這時候的鄉(xiāng)下人差不多都這樣,因為常年要下地做活。 此時,他穿一身藍褂子,黑色的粗布褲,不過,這身衣衫沒有補丁,瞧過去怪體面的。 于大仙接過潘垚手中的半塊瓜,耷眼嘟囔,“又是瓜?!?/br> 拜師禮收了兩塊瓜后,他瞧著這大西瓜,那是怎么瞧怎么不得勁兒。 潘垚賣瓜,自賣自夸,“瓜多好啊,瓜瓤脆甜,汁水也多,天熱吃一口,舒坦著呢,今兒我?guī)е蟻?,那是我和爸都想著您,孝順您呢!?/br> “我爸說了,您是我?guī)煾?,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單單您像愛親閨女兒一樣疼愛著我,我也要將您看作親爹一樣。” 在說到親閨女兒時,潘垚笑瞇瞇的,語氣特意重了重。 于大仙: …… 他擺手,“我不和你說,你這嘴啊,和你爸一樣,叭叭叭的賊能說。” “對了,老帽兒,這是三金的閨女潘垚,我收的關門弟子?!?/br> 于大仙和藍褂子漢子介紹潘垚,接著,他又回頭招呼潘垚。 “潘垚,快喊叔叔。” “叔叔好。”潘垚也不怕生,脆生生的便打了招呼。 “哎,你好你好?!北粏咀隼厦眱旱臐h子瞧著潘垚,扯了個笑容,一邊在口袋里摸索,一邊和于大仙閑話。 “三金有福氣,這閨女兒生得真是好?!?/br> 于大仙瞇眼瞧了瞧。 可不是好么,就幾天不見,感覺生得更好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從外頭進來,陽光落在那面皮上,好像都要漾起白光了。 沒一會兒,老帽兒就摸出了包豬油糖,“給,正好給家里的小子帶的,一早從鎮(zhèn)上的供銷社買的,嘗嘗?!?/br> 潘垚瞧了眼于大仙。 于大仙:“收吧,還不謝謝你帽兒叔?!?/br> 潘垚攤開手,接了幾個糖,“謝謝叔?!?/br> 那邊,送出了糖的老帽兒見于大仙沒有和他客氣,面上浮起了歡喜,巴巴的瞅著于大仙。 潘垚坐在高凳上,剝了豬油糖外頭薄薄的塑料紙,往嘴里一丟,甜味兒一下就充盈了口腔。 嗯,好吃! 豬油糖柔軟生香,甜味兒混著一股豬油的香氣,意外的不膩人,吃了后,那甜香味久久的留在唇齒之間。 她又剝了個,瞅了瞅巴眼瞧于大仙的老帽兒,又瞅了瞅于大仙。 這是有事求老仙兒了? 半晌,于大仙拿著大蒲扇搖了搖。 “我這徒兒都吃你家糖了,我老仙兒從不白占人家便宜,你家那事,我應下了?!?/br> 老帽兒大喜,“那就勞大仙您費心了。” 于大仙丑話先說在前頭,“停,到底是什么情況,我也還不清楚。聽你剛才說的話,這東西應該不好對付,到時這報酬嘛——” “大仙放心,”于大仙話還沒說完,老帽兒就豪氣的打斷了,“只要事情解決了,我家這禮——它絕對薄不了!” 別的事他老帽兒不敢說,這錢嘛,他老帽兒最近可不缺! 于大仙耷拉著眼,上下瞧了瞧老帽兒,見他一身衣裳都是簇新的,顯然沒有放大話,這才滿意的趕人。 “成吧,你先家去,我準備準備,這一兩日就上你家尋你。” “成成,那我就在家里等您嘞。” 老帽兒說完,長長的松了口氣,緊鎖的眉頭也松開了,好像放下了一樁大大的煩心事。 他轉(zhuǎn)身將桌上的草帽拿起,往頭上一扣。 “那就回見了?!?/br> 潘垚揮手,“叔叔再見?!?/br> “哎,阿妹真乖,空了去叔家里玩?!?/br> 老帽兒又抓了把糖塞到潘垚手中,這才走了。 待人走遠了,于大仙拉開凳子,也坐在了桌子旁邊,正好和潘垚面對面。 他剝了個糖到口中,嚼了嚼,瞇了瞇眼睛,一臉的享受,香! 潘垚抬頭就見于大仙看著自己,挪了挪位置,不自在的問道。 “師父,你老瞧我做什么?” 于大仙厚著臉皮,“土土啊,明兒你和師父一道去老帽兒家瞧瞧唄,帶上前兒我給你的打鬼棒?!?/br> 潘垚生氣,“什么土土,它是垚!” 于大仙擺手,“土土聽起來親切,而且啊,你身懷偃骨,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這有大造化的人,成長起來皆是不易?!?/br>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老眼里有惋惜一閃而過。 “老話常說了,天妒英才,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師父喊你土土,你的名字就土一點,賤一點,也能保你一些平安和康泰,吉祥著呢!” 潘垚懷疑,“是這樣嗎?” 于大仙挺了挺胸膛,正氣凜然,“師父何須騙你?” “好吧好吧,土土就土土,左右你不是第一個這樣喊的。”潘垚沒脾氣了,“對了,師父,咱們明兒要去帽兒叔家做什么?他家怎么了?” 于大仙:“說是家里不太平,夜里總聽到動靜,不是凳子倒了,就是墻上掛的東西掉下來,拉了燈線瞧,又沒瞧到是什么在作祟,心里不安心得很?!?/br> “前兩天啊,他還夢到過世的老子娘,說是夢里就瞅著他,也不說話,就是一直盯著他看,瞧的他心里毛毛的?!?/br> 潘垚驚了驚,“那是鬧鬼了?那鬼是不是很兇?” “這還沒瞧呢,我怎么知道?!碧鞖鉄?,于大仙到底沒忍住,捧起瓜嘗了一口。 恩,是挺甜的。 潘垚瞧了于大仙一眼。 她剛才可是聽到了,這還沒確定呢,她師父就說老帽兒家里的鬼不好對付。 想著他討厚禮的厚臉皮樣,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和尚不說鬼,袋里沒有米。 …… 怕潘垚害怕推拒,老仙兒又哄道。 “土土啊,你也別怕,真見到鬼了,你就跟前幾天夜里一樣,心中膽氣足,手中力道重,瞧見惡鬼,用力的敲就是了。” “你放心,你胸中有偃骨,咱們祖上傳下來的打鬼棒,它在你手中好使!” 潘垚無語。 “師父,那天的小蘭香不兇,它是還情鬼,要是遇到怨鬼冤鬼厲鬼,就不是我抽它,該是它抽我們了?!?/br> 還情鬼,心中的執(zhí)念是情人,生前死后,心心念念的都是情人,這種鬼要是不動它的情人,一般是無礙的。 這事兒,潘垚也是傳功那日聽玉鏡府君說的。 “嘶?!庇诖笙砂櫭汲榱丝跊鰵?。 這話倒是有理。 “那我再帶些壓箱底的貨?!?/br> 他一臉的rou痛,翻箱倒柜,將壓箱底里的那幾張符箓拿了出來,抖著手,不舍的將它放到褡褳中。 “師父,這書能給我瞧瞧不?” 于大仙翻箱子的時候,潘垚眼尖,一眼就瞧中了其中的一本書。 只見它的面皮有被火燎過的痕跡,焦黑殘損,黃皮的封面上,墨字的書名都殘損了,只隱約瞧見手札二字。 潘垚翻了翻,只見里頭是各式各樣的符箓,下頭還有蠅頭般的墨字,細細的說著符箓的用途。 手札的主人還是個心里話多的。 潘垚就瞧見了其中有一頁,上頭繪了一張名為【夢中相會】的符箓。 小字上說了符箓創(chuàng)作的緣由。 這符箓是一書生在外求學,因為思念家中的妻子,茶飯不香,衣帶愈發(fā)的寬松,一副飽受相思之苦的可憐相。 他聽說手札主人對道術有所研究,特意求到了手札主人面前。 彼時,手札主人與書生是同賃一院的學子,他感其情深,苦思冥想多日,頭發(fā)都扒拉掉了好一把,這才創(chuàng)下了這符箓,并為其取名為夢中相會符。 符箓取相思草一束,用朱砂寫上“飛魂魄游”四個大字,符箓擱在彩瓶中,每隔七日放一粒紅豆,置于六甲壇下。 七七四十九日后,焚符和紅豆,有情人交杯共飲,從此天涯如比鄰,夜夜共一夢。 手札的最后,手札主人吐槽,真是時光流逝,人情易變,多管閑事真真是要不得! 原來,白衣的書生郎考取了功名后,家中的嬌妻就成了糟糠妻,夢中妻子得知書生郎情變,醒來就咬碎了一口牙。 那是個潑辣的嬌妻,性子烈也要強,眼里揉不得沙子,拎著殺豬刀就從老家奔來了。 那一場夫妻間的戰(zhàn)斗,簡直是天昏地暗,驚天動魄,院子里是雞飛狗跳的熱鬧,手札主人夾在中間,頭發(fā)又被一左一右的兩夫妻扯住,各自薅掉了一撮。 最后,少了兩撮發(fā)的手札主人,捧著掉發(fā),傷心又悲憤的指天發(fā)誓。 果然是情之一字擾人,這輩子,他再也不瞎摻和了! ………… 小廟里,潘垚看這手札就像看小說一樣。 雖然是半文言的,不過,手札主人的文采好,寫的生動又情真意切,潘垚好像真的看見被一對夫妻扯發(fā)的道長。 她看的津津有味,小腦袋點個不停。 可不是么,老話都說了,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這手札主人啊,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潘垚抓著手札,抬起頭看向于大仙,興致勃勃又道。 “師父,這手札能借我看幾天嗎?我想學著畫這些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