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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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知為何生出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似乎這本就該是他的劍,他也本就該在這樣一個地方。 賀蘭心中波瀾起伏,人反而卻異常平靜下來,鳳眸微垂,周身涌上一股無形的威勢,忽然輕聲道:“劍來?!?/br> 話音落下,許久。 懸于空中的長劍紋絲不動,唯有清光泠然。 “什么嘛!不是我的劍嗎!” 方才裝出來的淡然頓時消失無蹤,少年既羞又惱,瓷白臉龐漲得通紅,連脖頸都染上一抹紅暈。 早知道、就不學著話本裝模作樣了——! 阿歡歪著頭,似乎不太理解他此刻炸毛模樣,自個兒想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地“啊”了聲。 “沒靈力?!彼掏痰鼗卮稹?/br> 賀蘭聽了,只管拿長袖遮住臉,臉頰通紅通紅,人簡直羞憤欲絕,不住小聲道:“走吧,別管了,我們先走吧……” 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懊惱間,感覺阿歡似乎應了聲,抬手牽住他衣袖,領著他走了出去。 劍閣再次關閉,掩去滿室湛湛劍光。 等有清風拂過,臉上熱度褪去幾分,賀蘭才終于壓下羞恥,勉強能抬起頭來。 只是抬眼看見阿歡正在看他,霎時臉又紅起來,人強撐著故作無事,“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阿歡卻只靜靜望他,不知在想什么,許久,才輕輕搖頭。 這之后,少女沒再御劍,只與他并肩而行,踏著青石小徑,一路走到處雕欄玉砌的居所。 殿前玉蘭如雪,盈滿淡雅清新的香氣。 阿歡徑自推門而入,“你住的?!?/br> 賀蘭微微一怔,片刻后才抬腿跟上。 阿歡時常給人清冷簡樸之感,住所應該也很素雅簡單,為他準備的房間,卻極盡厚重奢華。 地鋪白玉,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鑲嵌著些流光溢彩的靈石,窮工極麗,微微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 就連擺在房間角落的屏風,也是一整面珍珠與珊瑚鑲嵌而成。 一言以蔽之,十分低調奢華,十分符合審美。 賀蘭自是滿意,顧及面子,只驕矜點了點頭,“本少爺也不是什么挑剔之人,就住這兒也可以?!?/br> 阿歡沒搭理他,拉開椅子自個兒坐下,打開靈仆塞給自己的點心盒子,開始吃下午茶。 賀蘭把房間看過一圈,繞回來坐到她對面,“說起來,你師尊呢?”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有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兒出來,說他骨骼清奇、獨具慧根,要傳授什么絕世秘笈…… 女孩咬著糕點,抬臉看他。 因為正在吃東西的緣故,腮幫子微微鼓起,一雙眼卻清凌凌的,帶著一點形容不出來的情緒,像是剔透的琉璃浸了一層水。 她慢慢把糕點咽下去,垂下眼睛,“在的。” 卻再沒有說些什么了。 阿歡情緒總是很直白,完全不懂得掩飾自己,這樣的表情,一下子讓賀蘭不知道如何是好。 想了會兒,只能生硬轉折話題,“不講這個,我……應該也要拜師的吧,難道以后要叫你師姐嗎?能不能不……” 阿歡搖搖頭,“師尊?!?/br> “什么?”賀蘭沒聽懂。 阿歡伸手指了指自己,又重復一遍:“師尊?!?/br> 賀蘭愣了下,心中漸漸生出一點不好的預感…… 少女見他沒反應,黛眉微蹙,字正腔圓地再次強調:“我就是,師尊。” 賀蘭腦袋宕機。 等消化完這句話,立刻拍案而起,“不行、絕對不行!” 他翻來覆去念了幾遍,見阿歡一副主意已定的淡定模樣,簡直要抓狂,“我絕對不會叫你師尊的明白嗎!不行!” 阿歡咬了咬唇。 聽了這話,好像有點不高興。 雖仍沒什么表情的樣子,卻蹭著椅子一點點坐遠,頓了一頓,還伸手把點心盒子也從他面前拉走,獨獨留下一個空茶杯。 好小氣。 賀蘭暗自嘟囔。 又在心里打定主意。 那也絕對不行。 他今年等過完生辰才十五歲,容貌尚且?guī)┲蓺?,被旁人認作姐弟已很是不快。 但年歲之事尚有回旋余地,可一旦定下師徒名分,真真正正,再不會有人覺得他們般配了。 明明…… 哼。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結果直到深夜,都未能作出決定。 阿歡還抱著點心盒子去隔壁睡覺了,留下他獨自面對空空蕩蕩的房間。 賀蘭氣得捶被子。 錘完抬起臉,巡視一圈,心里空落落。 總覺得,太安靜了。 明明他在王府的房間也很大,可那時尚能自得其樂,如今看著窗外樹影婆娑,只覺空曠得厲害,遠不如兩人乘車趕路,挨在一起,睡得東倒西歪時來得自在。 他好像、有點想阿歡…… 不是的,不是想念,只是想確認一下她有沒有好好睡覺,不是隨便找棵樹躺著就行。 嗯,就是這樣而已。 趁著月色尚好,賀蘭給自己找了八百個借口,終于做足心理建設,決定去看一看阿歡。 窗外月色瑩瑩如碎玉。 賀蘭輕手輕腳,推門進屋。 女孩蜷在被子里,無知無覺地睡著,大半張臉被遮住,只有烏木似的長發(fā)露在外面。 賀蘭看了會兒,心里那一點空落落的地方漸漸就被填滿了。 只是回房前,還是忍不住抬手,想把女孩擋住臉頰的發(fā)絲拂開。 動作很輕,阿歡卻好似感覺到了,輕輕顰眉,發(fā)出聲含糊夢囈,“賀蘭……” 那聲音落在耳畔,賀蘭忽然走不動路了。 只是嘴角卻一點一點翹起。 哼…… 她果然對自己情根深種。 連夢里都放不下他。 賀蘭想到這點,人便止不住地要笑。 怎樣也按耐不住,只能將嘴唇抿了又抿,待得終于冷靜下來,就搬凳子過來,坐在床邊支頤看著阿歡,猜測她夢見的自己是如何風姿卓絕,英武不凡。 這樣胡思亂想到后半夜,實在太過困倦,賀蘭才迷迷糊糊歪倒下去,趴在床邊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