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作為正職掌印局長表現(xiàn)十分難得，不僅親自上江的支教小隊，還親自安頓隊員們吃住等等瑣事。他的熱心就連阿海也看出奧妙，小聲對羅翔說道：“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br>
    羅翔苦笑，他何嘗不知道其中有故事，比如知道了自己和何詹的師生關(guān)系……可，這種事情在棲武應(yīng)該甚少人知曉，老何更是不會四處亂說，葛國富又從哪里得知的？

    羅翔既然覺察到此地多雨，葛局長走后未雨綢繆，立即召開了支教小組會議，會上任命阿海為副隊長。他對幾位女隊員說道：“他有女友，所以我比較放心?！卑差D好支教隊員，羅翔看時間已經(jīng)是十點過，他借招待所的電話給何詹打了一個去，先探探老師的口氣。

    才回家的何詹接到羅翔電話沒一點兒意外，想必他支教一事早有耳聞，“來家里吧，不然明天你我都沒時間。”

    羅翔就在街上找了一輛柴油三輪車直奔縣委大院，騎車的老師傅不住偷看羅翔，仿佛覺得奇怪：晚上去縣委[ 一定是走關(guān)系，走關(guān)系不帶禮物很稀奇。

    羅翔到了縣委家屬院外，才下車就有一個人走來替他給了一塊錢的車錢。羅翔驚訝的說道：“潤霖姐，你咋在棲武？”

    何潤霖呵呵笑道：“補了十天的假，我媽死活要我過來陪她?！?/br>
    羅翔跟著何潤霖走進大院，這是解放前當(dāng)?shù)卮蟮刂黜n宣德的私人宅院，基本不動原貌的基礎(chǔ)上修補翻建了幾棟小樓，以供縣委常委們居住。韓宅的風(fēng)景極好極幽靜的，不過羅翔欣賞不到，天太黑了。

    何詹的小院在韓宅西北角，前面一位主人是縣委副書記兼縣長歐強，歐強本打算在棲武縣干出一番事業(yè)，比如引進麥學(xué)金的秀豬搞起大山農(nóng)牧業(yè)公司。但誰想城頭變幻大王旗，轉(zhuǎn)眼之間鼓動他實行公司加農(nóng)戶措施的何詹上臺了，縣委書記兼縣長一肩挑，他卻調(diào)到市規(guī)劃局被閑置了。

    何潤霖推門進屋。張淑蓉笑呵呵地迎上來?！靶×_。要不是支教必須來。是不是就徹底忘記師母了？”

    換鞋地羅翔大叫冤枉。轉(zhuǎn)著眼珠找借口。“我早就想下來看您……路太爛。上次找了車才出來沒幾米就打了動機?！?/br>
    “媽。別聽他胡扯?！焙螡櫫卮疗屏_翔地謊言。

    何詹從里屋走出來卻幫羅翔說話。“小羅反映了一個實情。咱們地路是大問題?！?/br>
    羅翔叫了聲好老師。把江城到棲武地公路貶低無數(shù)倍。差點形容成李白筆下地蜀道難。何詹思索道：“要想富先修路。路況必須解決。”

    何潤霖癟癟嘴。拉mama去聊天看電視?！澳腥苏鏇]勁兒。見面就是一副憂國憂民地傻樣?！?/br>
    何詹也不生氣，要羅翔到里屋和他說話，張淑蓉送了一杯茶進來后退出關(guān)上門。羅翔才笑道：“老師，朝中有人好辦事，我沒到棲武便得你的好處了……葛局長真真的熱情?！?/br>
    何詹坐在老式木椅上半響無語，喝了一口茶才搖頭說道：“他們地心思用一半在工作上，縣里的五年規(guī)劃提前一半完成！”

    何詹嘆口氣，“這事兒怪你師母，就和葛國富地老婆多嘴說了一句，人家便記住了?！?/br>
    羅翔急忙替張淑蓉叫冤，“你是我老師不是秘密，歐縣長當(dāng)初上江城考察秀豬隨行人員不少，還有那位財政局的舒局長，他好像是湯市長的黨校同學(xué)?！?/br>
    “也是啊?！焙握残Φ?，“咱們是師生，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地下黑組織。不過，你這時候到棲武會遇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兒?！?/br>
    何詹輕輕說道：“我頭上地縣長帽子要摘下來?！?/br>
    羅翔恍然大悟。

    何詹又是一陣沉默，羅翔看他眉頭緊鎖，安慰道：“老師，你好像在這里干得不太如意?！彼f完就后悔，這是安慰之詞？

    何詹無聲笑笑，摸出一支紅梅煙遞給羅翔，但兩人才點燃就聽外面何潤霖吼叫道：“你們倆在家里放毒！”嚇得兩個男人慌不迭掐滅煙頭，又是開窗又是開電風(fēng)扇。

    何詹苦笑道：“誰說女兒是老爸的貼心小背心？”

    第二天，縣教育局召開歡迎大會，歡迎羅翔等人到邊遠山區(qū)志愿支教。葛國富局長贊揚同學(xué)們愛國愛民地高風(fēng)亮節(jié)，從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的高度論述了教育興邦的觀點。會后，教育局在食堂舉行歡迎宴會，四十幾個中老年公務(wù)員陪五位年輕人好好吃了一頓。

    “麻痹的匹夫有責(zé)，麻痹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卑⒑崙嵉牧R道。

    下午大家酒醒后，分管教育科研及教學(xué)工作地副局長劉秀巖帶著基礎(chǔ)教育科科長和隊員們協(xié)商具體的支教單位，羅翔把選擇權(quán)交給隊員們自己決定，他選了青花鄉(xiāng)三眼井村地希望小學(xué)去任教。三眼井村是名單上最偏遠的地方，二來麥學(xué)金正好在那里推廣秀豬，看在麥苗兒面子上總得去陪陪。

    分配完學(xué)校，副局長和

    馬走人，在他們看來已經(jīng)夠看得起支教地志愿者了，面目可憎的女辦事員陪羅翔他們處理瑣事。羅翔看不過去辦事員地態(tài)度，很不人道的把她推給副隊長阿海，自個兒走出招待所到縣城里游逛。赫敏等幾位女隊員呼啦一聲尾隨而去，只留下阿海愁眉苦臉的暗自唾罵同伴們。

    女隊員中長得最好看的赫敏是暈車暈到天地變色的角色，但她偏偏沒選擇留在縣城，而是青花鄉(xiāng)中學(xué)。她對羅翔笑道：“隊長，我們買私人物品能報賬不？”

    羅翔聽到三名女生七嘴八舌的說笑便知避不開挨一刀的厄運，只好唉聲嘆息跟她們到縣百貨大樓。女隊員們很開心，紛紛說道：“別哭喪臉嘍，你隨便寫一歌就掙出這筆錢了……富人真是小氣?！?/br>
    看來，他是白樺之歌作者的小咪咪還是被阿海泄露了。

    眼窩深陷鼻梁筆直，帶著一點混血兒模樣的赫敏對羅翔最為關(guān)注，笑道：“小羅隊長，你和你的愛情會是一段傳奇嗎？”

    羅翔撓頭，他想起那流傳一時的校園歌曲——流浪歌聲的情人……我總是一再的讓你相信我，那曾經(jīng)愛過你地人就是我?？偸怯腥藸恐业氖肿屛腋阕摺?/br>
    百貨大樓選購的時候，羅翔無巧不成書的碰見了張淑蓉母女，何潤霖睜大眼睛望著女孩子們圍繞的羅翔，指著柜臺上的物件和mama小聲說什么。羅翔的汗下來了，那些很私密的女性物品，那些衛(wèi)生巾什么地，可不該他掏腰包。

    “隊長，付錢啊?！焙彰舸舐曊f道……敲詐羅翔一筆的女隊員們抱著東西回招待所了，羅翔走到何家母女前訕訕解釋，何潤霖拉住張淑蓉連連退后，“媽，咱們離某人遠一點，買衛(wèi)生巾地男人很變態(tài)的。我給你說啊，某人還干過吃霸王餐的丑事?！?/br>
    張淑蓉笑呵呵的不說話，她注意到女兒對小羅一點兒不見外……但，他們年紀相差大了些，況且，羅翔有女朋友了。

    張淑蓉不知道，小羅不是有女朋友而已，是有了兩位女友。

    羅翔和何潤霖斗著嘴走出百貨大樓，棲武縣是沒有掛坦克死的出租車，只有人力和柴油三輪車。何潤霖用腳踢著羅翔去叫車，但有一個人到面前來擋住了他們，

    “張阿姨，何小姐，真巧啊?！?/br>
    攔路地人二十七八歲，中分頭穿西裝，單憑西裝袖口外翻的商標(biāo)，羅翔就對假模假樣地人沒興趣了。

    “張阿姨，何小姐，我的車在那邊，我送你們。”年輕人一面笑著一面偷看羅翔。

    張淑蓉和這位姓蔣的小伙子聊天，他是建委主任蔣明宇的兒子蔣謙。他們說話的時候，何潤霖放開mama的胳膊，轉(zhuǎn)過去挽了羅翔，“媽，你先回家，我和翔翔再逛一會兒?！?/br>
    蔣謙氣了，羅翔吐了，俺什么時候變成翔翔？

    笑瞇瞇地何潤霖把羅翔的胳膊朝懷里猛拽，手伸進他地衣袖看似親密，卻是在里面用指甲掐了一小塊rou不放。

    羅翔只好佯裝溫馨，和蔣謙微笑告別，還能保持基本禮儀的張淑蓉笑得勉強頭很疼，人家小蔣可不是為我這個老婆子獻殷勤來地。

    羅翔走遠了才對何潤霖叫道：“放手放手，我的皮都抓掉了。話說，師姐，你地魅力當(dāng)真很大，才來棲武就有愛慕者?！?/br>
    何潤霖扔開羅翔，小聲罵道：“姓蔣的沒好人，從蔣光頭開始……他爸叫蔣明宇，他哥叫蔣道德，他叫蔣謙。哼哼，講名譽講道德最后講錢，道德敗壞……是什么物流公司經(jīng)理?！?/br>
    羅翔哈哈大笑，何潤霖皺眉說道：“小縣城當(dāng)真無趣，動不動拉關(guān)系搞聯(lián)姻合家親，我明天回市里帶玉兒去。”

    羅翔假裝依依不舍，“我才來你就走，多傷人心啊?！?/br>
    何潤霖眼珠一轉(zhuǎn)，“喂，有空介紹你的女友給我，聽無數(shù)人說她國色天香不可方物?！?/br>
    羅翔暗自心驚，太耀眼的白樺不是好事啊。

    晚上，羅翔和阿海都沒出門，就在房間里閑聊，說到大學(xué)里的往事不由唏噓。他們都認識的老三只拿到肄業(yè)證，干脆背吉它上京城當(dāng)北漂去了，app1e樂隊也解散了，那位嗓音沙啞的女樂手在酒吧串場……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百貨大樓外碰見的蔣謙走進來，很不客氣的說道：“羅翔是吧？我找你有點事?！?/br>
    躺在床上的羅翔半點兒不動，暗想他的狗鼻子很是靈通，手指房門說道：“請你出去關(guān)好門再敲門?！?/br>
    搞過樂隊的阿海也是人精，賴洋洋說道：“這位大哥，文明禮貌三熱愛知道不？不要讓大家嘲笑棲武沒素質(zhì)?！?/br>
    氣勢為人所奪的蔣謙臉紅一陣白一陣，呆立片刻當(dāng)真出去關(guān)門敲門。

    阿海里沒人！”

    蔣謙大

    開門又闖了進來，阿海出一聲尖叫，大聲吼道：“性服務(wù)，這位小姐快走快走?！?/br>
    聽到這屋動靜的三位女隊員和樓層服務(wù)員都匆匆過來，瞧著怒的蔣謙捂嘴偷笑，蔣大公子氣得顫巍巍，用小拇指指著羅翔和阿海，“你，你們……”

    “還是蘭花指咦?！卑⒑Ｌ麓蔡拥酱斑?，“我們是正人君子，不好這一口?！?/br>
    羅翔叫服務(wù)員，“拜托關(guān)好大門啊，這里喜歡這調(diào)調(diào)？”

    蔣謙受不得調(diào)戲，笑聲中顫抖著逃跑了，羅翔笑道：“自取其辱。”他招呼擠在門口的女隊員們，“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來，我們打牌先。”

    第二天，阿海和兩名女隊員的支教地方在棲武附近，他們?nèi)俗惠v車先行一步，羅翔則與赫敏在招待所等待另一輛車。

    接近中午，說好的車蹤影全無，等得羅翔心里焦急，給教育局打電話卻被告知車出來了。

    靠，難道被人劫持了？羅翔瞧著窗外平靜貧瘠的縣城滿腹抱怨。

    快到十二點鐘，葛國富才來敲門，進門便道歉說開會來晚。羅翔再是不快也不會給堂堂局長臉色，客套道：“葛局長太客氣了，那用得著您親自來?！?/br>
    “應(yīng)該地應(yīng)該的?！备饑慌峙值哪樕θ菡嬲\，不由分說拉著羅翔和赫敏到縣里的飯館吃飯。羅翔心中有數(shù)，局長的親熱是看在他是縣委書記學(xué)生的份上。不過，他倒是不慌張，旁邊有赫敏這個外人在，葛國富不便也不會開口說什么機密要緊事的。

    赫敏不愧有一個敏字，靜靜的用餐作陪，不多話也不扮啞巴，恰到好處地舉動倒是讓羅翔驚訝：她不像初出茅廬的大學(xué)生啊。

    飯宴過半，葛國富放下筷子笑道：“小羅和蔣謙蔣經(jīng)理有什么過節(jié)？他一早就來找我……呵呵。”

    羅翔裝得糊涂，半天后才反應(yīng)過來似地懊惱：“太欺負人了，我和潤霖姐是單純的師姐師弟……哼哼，真要這樣我就攪得他繡籃子打水一場空?！?/br>
    半真半假泄露蔣謙要報復(fù)的葛國富假惺惺勸了一陣就不再多談，只是送他們上路時淡淡說道：“你們來支教是幫助我們教育局，謝謝啦?！?/br>
    送羅翔和赫敏的車是局長大人的北京吉普，司機送到赫敏支教地青花鄉(xiāng)中學(xué)，又親自找來校長。羅翔看她暈車暈得厲害不好一走了之，感謝司機后請他先回去，不要他再送到三眼井了。

    司機猶豫一會，趁校長出去安排赫敏的住處塞給羅翔一個信封，說道：“……葛局長特批給兩位地經(jīng)費?！?/br>
    坐在椅子上喝水的赫敏心知肚明，這錢本沒她的份。

    司機走后，赫敏強笑道：“我什么也沒聽見?！?/br>
    羅翔掃她一眼，“見者有份。嗯，以后大伙兒聚會有經(jīng)費了?！?/br>
    赫敏觀其言行覺得羅翔不是見錢眼開之輩，伸手奪過信封抽出里面的錢數(shù)了數(shù)，“八百塊！罷了，放我這里?！?/br>
    羅翔也不計較，點頭道：“我任命你為財務(wù)部長?！?/br>
    待赫敏安頓好后，他托請校長聯(lián)系了一輛拖拉機，坐著去了三眼井村……

    日子過得很快，羅翔在三眼井村支教已經(jīng)兩個多星期，他沒在村里見到麥學(xué)金，麥苗兒的爸爸回學(xué)校上課，正好和他錯開。

    隨著天漸漸涼爽，初到農(nóng)村的新鮮感過去，羅翔真真感到生活地枯燥。這天中午，希望小學(xué)放學(xué)生回去農(nóng)忙，羅翔趁機到鄉(xiāng)上打電話。

    村委會不是沒有電話，羅翔去打也不會收錢，但農(nóng)網(wǎng)線路收費貴，到江城的又算長途，羅翔實在不想看見村里領(lǐng)導(dǎo)暗暗痛心電話費地表情。

    羅翔到青花鄉(xiāng)郵電局先給白樺和麥苗兒打了電話，等袁妍傳呼時又聯(lián)系了阿海，這才知道支教隊伍人心不穩(wěn)，分到大瑤鎮(zhèn)的女隊員聞音哭哭啼啼要回去。

    羅翔地頭“嗡”的大了，他是領(lǐng)導(dǎo)支教地團市委“專員”，才下來十幾天就出現(xiàn)逃兵，不要說名聲不好，責(zé)任也是要背負的。

    羅翔無心與打電話過來的袁>妍鬼扯，應(yīng)付幾句放下電話就奔青花鄉(xiāng)中學(xué)去，指不定赫敏也呆不住了。但他到中學(xué)和校長了解情況后長吁口氣，人家赫敏在這里過得好好，教學(xué)認真笑容常在，很得學(xué)生和老師們贊揚。

    羅翔從校長辦公室出來，輕輕走到赫敏上課的初二四班，沒到教室就聽見她的聲音：“這段課文老師讀一句同學(xué)們讀一句，好不好啊。”

    羅翔聽到整齊說“好”的童音不由笑了，看不出赫敏有為人師的才能嘛。

    等到下課，赫敏從一堆孩子中脫身走來，輕輕笑道：“火燒眉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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