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說了什么？”

    “也沒說什么，”姜湘不想提那些糟心事，低下頭，赫然看見了他手里拿著的東西。

    “哇，膠卷相機！”

    “梁遠(yuǎn)洲，這就是你忙活半天出去買的東西？”姜湘興奮撲他。

    梁遠(yuǎn)洲把她抱了個滿懷，沒好氣道:“我出去給你買相機，你倒好，不在茶水室乖乖等我，還碰上了徐盛安。”

    “那我不是為了躲他才跑的嗎？”

    “你們到底說了什么？你做什么要躲他？”

    “真沒說什么，”姜湘一門心思研究剛到手的膠卷相機，頭也不抬道，“我當(dāng)然要躲他了，他就是想抓你錯處，不懷好意……”

    “是嗎？”梁遠(yuǎn)洲將信將疑。

    “不要提別人了，”姜湘踮起腳親他一下，然后搖晃相機，笑著道:“試一下，看看怎么拍照！”

    梁遠(yuǎn)洲教她:“應(yīng)該是摁這里……”

    “你花了多少錢呀，這還要僑匯券呢?！?/br>
    “不貴，我是看見你在百貨大樓一直盯著它……”

    “我就是多看了幾眼?！苯驺蹲　?/br>
    “你多看一眼我都知道，”梁遠(yuǎn)洲彈她腦門，“沒事兒，看在過年的份上，給你買了?！?/br>
    “梁遠(yuǎn)洲你真好！”

    兩人黏黏糊糊。

    除夕夜的晚上，長川市家家戶戶燈火通明，街道上時不時有爆竹聲響起。

    這一夜，每家每戶都會在門前的空地上用煤炭壘一個小火塔，孩子們圍著火堆盡情玩耍。

    待到火塔燃燒殆盡，便會埋進(jìn)去兩塊紅薯，利用余熱煨熟。

    樓下崔家也不例外，早早壘起了小火塔，這玩意兒也需要技術(shù)。

    姜湘不會壘，便看著梁遠(yuǎn)洲一點一點壘起了屬于兩人的小火塔。

    時至半夜，兩人在樓下一塊守著小火塔，默默數(shù)著倒計時。

    “十，九，八，七……”

    午夜零點的那一刻，姜湘睜開了眼，高興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梁遠(yuǎn)洲，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湘湘?！绷哼h(yuǎn)洲同樣望著她笑。

    這一個年過去，有梁遠(yuǎn)洲頓頓不落投喂，姜湘吃胖了五斤。

    春節(jié)假期五天，前兩天姜湘和瘋了一樣的玩，拉著梁遠(yuǎn)洲去市區(qū)公園，公園里有一片湖，湖上結(jié)了厚厚的冰，她去滑冰。

    滑了冰，又去山上的寺廟燒香拜佛。

    雖說這年頭不許搞封建迷信，但傳統(tǒng)習(xí)俗擋不住，寺廟里人山人海，也是火爆得很。

    姜湘虔誠地跪在佛前，看了看身邊的梁遠(yuǎn)洲，閉了眼許愿。

    男人跪在佛前總是求升官發(fā)財，女人卻常常求真命天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姜湘貪婪得很，兩樣都求！

    希望今后能有鐵飯碗工作，希望發(fā)大財，希望有情人不會變，戀人永遠(yuǎn)在身邊。

    從廟里出來，梁遠(yuǎn)洲問她許了什么愿，姜湘不告訴他，“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br>
    “也是，”梁遠(yuǎn)洲不問了。

    去過寺廟的第二天，姜湘便收了心，趁著春節(jié)假期清閑，去了苗家找苗翠枝，總算把糊火柴盒的兼職提上了日程。

    方便起見，她把紙殼和漿糊拿回了小洋房，拉著無所事事的梁遠(yuǎn)洲一起糊火柴盒。

    梁遠(yuǎn)洲:“…………”

    梁遠(yuǎn)洲任勞任怨陪著她糊了兩小時的火柴盒，后來不干了，躺平摸魚。

    姜湘氣得踹他一腳，扭頭繼續(xù)干。

    通常姜湘辛苦一晚上，能糊五十個火柴盒，五十個能掙兩分錢，一百個火柴盒能掙四分錢，十天就能掙兩毛錢。

    兩毛錢能買一盒雪花膏，一盒雪花膏能讓她擦手擦腳半個多月……

    干了！

    春節(jié)短短的五天假期結(jié)束以后，姜湘繼續(xù)去國棉廠上班，下了班不再和梁遠(yuǎn)洲打打鬧鬧了，一心一意糊火柴盒搞外快。

    反正她下了班呆在家里也是沒事干。

    吃過飯，她擼起袖子，攪漿糊，坐在窗戶前迎著明亮的月光，開始糊火柴盒。

    為什么不開燈？電費也要錢呢。

    能省一點電費就省一點。

    梁遠(yuǎn)洲屬實佩服她耐心坐下來糊火柴盒的毅力。

    他倒沒潑冷水，鼓勵她加油糊火柴盒。他就不信姜湘能堅持下去。

    然而姜湘真的堅持下來了。

    靠著糊火柴盒，一個月竟然掙了七毛錢的外快。

    梁遠(yuǎn)洲嘆為觀止，“湘湘，你怎么堅持下來的？”

    姜湘嗐了一聲，揮揮手道：“道理很簡單嘛。日子是一天天過下來的，沒錢一定會讓我成為被生活瑣碎折磨到憔悴的黃臉婆，但是有錢就能擺脫這樣的宿命。我想變得有錢，就得努力搞錢！”

    “……那你辛辛苦苦糊火柴盒搞了一個月，就，就掙七毛錢？”他語氣微微復(fù)雜。

    不是梁遠(yuǎn)洲瞧不起七毛錢，他出去倒騰一次糧食，七塊錢輕輕松松賺回來。

    屬實覺得姜湘夜夜糊火柴盒，付出對不上回報。

    姜湘跺腳，沒好氣道:“七毛錢怎么啦，怎么啦，別瞧不起七毛錢??！我買了這個！”

    她抬起眼，仿佛漫天星光盡在她眼中，滿懷期待，拿出白天剛買到手的，嶄新的三盒雪花膏。

    “我的雪花膏暫時囤夠貨了，還差一瓶香香的桂花油。我在百貨大樓柜臺那問了好幾次了，一瓶桂花油兩塊八，是真的拿許許多多的桂花泡出來的油，特別好聞，特！別！香??！”

    聽她這么講，梁遠(yuǎn)洲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點微妙，“你是說，接下來你還要繼續(xù)挑燈苦熬……辛辛苦苦糊七千個火柴盒，就為了買一瓶兩塊八的桂花油？”

    姜湘咚咚點頭，毫無猶豫，理所當(dāng)然，為桂花油事業(yè)瘋狂奮斗，且義無反顧。

    梁遠(yuǎn)洲無話可說，充滿敬佩給她點了一個贊。

    當(dāng)天夜晚，姜湘猶如打了雞血的瘋兔，充滿激情，手指一刻不停歇，一口氣糊了六十個火柴盒，收工睡覺。

    第二天夜晚，繼續(xù)干！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梁遠(yuǎn)洲親眼目睹她深夜苦熬一周的勁頭，實在看不下去，就在姜湘擼起袖子準(zhǔn)備攪漿糊的時候，他拿出了一個天藍(lán)色蘭花小瓷瓶的桂花油。

    “??！是桂花香！好香好香，好好聞！”

    “梁遠(yuǎn)洲，這是送給我的嗎？”

    “是啊，”梁遠(yuǎn)洲嘆口氣，無奈摸摸她的腦袋，“你想要的桂花油我買回來了，不要天天弄你的火柴盒了……”

    然而這話說完的第二天，姜湘依然悶頭糊火柴盒。

    梁遠(yuǎn)洲就納悶她還有什么想買的東西。

    姜湘又是嗐了一聲，眸光亮晶晶的，“閑著也是閑著嘛，與其浪費時間，不如糊糊火柴盒。我現(xiàn)在有下一個目標(biāo)了，買真絲枕巾呀?！?/br>
    梁遠(yuǎn)洲:“………”

    梁遠(yuǎn)洲快對她心服口服了！

    半是無奈半是心酸的，他倒在床上，歪著腦袋，眼瞅著她打了雞血似的坐在窗前，又開始辛辛苦苦糊火柴盒……

    他心疼，不想讓她吃這份苦。

    一晚上低頭忙活，糊五十個火柴盒才能賺兩分錢，何必呢。

    只要她開口，想要什么，他完全可以幫她買回來。

    男人不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發(fā)揮作用，簡直沒用。

    轉(zhuǎn)天下午他就去了百貨大樓，把她心心念念惦記的真絲枕巾買了回來。

    這一次，姜湘總算不再打雞血似的糊火柴盒了。

    從國棉廠下了班，回到小洋房，她專門洗了頭發(fā)，擦干一頭茂密長發(fā)讓它自然垂散，然后換上漂漂亮亮的布拉吉裙。

    她坐在床邊，眸光流轉(zhuǎn)，拉著梁遠(yuǎn)洲親親熱熱坐下來。

    梁遠(yuǎn)洲頭腦發(fā)暈。

    下一秒，只聽姜湘趴他耳邊柔柔軟軟地說：“是我以前太傻了，一根筋，糊火柴盒搞外快什么的都不如你賺錢呀。常言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小梁同志，有錢一起賺嘛，帶帶我?！?/br>
    “…………”

    第65章

    梁遠(yuǎn)洲快要被氣笑了, 敢情折騰半晌跟他使美人計，就是想慫恿他帶她一塊賺錢？

    “湘湘，我這個行當(dāng)是賺錢, 可是帶不了你。”

    “怎么就帶不了我，你教教我嘛，咱兩誰跟誰啊?！苯胬p著他不依不饒。

    “教不了，”梁遠(yuǎn)洲面不改色, 摁住她蹭來蹭去的腰肢, “你跟我使美人計也沒用, 黑市不是好地方, 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女生，進(jìn)去第一天就能讓人盯上。”

    “這不是有你嗎？”姜湘癡纏, 伏在他肩上，“你帶帶我嘛, 咱兩一起掙錢不是更快嗎？”

    “不行, 這是原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