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帳有春 第44節(jié)
可穆千璃在巷子口躲了一陣,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幾人靠近。 直到看清他們的模樣,她萬分確定,這幾人并不是她認識的任何一個可能來抓捕她的人。 巷子外,那幾人在鎮(zhèn)口停了下來,似乎在像鎮(zhèn)口的鎮(zhèn)民打探消息。 穆千璃側(cè)著身子集中注意力偷聽了一下,聽出幾人口音也并非遙城人,更像是北方那邊的。 不過隔著一段距離,她沒能聽清那幾人到底在說什么。 為首的男子年輕俊逸,板正嚴肅,他在鎮(zhèn)民開口說了什么之后微微頷首,而后回頭抬手示意身后跟隨的另外幾人。 他開口時,面相正好朝向穆千璃躲藏的方向。 穆千璃驚愣看出他口型所說:“人就在這里,我們進去吧。” ??! 穆千璃頓時后背發(fā)涼,她爹竟然換了一批人追捕她嗎! 這會穆千璃已無心再多想別的事了,唯恐自己就此要被抓回,第一反應便是逃跑。 可憐玉還在宅子里,她自不能丟下憐玉一人逃跑。 權衡之下,穆千璃很快抖動韁繩,調(diào)頭從巷子里抄近道迅速往宅子趕。 她速度很快,并且那些人不一定知曉她的確切住址,她應當能有半柱香的時間。 她們出行沒帶什么重要之物,只要通知了憐玉,她們很快就能直接從鎮(zhèn)上另一條路出發(fā)逃離。 這樣的情況在她住到扶風鎮(zhèn)之前也遇到過兩次,她們皆是如此擺脫困境的。 穆千璃騎著馬飛馳在小道上,一路上都在腦海中盤算如何逃離。 直到她穿過一片高墻,自家宅子的圍墻出現(xiàn)在眼前,映入眼中的是那棵長得茂密枝條已經(jīng)彎出許多,落到了她家院內(nèi)的柳枝。 穆千璃一愣,不自覺拉動韁繩停了下來。 她得逃跑了,可是容澈呢? 他們還未將話說清楚,至少應該有一個正式的道別。 穆千璃心臟重跳了兩下,還沒來得及多想。 只見自家院墻上一個矯健輕盈的身影背著包袱迅速翻出。 憐玉落地一看,也正好看見了在巷子口停下腳步的穆千璃。 “小姐!”憐玉連忙跑了過來。 穆千璃翻身下馬,暫且撇開其余思緒,一把拉住憐玉,連忙道:“我剛在鎮(zhèn)口看見幾個可疑之人,看他們的樣子像是來找人的,說不定是我爹派來抓我們的,我這就折返回來通知你,我們得趕緊逃了?!?/br> 憐玉連連點頭:“小姐,那群人已經(jīng)找過來了,現(xiàn)在就在隔壁容公子他們院中,我也是擔心有可能是老爺派來的人,這便趕緊收拾了些東西翻墻出來了,怎么辦小姐,我們現(xiàn)在直接離開嗎?” 穆千璃一驚,沒曾想她已是抄了近道,那些人竟還是和她幾乎同時趕到了。 這顯然,他們是已經(jīng)知曉具體位置,進了鎮(zhèn)里,便直沖沖朝著這個方向來了。 穆千璃咬牙,不得不放棄和容澈道別的機會。 但她又垂眸看向憐玉收拾的包袱,問:“必要的東西都收齊了嗎?” 憐玉點頭,因著此前便有這樣的經(jīng)驗,所以她們即使在扶風鎮(zhèn)安然住了好幾個月,也一直沒有徹底放松警惕,要隨時跑路的行李都是一直收拾好的,拿上便能走。 穆千璃卻問:“蓮花燈呢,一并裝上了嗎?” 憐玉眸子一顫:“沒有?!?/br> 蓮花燈并非她們此前就有的行李,如此匆忙的情況下,她自然沒能第一時間想到。 穆千璃眉頭一皺,幾乎只猶豫了一瞬,就道:“我得回去拿,憐玉,你在此等著,有任何情況便在外接應我,我拿上蓮花燈就出來?!?/br> 憐玉驚訝瞪眼:“小姐,都什么時候了,人都已經(jīng)在隔壁了,說不定發(fā)現(xiàn)不是咱們的住宅就會迅速過來了,你現(xiàn)在回去豈不是被逮個正著!” “不會的,我會小心一些,拿上就走?!蹦虑Яг捳Z頓了一下,“若是被他們逮著,大不了打一架,總歸是能逃跑的,但蓮花燈我一定要帶上?!?/br> 這句“總歸是能逃跑的”于穆千璃而言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那盞蓮花燈也并非她們路途上必不可少的行李。 但穆千璃仍是很快有了動作,趁著四下無人,迅速翻身攀上了自家圍墻。 一進院子里,似乎隱隱能聽見隔壁傳來的對話聲。 穆千璃沒時間耽擱,連忙潛進屋中,拿起放在床頭最顯眼位置的蓮花燈就迅速離開。 只是當她剛翻出主屋,要從側(cè)面的圍墻逃跑時。 隔壁忽的一聲高聲:“慕容澈!你是當真不管我死活??!” 穆千璃一愣,腳下步子頓在了原地,以為自己聽錯了。 方才,隔壁傳來的陌生嗓音一定是那幾個外來人中的其中一個,那這個陌生卻又巧合熟悉的名字呢? 穆千璃屏息站定后,隔壁的談話聲也就清晰了起來。 她確切聽見容澈沉聲喝道:“閉嘴,別那么大聲?!?/br> 那人接下來的確壓低了些聲音,不再大喊,但穆千璃集中注意力側(cè)耳聽去,還是將他們的談話聲聽得清晰。 “你還要在外躲多久,初春就說讓你回來了,你待到夏末還不走?” “我有事,我已寄信回京,待事情辦完,我自會回去?!?/br> “你說的是這個?” “你攔截我的信干什么?” “干什么?若不是正好叫我攔截到這封信,看了信中內(nèi)容,你還真打算用這種借口搪塞嗎?夫人跑了,你何來夫人,莫不是打算在外隨便找個女子演戲,就為了繼續(xù)在這荒郊野嶺住著?” 短短幾句對話,卻往穆千璃的大腦中塞進了巨大的信息量。 穆千璃呆愣在原地片刻,而后抱著懷中的蓮花燈緩緩邁動了腳步。 這回她并非是往圍墻的方向去,而是步步走向自家宅門。 越是靠近隔壁,聽入耳中的聲音便越是清晰。 那人又道:“不是我說,你尋個借口也尋個靠譜的呀,隨便在外找個女子,除了那個女子本人,能糊弄得了誰?!?/br> 容澈面色沉冷,已然不悅,張嘴正要說什么,瞳孔在捕捉門前身影的同時,瞬間緊縮震顫。 偏偏背對宅門方向的那人還毫無察覺,伸手把信遞給了容澈,還繼續(xù)開口道:“慕容澈,這借口真不管用,你要真不想回去,還是換個法子吧?!?/br> 話音剛落。 門前,穆千璃僵著背脊沉著臉色站定,目光直直略過院中一眾人,落到了容澈同時浮現(xiàn)多種神情的臉上。 他在驚愣,慌亂,心虛,緊張。 所有的表現(xiàn)無一不在證實著,方才發(fā)生在院中的對話,都是不該叫她聽見,卻又是一直被隱瞞的不爭的事實。 穆千璃好似冷靜,眸光卻冰冷沉底,在他下意識要開口前,先一步轉(zhuǎn)身,只留一個無聲的背影,一晃不見。 第33章 巨大的沖擊令穆千璃本以為自己會心緒繁亂, 思緒不清。 沒曾想,她快步離開宅門前,卻是格外的清醒。 慕容澈。 那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那句突如其來的喜歡, 只是為了哄騙她, 讓她上鉤陪他演一出戲,他便能夠再多在外多待一陣。 穆千璃本該是氣惱的, 但也覺得自己沒什么立場氣惱。 慕容澈做的事, 就如同她做的那些事一樣。 唯一不同的, 是她因著淺薄的常識和拙劣的手段,早已被他識破真相。 而他,勝券在握游刃有余, 若非她今日無意聽到這些,或許會一直被蒙在鼓里, 當真費心去思慮所謂的喜歡。 穆千璃此前一直縈繞心頭的愧疚散去,心下憤然想著,就當是扯平了,她便不需對他感到心虛了。 可懷中的蓮花燈微晃的一瞬, 她一垂眸, 瞧見上面晶瑩斑斕的光澤。 一時間又難消心頭憤怒, 不自覺收緊了手指,指腹抓著燈壁微微泛白。 他太可惡了! 竟是一直在騙她! 穆千璃仍在惱火, 但剛走到巷子口就被憐玉匆匆忙忙抓住了:“小姐!不好了!真的是老爺找來的人!” 穆千璃一愣,這才回過神來, 忙要解釋:“不是, 那些人不是來找我們的, 是……” “你看!” 憐玉拉著穆千璃快步走到巷子的另一端。 只見幾個高大的男人正拿著畫像四處詢問鎮(zhèn)民。 畫像上畫的什么以她們的角度并不能看見,但那幾個男人卻是實打?qū)嵉恼J識。 正是萬里鏢局的鏢師。 穆千璃眸子一怔, 心道不好。 慕容澈院子里的人的確不是來找她的,可這幾個人,卻真是她爹派來抓她的。 事情竟在一天之內(nèi)全叫她給趕上了。 穆千璃一咬牙,拉著憐玉連忙跑回馬兒前。 “憐玉,上馬,我們真得走了?!?/br> 憐玉重重點頭:“嗯!” 兩人同乘一匹馬,按照最初來到扶風鎮(zhèn)時就打探好的逃離線路,從扶風鎮(zhèn)的另一個鎮(zhèn)口快馬加鞭離開了。 臨近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