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他想得一樣，善良固執(zhí)，天真又單純，當然他也看出她的一些小心思，太過單純反而沒這么可愛。

    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只能遠遠看著西涼公主，這輩子沒機會靠近她了，偏偏她受了傷，眾叛親離跌落下來，他有資格護著她。

    “我的名戚乾，乾坤的乾，再造乾坤，獨掌乾坤?！蹦腥嗽谒厰S地有聲說道，“以后由我保護你。”

    “……”

    她受刺激過大，情緒激動昏在他懷里，乾坤？好大的野心。

    南朝殘留下的人憑什么認為他們可以顛覆乾坤？

    誰給他們的底氣呢。

    不過，一個替身都能用乾為名，她得重新衡量他的重要性了。

    戚乾不僅帶走了明兒，讓隨從帶走昏厥過去的老嫗。

    長江以北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待下去了，他們一行快速渡江，到了南邊地盤，戚乾不會再被穆陽追著打。

    長江以南的百姓始終記得南朝，對皇上并不見得完全忠誠。

    皇上領(lǐng)兵南下時，對南邊的百姓殺戮很重，又喜歡南朝美人，當年皇上同他的老兄弟們可沒少以勝利者尊位縱情聲色。

    但凡他駐扎過的地方，他麾下將領(lǐng)索要過不少美人。

    當然，名義上都是地方官貢獻上去伺候勝利者享受的。

    皇上只是勉為其難收下舒緩排解寂寞的美人而已，不忍心浪費地方上百姓的孝敬。

    這股獻美的風(fēng)氣直到送到穆陽面前才碰了個頭破血流。

    誰送美人，穆陽就派人去把他府里的女眷送去青樓接客。

    皇上口味比較重，也不都是處女，有一些是好看的婦人。

    穆陽帶著人挨個把好色的將領(lǐng)們打了軍棍，把這群縱情享樂的將領(lǐng)們打得三天下不來床。

    并且穆陽親自牽著捆成一串的開國功勛們游街示眾。

    甚至，穆陽堵上了皇上的門，高聲念誦四書五經(jīng)，逼得皇上自罰了三軍棍，再也不敢收美人了。

    就算收也會偷偷收下，絕不能大張旗鼓讓穆陽知道。

    如此，這才平定了江南，收攬了一部分民心。

    皇上稱帝后，對南邊同北地行不同的稅負，南邊稅負較重，對南邊的盤剝也更重。

    在民間皇上名聲并不是太好，相反靖王穆陽雖然手中染滿了南朝精銳的血，不少南朝的子弟兵死在同靖王交戰(zhàn)上，但是百姓們對靖王并無太多記恨。

    悲傷子弟兵戰(zhàn)死，可是兩軍相爭，在疆場上容不得手下留情。

    靖王同皇上和開國功勛們完全不一樣，即便穆陽麾下將士做不到秋毫無犯，卻也不會恃強凌弱，欺壓歸順的百姓。

    坐在大船上，憑欄望著滾滾江水的云薇聽著下面人訴說當年事，輕笑道：“沒想到阿陽在南邊風(fēng)評如此之好，嗯，有幾家獻美的人家女眷去了青樓？”

    侍衛(wèi)：“……”

    王妃的關(guān)注點果真奇妙，難怪將王爺拿捏的死死的，占據(jù)王爺所有的心緒，永遠不會讓王爺感到無趣。

    “這個吧，其實只是嚇唬一番，準許人家拿銀子贖身。一切按照青樓的規(guī)矩。

    王爺不喜歡用一人犯錯，全家同罪的手段，當著滿城百姓將女眷送去青樓后，有心送美攀附王爺?shù)娜私^跡了，但是名門貴女對王爺更為傾慕。

    王妃是沒見過當年我們王爺一身戎裝，騎馬走過南朝都城，現(xiàn)在的金水城的盛況，那真真是鮮花香囊灑滿全城。

    王爺那時候……年歲尚輕，比如今更顯得英俊，又是戰(zhàn)功赫赫，按照我家婆娘的話說，上至四十，下至十歲的人，男女都算上，逃不掉王爺?shù)镊攘??！?/br>
    李侍衛(wèi)是被穆陽派過來的侍衛(wèi)頭頭，一直跟隨王爺，比風(fēng)林火山四旗地位稍稍差一線。

    怕云薇在船上無聊，穆陽派了一個既能說，功夫又好，已經(jīng)邁入高品的侍衛(wèi)保護云薇。

    可以順帶多說說穆陽曾經(jīng)的事，省得上次的事再發(fā)生。

    云薇對穆陽過去還是很感興趣的。

    “我知道你媳婦說得魅力是什么了，少年將軍，嗯，少年感?！痹妻庇X得穆陽如今外表越發(fā)硬朗，壓迫感越重，攻擊性很強。

    穆陽如今讓人信服，但沒了那種讓人怦然心動親近的感覺。

    “對，對，就是少年將軍魅力無雙，王爺兵臨金水城時才十八，剛及冠，王爺卻可打得南朝傳承百年的將門節(jié)節(jié)敗退。

    王妃且勿聽南人往自己臉上貼金，說是南朝末帝昏庸，jian臣當?shù)?，不給前邊將士軍餉，又是反間計什么的。

    其實當年末帝身邊有寵妃，可他滿足了將領(lǐng)的所有要。

    糧餉同武器并不缺，又有天險，南朝無力北伐，龜縮保住基業(yè)并不難，最后他們沒能打得過王爺，正面決戰(zhàn)被王爺領(lǐng)兵擊潰?！?/br>
    李侍衛(wèi)興奮異常，提起穆陽當日的風(fēng)光，他能說上三天三夜不帶睡覺的。

    再多的贊美都無法完全表現(xiàn)出他對靖王的崇拜。

    云薇望著兩江了沿岸的景色，緊了緊斗篷，小半張臉埋入領(lǐng)口的長毛中。

    臨近初冬坐船有點涼，卻有著不輸煙雨蒙蒙的江景不同的景色。

    云薇沒想到自己暈船的毛病帶過來了，倒也不是很嚴重，不過坐在船艙中久了，她有些不舒服。

    “阿陽最后能全殲?zāi)铣J，楊公父子幫了他大忙，他們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了大部分精銳，阿陽才仔細布局，一戰(zhàn)而勝?！?/br>
    “這話也對，也不夠準確，王妃怕是沒聽王爺提過……”

    李侍衛(wèi)東看看，西看看，這個時辰王爺在議事。

    一般而言王爺不會偷聽王妃說話，他壯膽子靠近云薇，輕聲說道：

    “當年楊家女公子讓王爺保全楊公父子的性命，外面都說，王爺沒答應(yīng)。

    其實王爺給過楊公建議，提醒過楊公進兵路線不妥，楊公更愿意相信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的老將，相信楊少主的領(lǐng)兵才干，沒有采納王爺?shù)慕ㄗh。

    被困兵敗時，楊公等來了王爺，他是后悔的……抓著王爺?shù)氖终f了好一通話?！?/br>
    “你沒聽到？”云薇好奇問道，“一句都沒有聽到嗎？”

    “沒有！”

    李侍衛(wèi)遺憾搖頭，“楊公當時氣息很弱，只是嘴唇蠕動，除了抱著他的王爺之外，我們離著不太遠，不敢仔細聽。

    楊公被他的獨子坑慘了，我們追隨王爺很久的人都不在意生兒子。

    生出一個坑爹一把葬送祖宗基業(yè)的蠢兒子還不如生一個嬌軟孝順的閨女，閨女養(yǎng)不好，嫁出去后坑得就是夫家……”

    云薇咳嗽了兩聲，“你不怕養(yǎng)不好的閨女嫁不出去？最后還是坑你家，所以不于生男生女，教養(yǎng)才是關(guān)鍵。

    閨女養(yǎng)得好，沒有兒子，招上門女婿一樣可以光大門楣。

    別用楊少主舉例，他雖然貪功冒進，但也不是一無是處，楊公最后悔的一件事——因為狹隘兒子繼承家業(yè)的觀念，把不適合的兒子放到了繼承人位置上。

    楊公想讓女兒輔佐兒子，可女兒不甘心，兒子面對優(yōu)秀meimei的刺激走偏了路。

    不管兒子女兒，誰有能力誰上，才是最好的。”

    李侍衛(wèi)摸了摸鼻子，一激動把心里話說出來了，難怪兄弟們嫌棄自己愛胡咧咧大實話。

    “王妃的意思是楊公最后悔是沒立女公子為繼承人？”李侍衛(wèi)細品一番，點頭道：“在沒被傳出楊公看重女公子的消息前，楊少主并不差的，稱贊女公子的人多了，楊少主就……”

    云薇的手按住了小腹，輕聲說道：“有一國大富大貴人家最喜歡生女兒了，因為生女兒可以挑選女婿，選最好的人才做女婿，相反不喜歡生兒子，畢竟兒子培養(yǎng)不出來，也不能扔了不是？”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李侍衛(wèi)的嘴巴張得極大，不曾想生下女兒有挑選最優(yōu)秀兒郎做女婿的好處：

    “可是怎么保證女兒生下來的孩子隨母姓？贅婿會被人看不起的，辛苦培養(yǎng)出優(yōu)秀兒子的人家也不舍兒子……

    王妃，不是說您說得不對，兒子同女兒咋能一個樣子？”

    “我明白，養(yǎng)成一個觀念不是我說，得到所有人的認同需要許多年，尤其是在男女天差地別上頭，需要更長的時間，以及更嚴苛的條件?！?/br>
    直到她穿越時，兒子同女兒一個樣也沒有被所有人接受。

    傳宗接代的人是兒子，富貴人家給女兒準備大筆的嫁妝，提前分割財產(chǎn)，這已經(jīng)算是很疼女兒的父母了。

    得虧云薇是靖王妃，又是閑聊而已，不然不知道多少衛(wèi)道士們對云薇口吐芬芳，追著云薇‘教訓(xùn)’。

    “先得提升贅婿的地位，當贅婿也能科舉也能經(jīng)商時，做上門女婿會……”云薇說著說著再次搖搖頭，“算了，我隨便說說而已?！?/br>
    反對的聲音太大，云薇沒心思去同約定俗成的習(xí)俗抗衡，畢竟她有很多事去忙碌。

    一個女學(xué)的普及已經(jīng)讓云薇很忙了。

    姜氏在云薇離開京城前，叮囑云薇別忽視陪伴靖王。

    云薇本就不是一心搞事業(yè)的大女主，忽略靖王，忽視家庭，有些本末倒置了。

    而且云薇覺得好的舉措不一定適合當下。

    云薇就是個尋常人，比當世人見識多一點，她即便能抬高贅婿的地位，又怎能保證政策順利實施下去？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當世同樣適用，好的舉措一層層穿下去，有可能變成壞事。

    歷朝歷代的變法成功得少，失敗的多，主持變法的人哪一個不是在史書上響當當?shù)拇蟛牛?/br>
    準許大才主持變法的皇帝又哪一個不是想要突破求變，想要國富民安？

    可支持變法的皇帝也會束手束腳，可見統(tǒng)治階層的壓力給到皇上有多大了。

    除非是不得不變，或是已經(jīng)國破家亡……不變大家都得死，才有可能打破條條框框成功變法。

    楊皇后想贏，卻忍著沖動，只在京城同皇上相爭，只在朝堂一決勝負，很少牽連京外的地方官員，底層百姓更是感覺不到帝后相爭。

    她不愿意生靈涂炭，山河破碎。

    云薇含了一顆梅子，微酸的味蕾緩解她乘船的眩暈感，她并非逃荒或是在亂世中艱難求生之人。

    所求不過是國泰民安，永遠太平。

    治大國如同烹小宴，慎重仔細，當下不能用大刀闊斧的舉措。

    云薇能體會到穆陽的為難，穆陽連通卷毛后，難道不知道卷毛腦子里的政體同先進的舉措是好的？

    穆陽手握重權(quán)也不敢輕易實行，并非穆陽不是皇帝的原因，越是位高權(quán)重，站得越高，就越是謹慎，考慮得越多。

    “等到了靖王封地，可以劃出一塊地皮試試看，偉人說過，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