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節(jié)
不過,皇上又深知云默深謀遠(yuǎn)慮,做出的決定往往顧全大局。 “陛下此言差矣,西涼地盤雖大,危險也大,土地貧瘠,難以耕種,富庶程度遠(yuǎn)遠(yuǎn)不如閔王原先的封地,頻繁的戰(zhàn)亂也讓西涼百姓多了幾分彪悍,少了幾分耕種的心思。 靜西侯當(dāng)初接受陛下的冊封,而不是自立為王,臣以為他說得再好聽,說得再忠誠于陛下,最終讓他接下圣旨又肯回京的原因,有難以抵擋蠻夷的原因,更有他的糧餉同兵馬不夠征戰(zhàn)用了。 無論是陛下,還是楊皇后……嗯,玉掌柜一直在支持靜西侯,臣一直不是很喜歡玉掌柜風(fēng)流性情。 臣敬佩她的大愛,她把賺來的銀子大部分給了靜西侯,玉掌柜出身同臣生母一般是……是妓子。 執(zhí)著于男女情愛的母親遠(yuǎn)不如大愛無疆的玉掌柜,臣同樣查過,玉掌柜也支持不下去了,以后西涼之地的補(bǔ)充全靠朝廷,靠陛下。” 云默同皇上對視,“沒有陛下同朝廷的支持,閔王殿下在西涼撐不過一個月,因此臣不擔(dān)心陛下把整個西涼做閔王封地,閔王無法脫離陛下?!?/br> 皇上瞳孔微縮,向云默招手,“你進(jìn)前來,仔細(xì)同朕說說?!?/br> 云默邁步走到皇上跟前,用眼神示意楊皇后靠邊站,楊皇后差點被云默小肚雞腸氣笑了。 只要她想聽,大半個京城的竊竊私語她都聽得到! 皇上顯然也是明白這點,故作大方說道:“皇后不是外人,不羨盡管說就是了?!?/br> 云默嘆了一口氣,說道:“臣是靖王的岳父,靖王妃并非臣的親生骨rou,臣少不得替靖王妃打算,皇上對靖王一直信任有加,然而靖王就藩,他身邊少不了人輔佐。 陛下,臣怕靖王無心,身邊人帶壞了靖王,靖王雖忠誠,身邊人未必人人都不想榮華富貴,靖王封地不大,可是富庶。 靖王對海外有過探索,陛下,萬一靖王買了一些番邦奴隸回來……靖王封地在人口上的劣勢可就彌補(bǔ)齊了。” 皇上倒吸一口涼氣,手心冒出了冷汗,“奴隸?!” “征戰(zhàn)智謀為上,根本卻是麾下將士有多少,敢不敢死戰(zhàn),史書上總有以少勝多的奇跡,之所以成為奇跡,就是太少,幾百年下來,唯有一掌之?dāng)?shù)以少勝多。靖王是個帶兵的奇才,整個朝廷武勛們捏在一起,未必能在疆場上抵擋得住靖王。” 云默聲音沉重上幾分,“那群買來的奴隸,只要靖王說赦免他們奴籍,給他們自由土地,給予他們同朝廷百姓同樣的待遇,他們會為了子孫后代的自由拼命,哪怕他們死了,他們后人也能成為良民?!?/br> “不羨的意思是阿陽有可能造反?反了朕?”皇上一臉嚴(yán)肅,眸子冰冷,會嗎? 若他是阿陽,有錢有兵,憑什么臣服于中樞?憑什么阿陽不能當(dāng)皇帝? “靖王殿下重視陛下的養(yǎng)育之恩,他身邊有萬娘娘照看,應(yīng)該不會有反叛的心思,然而陛下……靖王,秦王,閔王三塊封地連在一起,同江南接壤,靖王無意,臣怕旁人有心! 臣并非不喜靖王,正因為在意這個女婿,臣才要向陛下勸諫,給閔王同秦王更換封地,靠近靖王的封地派有能力,有決斷的人駐守。 而且陛下也當(dāng)同靖王時長書信往來,閑話家常,臣以為藩王同陛下矛盾都是彼此消息不暢引起。 皇上對靖王疼愛信任,又有閔王在西涼牽制,京城還有臣一家子在,靖王會信守承諾,為朝廷鎮(zhèn)守屏藩?!?/br> 云默緩緩跪了下去,行大禮磕頭,雙手平舉過眉頭,誠懇說道:“臣認(rèn)為閔王去西涼是極好的事,更換封地更好,懇請陛下深思,準(zhǔn)臣所奏,另外為靖王殿下派去長使,并非限制靖王,只為去看靖王身邊之人是否賢德與忠誠。” 第四百四十四章 皇上不置可否嗯了一聲。 “朕會考慮王府長使的事,你為阿陽的心思,對朕的忠誠,朕頗為感動?!?/br> 早想過會有一人主動提起靖王對中樞的威脅。 皇上萬萬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削弱靖王實力的人會是云默。 真愛姜夫人,憐惜繼女云薇的云默! “父母為兒女,為之計深遠(yuǎn),臣不希望靖王殿下因為身邊小人作祟,同陛下兵戎相見,亦不愿靖王受人脅迫致使天下大亂,黎民百姓重陷戰(zhàn)火。 若有那么一日,靖王固然是天下罪人,臣亦是罪人。 臣讀書多年,求得便是盛世安穩(wěn),唯有太平才可施展臣的志向,臣怕了征戰(zhàn)不休,民不聊生?!?/br> 皇上徹底打消了對云默的懷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云默這類的讀書人,在太平盛世中有發(fā)展的余地。 一旦經(jīng)歷亂世烽火,云默的重要性遠(yuǎn)遠(yuǎn)低于武將們。 楊皇后認(rèn)真瞄了云默幾眼,分不清他是真心為穆陽演戲,還是向皇上徹底……應(yīng)該是向皇權(quán)徹底效忠。 云默沒有稱帝的野心,他最多就是秉政天下,位極人臣而已。 讀書人大多這么想。 云默不會管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給他執(zhí)政天下的權(quán)利即可。 阿陽真是倒霉,遇見這么個岳父。 不過,云默未必想不到,穆陽一旦真有野心,以后翁婿少不了沖突。 還不如徹底斷了穆陽的野心,穆陽安心做一個藩王。 由此,一旦云薇同穆陽情分淡了,穆陽不敢對背景深厚的云薇虧待了去。 “皇后娘娘給予靖王一萬兵馬去了西涼,陛下也可安心慢慢減少靖王侍衛(wèi)的人數(shù),藩王不可養(yǎng)兵超過一萬,陛下,您這不是懷疑靖王,而是為他好?!?/br> 云默再次開口,皇上心中是高興的,面上露出幾分愉悅。 “阿陽身子骨沒養(yǎng)好,朕指望著他幫朕在江南處理大事,他身邊少不了人護(hù)衛(wèi),朕不希望阿陽有危險,朕還嫌棄給阿陽的兵馬不夠多。 不羨,你讀過史書,以史觀今,建議朕防范藩王,然你不懂,朕始終相信阿陽,天下誰都有可能反了朕,唯有阿陽不會! 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不過你的建議,朕會好好考慮,朕相信阿陽,但是他身邊難免有狡詐之輩?!?/br> “不羨為朕擬旨,靜西侯勞苦功勞,封汝國公,閔王鎮(zhèn)守西涼,改封地為西涼,王爵封號不變,秦王跳脫,無心政務(wù),暫收秦王封地,待到秦王大婚,朕再賜他封地?!?/br> “臣遵旨?!?/br> “秦王……朕還是要調(diào)回京城,他同阿陽不一樣,他得在朕身邊……朕想著他能……” “做太子?!”楊皇后怒極甩開皇上的手,冷笑道:“本宮以為你想明白了,還是舍不得她們母子!” 楊皇后噠噠噠快步出門。 皇上嘆了一口氣,“傾慕上兩個女人有什么好?唉,朕左右都不是?!?/br> “盡快擬旨,朕不希望西涼有變,對阿陽,多加一份封賞旨意,說,朕體諒他,不怪他沒能勸住老三,阿陽是老三的嗣子,穆氏江山總有阿陽的一份?!?/br> “臣會讓靖王殿下明白,他為王爺,也是您的臣子?!?/br> 皇上滿意笑了,拍了拍云默的肩膀。 對這個臣子真是再滿意不過了,有些話不方便自己說,云默主動開口。 有些事,他不去做,云默去做。 難怪阿陽離開京城后,皇上只是偶爾覺得不適應(yīng),比起穆陽來,云默用得更順手。 皇上將云默忠誠內(nèi)斂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羨也是朕的兄弟,若有一日,朕亦封你為王,你不是外人,也是咱穆家人?!?/br> “臣不敢。” “朕管你爹叫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你甚至比阿陽更親近,好好孝順?biāo)麄?,外面的閑言碎語,朕不在意,母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上想通了,他聽了朝臣建議不讓太后成親,沒見朝臣對他有多忠心,太后同繼父的閑話滿天飛,并未因為安國公病逝而減少分好。 危機(jī)來臨,朝臣有幾個會為他死戰(zhàn)的? 還不是各有心思! 蕭首輔有自己要保的世家,文臣有對楊家戀戀不忘,武勛們兵馬在手,便有了立足的本錢。 最后皇上只能指望自家人,此時他倒是希望穆地主是扮豬吃老虎了,真有一些本事鎮(zhèn)守西涼。 “臣絕對沒有把家父當(dāng)孫子訓(xùn)!”云默認(rèn)真的辯解,“臣對家父一直很孝順,勸解時也是細(xì)聲細(xì)語,并非忤逆了父親?!?/br> “好,好,朕知道了?!?/br> 皇上瞄著一言難盡的老爺子,開口道:“不羨認(rèn)為的孝順,許是同他認(rèn)為的孝子不大一樣吧?!?/br> “母后,繼父,好好享受?!?/br> 皇上說了最后一句話,腳步輕快離開云府,同時按時身邊的密探繼續(xù)監(jiān)視云默一家的動向。 倒不是怕云默不老實,他很想知道在云默的孝順下,繼父的日子過得有多開心?! 再附贈一個太后娘娘,想必繼父對皇上感激涕零。 老太后望著大門口,緩緩流出兩行真正眼淚,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走了,終于走了?!?/br> 終于糊弄過去了,老太后心累得很想抱著阿弟睡上三天三夜。 老爺子穿著被冷汗?jié)B透又被體溫熏得半干的衣服,本想扶起老太后,沒能站穩(wěn),反而同老太后跌坐在一起,喃喃說道:“不羨,他是相信了?地主會沒事的,對吧?!?/br> 同樣都是繼子,老爺子始終最偏心老三穆地主。 云默從地上站起身,先給了姜夫人同云愛一個安撫的目光,才緩緩開口:“沒事了,阿陽本打算在京城宣揚閔王去西涼的計劃用不上了,今日皇上同楊皇后從皇宮鬧到咱家府門口,多少雙眼睛看著? 帝后的傳聞不用找人宣揚,人人都想打聽一二?!?/br> 老太后顫顫巍巍問道:“不羨,地主同皇上……” “您放心,閔王不會弒兄?!?/br> “這就好,這也就好,俺再也受不住兄弟相殘?!?/br> 老太后倒在阿弟身上痛哭,老爺子輕輕安慰著。 云默等了二老神色平緩后,蹲在他們面前,認(rèn)真問道:“我何時把父親當(dāng)孫子訓(xùn)了?!” 老爺子一翻白眼,直接昏了過去,怎么還記得呢? 他真沒說謊話啊。 糟老頭子! 玩裝昏這招不曾提前通知她! 這不是讓她錯失先機(jī)嗎? 她此時再裝昏的話,純純當(dāng)云默是傻瓜糊弄了,根本瞞不過去。 “太后娘娘的意思呢?您同我交代過我爹當(dāng)年有多被人輕視,叮囑我給我爹爭氣,孝順我爹,我按照你們建議做了,為何我爹不滿意?” 云默覺得自己一腔心血最終錯付了,“難道我做得不對嗎?” 老太后向姜夫人求救一般看過去,“這個,這個,玩笑的話罷了,隨口一說,我不相信,皇上也不會相信,外人更不會相信。” 她狠狠捏著老爺子的后腰,使勁掐,rou都捏紫了,老爺子愣是忍住一動不動。 姜夫人點頭說道:“為緩解方才皇上質(zhì)問時,老爺子才口不擇言,分散皇上的心思,省得總是揪著閔王的事情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