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節(jié)
“娘,您的身子?”穆凰舞于心不忍,眼見著江氏再次吞服了一把味道很不好的藥,“已經(jīng)夠了,那樣的藥吃多了,對您傷害太重,皇上會相信的……” “你不懂,這是我唯一的一次機會!” 江氏忍著強烈的惡心,藥丸如同火球一般炙熱,順著喉嚨同食道滾進胃部: “我已在地獄,姜氏憑什么不下來陪我?聽說她懷得是雙胎……呵呵,最孩子沒了,她卻活著,痛苦至極的活著! 眼見著丈夫嫌棄自己,眼見著女兒落到凄慘的境地,當年我就是沒能躲開,才會碰見了那個男人。 一樣的狀況,我不信她就能忍住,能躲開去?!?/br> 江氏仿佛才是受盡委屈,被虧待的那一個,憤恨不平,又說道:“都說我雀占鳩巢,都說我的不是,是我對不起她。 當年……當年我年歲尚幼,又不懂事,長輩說什么就相信什么了,姜家說我才是女侯孩子,將我給了女侯。 我哭著鬧過,還是被送到女侯跟前,我能怎么辦? 那時候女侯還不是女侯,只是一個有點銀錢,被楊公記掛上幾分的寡婦,她一向清高,要求極多。 我為成為讓她驕傲滿意的女兒付出了多少?頭幾年我做夢說夢話時都在背誦文章,天不亮就要起來練武。 我勤學苦練趕不上楊家女公子,她嘴上沒說我不爭氣,蠢笨如豬,像她那樣的人不需要是明說。 只要一個眼神讓我的心被切割成碎片,我受過的苦遠勝姜氏,偏偏這些話我不能說?!?/br> 穆凰舞眼里閃過心疼,從小在女侯身邊長大,她感觸更深。 江氏年少時受過的學習之苦,穆凰舞都受過,而且比江氏時更為嚴格。 江氏嘆了口氣,“我被陷害,被男人破了身子,不得不生下你們兄妹皆因我是女侯的女兒! 那個賊子不僅得到我的人,還折磨我……逼我探聽女侯的藏寶秘密!烈火焚身的痛苦燒得我骨頭蘇了,只能聽從賊子。 被穆地主拋棄后,我……皇上又對我抽取真氣,皇上沒拿我當人,這一切都是我代替她承受的苦難。 倘若當初我們不曾換過,我還是伯府嫡長女,能嫁一個如意郎君,穆地主看似溫柔,實則他那顆心暖不化,絲毫不懂夫妻情趣。 這一切的苦難本該是她的,是她對不起我……” 江氏臉龐多了猙獰,越說底氣越足,“不怪我算計她,我只是……讓她體會到我的痛苦罷了。 憑什么她一個寡婦能嫁給云中君?又被云中君捧在手心里?憑什么她還能再懷孕? 而我想為皇上生個骨rou,都不被準許?每次侍寢承受虐待,事后還要在太監(jiān)的太監(jiān)的嘲弄目光下喝下涼藥,傷身又傷心?!?/br> “娘別說了,您沒錯,是該讓姜夫人知道您的不容易?!蹦禄宋栉站o粉嫩的拳頭,“都拿您早知換女真相說事,說您暗害云薇,她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說風涼話的人處在您的位置上,我不信她們會主動揭穿真相! 畢竟,娘受了那么多苦,離開姜家太多年,早已對親生的父母兄弟沒多少情分,不舍得女侯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當初落水的事有您的意思,您也不是挑個癩子,董公子是讀書人,品貌上佳。 再看姜家其余女孩的婚事,真就姜明熙嫁得最好!” 穆凰舞緩了一口氣,繼續(xù)給算計姜氏找借口,“姜明熙把婚事退給云薇。同您有何關系?當時,您還想讓云薇做您兒媳婦。 大哥當時便心儀她了,只礙于她閨閣名聲不敢張揚,她轉頭攀上靖王,否認以前給大哥寫過書信。 云薇虛偽至極,她才是最貪慕虛榮的一個!當不起世人對她品行的贊美,她同她那個娘一樣,都是依靠著男人生活!” 穆凰舞重生后好像沒贏過云薇,處境越來越不好,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過上輩子的記憶。 或是她真的重生了嗎? 云薇是最大的變數(shù),正因為云薇活著,一切都變了。 穆凰舞再不敢憑著先知先覺去做事,靖王能同大皇子漸行漸遠,做了閔王的義子,皇上對大皇子越發(fā)冷漠,意圖廢儲……這任何一件影響當下局勢的大事。 在她的記憶中并沒有發(fā)生過。 前世大皇子到死都是皇上最疼愛的兒子! 大皇子死后,皇上身體快速垮下去了,同楊皇后斗爭失敗,皇上含恨而終,不甘心閉上了眼,卻留下一道口諭給穆陽——為他同穆晨報仇! 江氏眸子一閃,“別跟我提不孝子,他眼里就沒有我,本來他去輔佐太子,我以為他懂事了,可川蜀之戰(zhàn)后,他寧可留在川蜀剿滅亂黨,也不肯回京來幫我一把。 他在信中寫為我掙誥命,他現(xiàn)在幾品官?我等到閉上眼睛都等不到誥命加身,若不是我在皇上……他以為能成為六品校尉? 等他功成名就,我何時能壓過姜氏?!證明我就是比姜氏強?” 江氏把心中的委屈苦悶說了出來,立刻覺得舒服多了。 她并不需要穆凰舞的回應或是認同,除了對穆凰舞訴說之外,沒人能耐心聽完她的‘苦衷’。 “我興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已不去想穆地主,求得他的認同?!?/br> 江氏拿起針頭刺破自己手腕的血管,血流認注流淌進一盆妖冶的罌粟花中,得了血的滋潤,花開得更艷。 “娘……”穆凰舞于心不忍,“已經(jīng)夠了,您用自己的血栽培這盆花整整一個月,您的血幾乎都流干了,姜夫人同云薇絕對無法察覺到異樣……” 門外細微的動靜傳來,江氏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龐僵硬,穆凰舞悄悄靠近窗戶,猛然打開,看到外面一只梨花毛跳上圍墻,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幸好是一只貓。 云薇養(yǎng)的卷毛有靈性,這只貓不至于也是靈寵。 第三百八十五章 楊皇后急了 穆凰舞又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四周寂靜無聲,窗根下或是柱子后很難躲人,她一邊合上窗,一邊對江氏說道: “是一只貓,我瞧著品種似宮里小宮女養(yǎng)得,貓毛很干燥,沒被打理過……頂多是餓不死的貓?!?/br> 她已經(jīng)合上窗戶,聲音繼續(xù)透出去。 穆凰舞同江氏對視一眼,江氏直沖門口,默默數(shù)了十個數(shù)后,江氏一把推開緊閉的房門,而穆凰舞同一時間推開窗戶。 外面仍然很安靜,不見人影。 又試了一次后,這對母女才徹底放下心去。 江氏坐回到桌前,輕輕按了按太陽xue,縱然有人聽去了,也不知她具體的方案,頂多偷聽到她的抱怨而已。 穆凰舞開口道:“看時辰,姜夫人已經(jīng)進了蘭溪閣,她出不來的。” 江氏目光落在妖冶的花朵上,耗費一個月用自己血培養(yǎng)出來的花不會讓自己失望: “我親自去給姜蘇送過去,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應付一個蠢貨?!?/br> “娘……您別這么說,為了您,女兒愿意做任何事?!蹦禄宋柚厣貋硎窍霃浹a遺憾,讓娘活下去,過得更好。 現(xiàn)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娘江氏還不如上輩子早逝呢。 穆凰舞嘴唇抿了抿,江氏看出她有幾分少女懷春的羞澀,心頭咯噔一聲,“你莫不是看中穆晨?!” “……” 穆凰舞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兒,嘟著嘴唇喃喃道:“不知是怎么回事,同太子多見了幾面后,他同我印象中真是不一樣。 娘,他對我很尊重,我不稀罕男子溫柔,他真摯坦蕩,對我一如從前,說話行事闊朗豪邁,又不似過去一般粗魯,不解風情?!?/br> 她一邊說著,一邊窺著娘親的面色,心漸漸沉入谷底,勉強爭辯,“您想多了,我并沒有愛慕上太子,同他說得來,多聊了幾句。 娘,以前太子風光時,我不覺得他好,他如今不大好了,我反而有同命相連的感覺。 況且……您記得嗎?我同您說過,我做過夢中太子早逝,他同云薇一樣都早早去了?!?/br> 江氏哼了一聲,手指差點戳進穆凰舞眼中: “你同我說這種話?做夢的事你當真了?我是不信你什么重活一次,畢竟誰重活后,不記得大事?你跟我說的事就沒有準的。 早先我勸過你去親近靖王,你不肯,說他冷漠無情,你看不上他,穆陽對云薇多寵? 你一直在宮中,外人不知的事,你看不明白嗎?皇上一直對穆陽委以重任,否則穆陽能同云默一起在皇上近前?” “那是因為靖王成親后打算立刻就藩,皇上才可相信他,不曾削弱他的勢力,穆陽足夠謹慎,他很少在朝廷上發(fā)出自己聲音,不曾同勾結朝臣。” 穆凰舞開口反駁,“不去親近穆陽,我從未后悔過,娘,在上一世我被穆陽狠狠傷過,我親身體會過絕望無助的滋味。 我不是云薇,做不到她攀附穆陽,我想有尊嚴有體面活著……” 江氏拍了桌子,“糊涂,你想體面尊嚴就不該去靠近太子,我真是后悔讓你去接近太子,同蠢貨一起,你變得更蠢。 難不成你想去給太子做妾?同姜蘇那個白眼狼糊涂蟲做姐妹?以你如今的身份到了太子身邊,連個側妃都混不上。 云薇是堂堂正正的靖王妃,你呢,做個侍妾,你讓我怎么見人?怎么有臉站在姜氏面前?! 你看到太子大不如前,成了所有人的靶子,太子儲君之位保不準哪一天就沒了,你是想同穆晨一起流放?還是同他一起被圈禁。 我沒聽過新君登基后會留下廢太子的性命?!?/br> “娘,也許太子能成功……” “那就等他成功再說!橫豎你一時找不到好的夫婿,年歲大了,再拖個一兩年不礙事?!?/br> 江氏擺手示意穆凰舞不要再說了,“你先做好我的事,若是能成,太子處境也能更好一些?!?/br> 穆凰舞張了張嘴,訕訕抱起花盆出了房門,眼淚在眼圈中打轉,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親娘不理解自己,并不支持自己。 為何她身份不夠資格當太子妃? 還不是因為江氏?! 前世的經(jīng)驗告訴穆凰舞,男人最為看重陪自己走過艱難歲月的女人! 她輸了一次,這一次并不想輸。 當然,穆凰舞沒告訴江氏,最近兩日她夢到都是太zigong變當上皇帝的夢,恰好她詢問太子時,太子也做過類似的夢。 穆凰舞只當自己同太子心有靈犀,并不明白她因為常常同太子一起,沾染上了楊皇后給太子下的’藥粉’,這才做了大致相同的夢。 姜蘇看不上穆凰舞,正好穆凰舞也看不上她。 甚至穆凰舞認為姜蘇害得太子失去皇上的偏愛……倘若沒有姜蘇……太子穆晨依舊還是那個皇上信任偏愛的兒子。 她該怎么幫太子除去姜蘇呢? 跑掉的貓很快被人抓住,宮女抱著貓狠狠吸了一口氣,“幸虧有你,否則我就被那對母女發(fā)現(xiàn)了?!?/br> 貓伸出舌頭舔了舔宮女的手指,宮女說道:“從今天起,每日我給你準備小魚干,不僅不讓你餓到,還會給你準備零食。 以后你就是我的貓祖宗!” 宮女加快腳步去昭陽殿報信,很快宮女的上級尚宮得到消息,小跑到楊皇后跟前,說道:“下面人傳回來的消息,說是穆凰舞同江氏打算算計姜夫人?!?/br> 楊皇后愣了一會兒,“具體是什么情況?算計?一個在宮里出不去,一個在宮外待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