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jié)
云默微微挑起眉稍,低聲同姜氏說了幾句,名二公子沒有聽到云默說了什么,不過看出姜氏略帶幾分‘驚懼’。 云默帶著姜氏走進酒樓,直接上了最高層,順著窗戶看去,將大半的京城盡收眼底。 此樓只比皇宮低了一線而已,據說是皇上恩準的。 名二公子占據中間最好的位置,今科考生多是圍繞著他,往日這個位置一直都是云默的。 “云兄請上座?!懊又t虛讓座,等著云默識趣推讓:”雖然科舉已有排名,我和同年還是按照以往的次序落座,一時名次高低并不算事,云兄倒也不必是難受,不敢見我等——“ 云默拽著姜氏直接了當坐在主位上,抖了抖寬幅袖口,同從前一般沒有任何改變。 云默抬頭看了一眼呆滯的眾人,說道:”坐啊,都坐下,客氣什么?往日沒見你們客氣,是有文章請教于我? 不過今日放榜,我心情極好,只想同我夫人分享高中的喜悅,改日等我有空再指點你們吧?!?/br> 對旁人來說云默排名太低,云默一準覺得沮喪,覺得沒臉見人! 那是他們不了解云默的怪病! 天知道云默只要能中就歡天喜地了,從來不追求名次。 倘若沒有云薇,他本絕了科舉的心思。 云默敗在考試上,從不曾懷疑自己的能力,同姜氏說過,千萬別給他入官場的機會! 名二公子高中會元,即將六元及第的人都沒驕傲,云默一個中等名次的人憑什么驕傲?! 酒樓中等候放榜消息的人排名都該比云默高,否則名二公子不會非要把與默請上來。 他盤算得很好,一個個報名次,最后才輪到云默,就問到時候云默丟不丟人? 能打擊到云默的自信也是有效的手段。 考生們即便有心捧著名二公子的人此時也不敢輕易放狠話羞辱云默,抬起名二公子。 能走到這一步的考生起碼都是聰明人,人情世故絕對在線。 為討好名二公子去針對貶低云默,再被云默狠狠打臉的事,他們不會做的。 考生們捫心自問為何先想到得是羞辱云默被打臉?而不是名二公子強壓云默一頭? 考生們懷著詭異的心思散坐在云默四周,名二公子閉了一下眼睛,重新振作,等會元公布后,看云默還有沒有臉坐在首席。 云默怎么坐上去的,就得怎么給名二公子滾下來! 名二公子緩緩坐了下去,看到姜氏再次愣了一瞬。 以前知道姜氏好看,今日姜氏格外溫婉嬌艷,不僅是他,許多人都在悄悄打量姜氏。 沒見姜氏打扮得華麗,她就是有一種滲入男人骨子里的美,猶如芊芊玉手拂過男人心頭最癢癢處。 云默不怕他們看,姜氏是他媳婦,其余人只能看一看,狠狠驚艷一下,然后羨慕他! “這道點心不錯,夫人嘗嘗?!?/br> 云默將點心放到姜氏唇邊,姜氏嗔怪撇了一眼云默,順著他的心意吃了點心。 略顯輕浮,可云默喜歡,她也喜歡,何懼旁人議論呢? 她也好,云默也罷,此時都有隨心所欲的一些資本。 人活一世,既然已經不用茍且只為活著,姜氏有把握將日子過得自在隨心。 酒樓中也有十幾位陪酒的花魁級別女子,南邊來的花魁從云默進門后眸光變得炙熱起來。 盼著云默給自己寫一首詩詞,哪怕稱贊一句,她們的身價也會暴漲,賺更多的錢。 花魁主動上前給云默敬酒,含羞帶怯望著云默,說著久仰云中君等等話,完全無視坐在云默身邊的姜氏。 花魁對云默追捧討好令酒樓中男人們心頭泛酸,卻又流出果然如此神色。 只要云默出現,花魁必然再瞧不上旁人了。 云默沒有接過花魁敬酒,疏遠道:“夫人管得緊,以后我不敢再踏足風月場了。” “云兄為姜夫人辜負美人情分?”名二公子身邊的人開口說道:“姜夫人看著不似拈酸吃醋的人,堂堂男兒豈可因一婦人束手束腳?” 這話就很有內涵了。 嘲諷云默才學容易打臉,名二公子的小弟們便另辟蹊徑嘲諷云默懼內,被夫人管著。 名二公子眉頭舒展,旁邊人躍躍欲試,打算把云默畏懼夫人,便是巴結女侯做實。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他們就不信毀不掉云默名聲。 云默按住姜氏胳膊,淡淡說道:“我不屑同無情無義之人同坐,你去那一桌坐!” 說話的人弄了個大紅臉。 名二公子說道:“他只是惋惜你娶了不賢善妒之人,心疼云兄被婦人掌握?!?/br> “不去風月不受花魁美酒就是被婦人掌握?名兄不覺得此話甚為荒謬?況且吾妻聰慧美麗,吾甚愛之,其余人在她面前都是胭脂俗粉,情深至極,眼中再無旁人?!?/br> 云默眸子深邃,盯著名二公子一字一句說道: “你是最沒資格說男人被婦人掌握的話,名家嫁出去的女子沒少在丈夫耳邊為娘家請托,若無聯(lián)姻,名家哪來得今日呢?” “對夫人專情,并非懼內,情之所鐘,她傷心,我亦難受?!?/br> 名二公子:“……” “放榜了,放榜了?!?/br> 一陣陣高聲煊赫傳來,考生們緊張起來。 名二公子借此機會平穩(wěn)心神,京城本地的花魁更重視名二公子等必將排名靠前的考生。 她們嘲諷輕蔑看了一眼江南來得花魁,重視文名不如官職爵位來得實在,京城花魁都盯著世家子弟,更愿意伺候家世背景好的客人。 放榜后不久,已有差役跑來酒樓報喜,“恭賀上云下諱默老爺,高中今科會試第六十二名?!?/br> 姜氏起身接過差役的喜報,送上了百兩銀子的喜錢。 考生們眼睛一亮,出手果然大方。 姜氏笑著把喜報捧給云默,柔軟溫柔說道:“夫君中了,高中了。” 云默倒也不是做戲,知道自己高中同看到喜報時截然不同,喜悅之色溢于言表,手指顫抖摩挲著喜報上的名字。 “不過是六十二名,至于高興……”京城花魁的話沒說完,姜氏掏出一把銀票扔到她臉上: “今兒我高興,你來善撫琴,從現在開始,你一直撫琴,直到我的高興勁過去為止?!?/br> 漫天的銀票飛舞,不是十兩的銀票,每一張都是百兩銀票。 花魁面色難看極了,手指扣著琴弦,“你拿銀子羞辱我?” “我拿銀子買你撫琴助興,又不用你去伺候老男人,怎算是羞辱?” 姜氏似笑非笑看著花魁怒氣沖沖起身,不慌不忙說道: “你是明月閣的人吧,你知不知道我女兒在宮中女學講學,她的學生中有御史臺家千金,最近御史臺奉了皇命,巡查京城風月之地,你們明月閣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沒有恩客的銀子,再不肯為我撫琴助興,你哪來得底氣呢,你們那種地方不養(yǎng)閑人。” 花魁面色蒼白,跌坐回琴旁,“你又用你女兒威脅我?” “銀子不能讓京城花魁聽話,我有女兒足以斷了你們的生路,教坊司上,她也能說上話的?!?/br> 不等姜氏說完,花魁彈奏琴弦,惹不起財大氣粗的姜氏,更惹不起姜氏愛女。 縱然公主怕是也不敢輕易招惹她的。 公主都還是姜氏愛女的學生呢。 何況,姜氏的生母可是唯一的女侯! 傳言女侯同姜氏老死不相往來,哪個做母親的人能真正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 只要姜氏軟和下去,女侯必會為她撐腰,不是一個個兩個人這么想,幾乎是共識。 京城花魁們再不敢輕視云默的第六十二名了! “京城花魁果然見識高,會試六十二名竟被花魁看不起,這不是我一人的悲哀,是整個讀書人的悲哀?!?/br> 云默緩緩站站起身,環(huán)視四周一圈,考生們不敢同他對視,坐直了身體,垂眸斂目,有聽訓斥的荒唐感。”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該在再此尋找知己同志?!?/br> 云默帶著姜氏下樓去,姜氏多留了一句話,“銀子給了你,不許停下?lián)崆?,當我為名二公子賀!” 有幾位考生隨之起身,對名二公子躬身行禮后,快步離開。 他們下樓后見到云默手拿毛筆,在酒樓墻壁上題寫詩詞。 不少百姓同落榜的考生都趕來圍觀,下樓離開的考生們格外慶幸自己先走一步,沒有被云默這首詩嘲諷到。 本該熱熱鬧鬧的酒樓中只聞?chuàng)崆俾?,生動的琴聲愣是有一種悲涼之感,猶如出殯一般。 名二公子砸了酒杯,“夠了,停下!” 花魁身體一顫,手上不敢停的,“姜夫人給足了銀子,我……我得繼續(xù)撫琴,除非名二公子為奴……贖身?!?/br> 她不撫琴,一旦明月閣被御史臺或是教坊司盯上,樓里的mama會打死她的。 花魁們出來應酬時都會提前調查好誰能招惹。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們會被女人威脅! 以前花魁們只要展現才情再說幾句坎坷的出身,總能得到夫人們的憐惜,女人不為難女人這話——對姜氏根本不管用。 哪怕云默是花魁之子,她也沒留任何情面。 名二公子被撫琴花魁熱切目光看著,眸子漸冷。 贖身?想屁吃! 名家門第高貴,花魁便是去做丫鬟都辱沒名家門楣。 云默寫完詩詞后,投筆而走,并帶走了圍觀百姓們。 酒樓掌柜滿臉哭喪,已經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云默把他家糧倉都給炸了。 酒樓掌柜來到名二公子面前,哭著抱怨:“您說您好好的,招惹云中君作甚?他是疼媳婦,還是懼內,同您有何關系呢? 名二公子,名會元,您還是離開吧,小人招架不住,得重新裝修才能再開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