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有了個答案，阿奴連忙跑出跟亨珠談，結(jié)果這個腦殘孩子一聽果兒不肯嫁弟弟們，不情愿的說道：“我們家沒有多余的錢再娶一個。”

    “你管那么多?！卑⑴┖??？蓱z果兒從小就被這個腦殘孩子纏著，連見識別的男人的機(jī)會都沒有，她的一些想法又來自她的漢族母親阿霞，包括不愿意嫁多個男人。雖然阿奴清楚這種一妻多夫的習(xí)俗卻不代表愿意理解，哪怕她曾經(jīng)對劉仲耳提面命要他尊重這種習(xí)俗。從自私人性的觀點(diǎn)出發(fā)，她認(rèn)為不管哪個男人知道果兒的這種想法應(yīng)該都會感激涕零才是，沒想到亨珠的反應(yīng)卻這么固執(zhí)。她第一次親自做媒還下不來臺，加上早上的事，心中無名火起：“果兒愿意嫁給你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分，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備一份厚厚的嫁妝把她嫁給李長風(fēng)，你一輩子看不到她?！?/br>
    亨珠滿頭是汗，卻不吭聲。阿奴沒想到習(xí)俗的力量這么強(qiáng)大，奇怪道：“你喜歡跟別人分享妻子？”

    亨珠挺直腰桿，卻用比蚊蠅還小的聲音說道：“也不愿意，不過我是長子，維持一個家庭的穩(wěn)定是我不能逃避的責(zé)任，若是果兒不嫁給弟弟們，他們要打光棍不說，整個家庭就會散掉，連果兒也會被人看不起，到時候人人都會說三道四，她的處境會很難堪?！?/br>
    這樣？倒確實(shí)有這么回事。阿奴撓頭，一個族群約定俗成的習(xí)慣力量之強(qiáng)大，阿奴深有體會。出山之前，她還被雅佳老奶奶荼毒來著。

    說來說去，，就是錢的問題，阿奴想到癥結(jié)所在。果兒和亨珠原來是娃子學(xué)堂里的一員，是作為阿奴準(zhǔn)備開設(shè)鍋莊的輔助力量培養(yǎng)的。果兒心思慎密，做起事情來滴水不漏，原來阿奴就很注意她?，F(xiàn)在既然她不愿意去中原，那還是回來幫忙好啦。阿奴眼睛一亮，問亨珠道：“若是果兒和你有本事賺到弟弟們?nèi)⑾眿D的錢又如何？“

    亨珠大喜，直起身子說道：“小主子你肯幫忙？”

    “沒出息，就知道要人幫忙。”阿奴‘呸’道：“我把你賣了就有錢了?！?/br>
    見亨珠眼中的喜悅退去，阿奴惱道：“你就沒想過自己賺錢？”

    亨珠奇怪又沮喪：“我就是能賺錢，那錢也不是我的啊?！?/br>
    阿奴差點(diǎn)忘記了，亨珠還是自己的奴隸，他就是能賺錢，那錢也是自己的。錯怪了亨珠，她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將一臉期盼的果兒叫過來：“這樣吧，果兒想回去也行。你阿媽他們一家都在木雅草原，離打箭爐很近，我把你送去卓瑪嬸嬸的白瑪鍋莊里學(xué)習(xí)，我的表哥南木杰的未婚妻對鍋莊的事物沒有興趣，卓瑪嬸嬸很需要幫手，到時候我的鍋莊開始營運(yùn)，你來給我?guī)兔θ绾?？?/br>
    見兩人臉上風(fēng)云變幻，阿奴誘惑道：“只要你有本事?lián)纹鹨粋€鍋莊，還怕賺不回亨珠和你們一家的贖身錢，還有弟弟們的結(jié)婚錢？建一座碉樓都有可能。”果兒自己也有幾個弟弟。

    兩人大喜過望，亨珠抓著果兒不放：“現(xiàn)在你跑不掉了?！鞭D(zhuǎn)而又慎重提起：“你不準(zhǔn)再見李長風(fēng)那家伙?！惫麅盒叩囊凰κ峙芰?。

    阿奴將事情講給沈青娘聽后，奇怪道：“亨珠的想法真真好笑，他不準(zhǔn)果兒見大師兄，卻愿意果兒嫁自己的弟弟們?！?/br>
    “吐蕃生存艱難，就是一些頭人家，兄弟多的都要同娶一個妻子，更何況他們是奴隸。他們習(xí)慣如此，什么都可以跟兄弟分享，兄弟們就像是一個人一樣，一家子齊心協(xié)力，日子才能過下去。長風(fēng)對他們來說就是外人了?！鄙蚯嗄餂]想到徒弟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心中煩難。

    阿奴見狀連忙安慰道：“青姨，你是找個徒弟還是養(yǎng)兒防老？找徒弟把劍法教給她就好啦，至于喜歡什么人，嫁到哪里，那是天注定的事情，你擔(dān)心也沒用。你怕老了沒有人照顧，我以后養(yǎng)你啊。”

    阿奴一頭鉆進(jìn)沈青娘懷里撒嬌。沈青娘想想阿奴說的有理，心中釋然，揶揄笑道：“聽說你最近窮的很，哪里來的錢養(yǎng)我?！?/br>
    阿奴揚(yáng)著秀氣的小下巴，一本正經(jīng)地保證：“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好的?！?/br>
    沈青娘微笑著摩挲阿奴的頭，遺憾的想：這么好的孩子，怎么跟阿仲就是沒緣分。

    一群人大呼小叫的沖進(jìn)來。

    阿奴害怕拉摩已經(jīng)出賣了自己，嚇得把頭埋進(jìn)沈青娘懷里裝睡。

    索瑪笑道：“阿奴回來了？我們今天打到幾只獐子和一只羚羊，連阿合都打了一只野兔?！?/br>
    阿合？阿奴抬起頭，這小子才三歲多。

    阿合正騎在云丹脖子上扯著他的胡子玩，阿奴和云丹目光一對，尷尬的連忙轉(zhuǎn)頭，云丹忽然有些得意，早上兩人吵架的郁悶一掃而空。

    阿合誤會了，以為這個漂亮jiejie看不起他，小小男子漢脾氣也是有的，揪著著云丹的胡子做了個切的姿勢，很莊重的宣布：“我殺的，我殺的?！毙〖一锏牧獠恍?，云丹被他揪的慘叫一聲，眾人大笑。

    阿寶湊到阿奴面前說：“是拉隆打到的，已經(jīng)是死兔子，阿合拿著匕首在上面戳了個窟窿，就說這兔子是他的。”

    阿奴和沈青娘互看一眼，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知道強(qiáng)取豪奪，還巧立名目，孺子可教也。

    接下來的幾日，索瑪帶著他們四處游山玩水，行獵打圍，但是一直沒有提出回姚州或者回雅州。阿奴知道她在等劉暢來找，可憐她癡心，反正只要不把他們交給劉暢什么都好說。

    她利用這幾天跟沈謙也確立了合作關(guān)系。又想自從中原內(nèi)亂，實(shí)際上新漢中央政府包括劉暢都對雅州以西的地方失去了控制，所謂的羈縻州已經(jīng)名存實(shí)亡，這一帶的實(shí)際控制權(quán)掌控在各路大小‘神仙’手里，比如碉門的高，揚(yáng)家族，還有一些‘絨巴’（農(nóng)區(qū)人，指嘉絨藏族）的頭人，烏蠻小部的畢摩之類的，上次大相嶺被抓的那個匪首說榮經(jīng)（今滎經(jīng)）漢源一帶土匪還有好幾窩，吐蕃人說‘朋友多了走夜路也不驚’ ，還要找人拜山一下才行。至于更遠(yuǎn)的地方，自有沈謙和索瑪還有阿蕾家人cao心，自己只要管好眼皮下這塊就好。

    烏蠻歷十一月‘庫史’（彝年）到了，這個節(jié)日也叫做‘嘴巴的節(jié)日’，顧名思義，不停地吃就是了。他們借住的寨子人少，節(jié)日氣氛也不濃厚。不過麻雀雖小，各種祭祖儀式卻程序完整，祭品豐厚，一點(diǎn)都沒有打折扣，這個年代人們極其看中祭祀，像阿奴和阿羅阿都那種怪胎比較少見。

    庫史的日子是這一帶的畢摩定的，他不住在這里，住在南邊片馬峽谷的寨子里，離這里兩座山。

    庫史主要過天，第一天叫“庫史阿莫”， 即過大年之意，主要的活動是殺過年豬，祭祀祖先和吃過年飯。還有一種活動叫做“臘粑克”，即“討要小粑”。當(dāng)殺豬聲四起時，全寨的小孩們早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開始挨家挨戶討要小粑，孩子們每到一處，遠(yuǎn)遠(yuǎn)就齊聲喊到：“臘巴克羅”（討要小粑），挨家挨戶討要小粑。像西方萬圣節(jié)小孩子討要糖果一樣。

    阿合小鬼頭，那天拖著阿奴跟他一起去。每到一處，主人們都要笑瞇瞇地給每個孩子一塊小粑。阿奴是客人，寨子里的人們早已經(jīng)認(rèn)識這個漂亮姑娘，見到她帶著阿合前來，往往都客氣的給上一大捧，要是剛好碰上年輕的小伙子，那更是恨不能將家里所有的小粑都送給他們以博美人一笑，讓別的孩子眼紅不已。討要到最后，孩子們一比，阿合討的最多，喜得他和阿奴嘴都合不攏。

    阿奴興沖沖帶著阿合回來，還沒有走到門口，一只黑色的獒犬搖著尾巴沖出來，繞著阿奴‘嗚嗚’直叫，是阿羅的那只叫‘尼爾斯’的狗。它不是被留在阿依寨里？為什么叫的這么凄惶？阿奴跑進(jìn)屋子一看，一屋子人正沉著臉等她，尤其以索瑪?shù)哪樕铍y看。

    屋子中間站的是索朗旺堆，他看見阿奴，連忙低下頭。云丹沉聲說道：“你下去領(lǐng)三十鞭?！?/br>
    索朗旺堆準(zhǔn)備退下，阿奴一攔，喝道：“干嘛又打他？索朗旺堆，你不是在木雅草原？阿羅呢？”

    云丹揮手示意索朗旺堆下去，回答道：“阿羅在劉暢手里。”

    阿奴大吃一驚：“劉暢進(jìn)攻木雅草原？不可能，應(yīng)該是阿羅跑了?！毕雭硎前⒘_跑來這里找她，那阿都呢？

    云丹言簡意賅地解惑：“阿羅和阿都兩個帶著阿吉拉和兩只白虎，還有，”他一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尼爾斯，“還有那兩只狗，逼著索朗旺堆帶路到雅州找你。他們沒有了盤纏，先把馬陸續(xù)賣掉，到雅州之后找不到我們，盤纏用盡，就開始在雅州街頭賣藝。兩只白虎被劉暢手下的一個監(jiān)牧使看中了，強(qiáng)買不成就想硬搶，爭斗中，被阿羅一箭穿心。”

    阿奴的臉‘唰’的白了，這時候她看見一個人，是令狐文，上次送沈謙等人過大渡河的那位小校，跟以前一樣面無表情地站在沈謙身邊。

    云丹繼續(xù)說：“不止這樣，見出了人命，大隊(duì)人馬都趕過來，畢竟劉暢正在雅州，結(jié)果又被他們射殺了幾人。。。。。?！?/br>
    令狐文忽然陰測測的插了一句：“六人，全是一箭穿心或者封喉，阿奴姑娘的哥哥們箭法不錯?！鳖D了一頓，他臉上忽然浮出一絲冷笑：“他們都是我的手下，不過令兄也有一個受了傷?！币姲⑴荒橌@恐，他很快意的說道：“他們說叫阿都，現(xiàn)在人全在我手里?！?/br>
    阿奴呆若木雞，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讓看似聰明，實(shí)則不諳世事的雙胞胎掌握殺人利器是件非常危險的事。這倆混世魔王在阿依寨作威作福慣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律法，就是她，殺人滅口也只敢撿荒郊野外，還要?dú)瑴幺E。這兩活寶居然選擇在鬧市眾目睽睽之下，還不考慮退路。

    良久，她艱澀的開口：“劉暢要我做什么？”

    令狐文一愣，郡王爺說阿奴很聰明，要他小心應(yīng)付，果然她一語中的。

    注解

    ！.這里的烏蠻過年參照美姑的彝族。彝人素有“畢摩源頭在美姑黃茅埂”之說，因?yàn)槟抢锸且淮吥ψ趲煱⑻K拉則的歸宿之地。聽老人們講，彝族年本來是統(tǒng)一的，后來由于各地的收獲季節(jié)有所差別，就按以往過年的日子或通過懂行的老人或者畢摩的推算揀選好日子，來決定當(dāng)?shù)氐倪^年時間。到近代，涼山彝族年已統(tǒng)一定在每年的11月0日。（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