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節(jié) 修行緣由
見她臉色好點(diǎn),可以說話了。云丹找了個背風(fēng)雪少的地方,扶著她靠在巖石邊,然后掏出他那個銅碗準(zhǔn)備裝點(diǎn)水喝,阿奴發(fā)現(xiàn)這個碗還是原來在峽谷里用來燒水的那個,碗底都被燒的發(fā)黑,饒是她心情不好,也覺得好笑:“那個碗底都燒黑了,你就不舍得換一個?” “還是好好的,換什么?”羅桑也叫他換一個,不知為什么他卻舍不得,只是叫索朗旺堆將碗底的黑灰擦洗一下。 “索朗旺堆怎樣了,怎么沒看見他?” “你天天關(guān)在屋子里,哪里看得見他,他可是一天問你三回,比對我這個主子還關(guān)心?!?/br> 阿奴嘆息:“其實(shí)很對不住他,把他妻子的骨灰塔帶到白瑪崗,現(xiàn)在我們卻要搬走了。” “他沒有怪過你?!痹频ぐ参康恼f道,見阿奴神色懨懨,重又提議:“要不要一起去中原?” “族里事情不少?!卑⑴塥q豫,“準(zhǔn)備搬遷呢,哪里走的開?” 云丹下到河邊裝了半碗水來喂阿奴,那水冰的牙齒發(fā)酸,阿奴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云丹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皺眉說道:“你那兩個哥哥是干什么的,族里的事情也該叫他們管管,比你還大兩歲,比阿錯差多了,成天不干正事,只知道淘氣搗蛋,前些天還把老吉宗捉弄了?!?/br> “什么?”阿奴吃驚。她心情不好,沒有注意雙胞胎,這兩個又干什么好事了? “他們將老吉宗的‘松巴’(靴子)上的牛皮捻繩都割斷了,那種靴子是一層一層的牛皮縫起來的,結(jié)實(shí)的很,也不知道他倆費(fèi)了多少功夫,才將里里外外的繩子都割斷了一點(diǎn),看上去好好的,老吉宗出門拜訪,還在人家家里,靴子就一點(diǎn)一點(diǎn)散開了,失禮之極?!痹频u頭,“有那割靴子捻繩的功夫,不如幫你做些事情?!?/br> 阿奴氣得咬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沒有試過,這兩混蛋做什么都被他們攪的一塌糊涂?!?/br> 云丹道:“你太放任他們,以前你是meimei,現(xiàn)在是族長,這種孩子按我們吐蕃的做法,先送寺院里做幾年扎巴(小喇嘛)吃點(diǎn)苦頭再說?!?/br> 阿奴垂著眼簾不吭聲,云丹覺得自己說太多了,畢竟是阿奴的家事,于是又將話題轉(zhuǎn)回來:“跟我一起去中原找阿仲吧,他傻的很,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真讓人不放心?!?/br> 阿奴忽然想起什么,‘哎喲’一聲笑出來。 云丹以為阿奴笑他,奇怪道:“這話可是你說過的?!?/br> 阿奴笑得直咳嗽:“不是這個。上次在邦達(dá)分手的時候,阿仲拍著胸脯保證會催他舅舅將銀子和茶葉送過來,那時候大家想著分手就見不著了,心情都不好,誰也沒有意識到那筆錢其實(shí)就是阿仲他們的贖身錢,阿仲真是,哈哈。。?!卑⑴攘藥茁?,連忙喝了一口水,終于順過氣來,“阿仲是真傻,被賣了還上趕著將銀子送上門?!?/br> 云丹知道契約的事,這么一想還真是,他笑出聲:“所以還是去看看放心些。” 阿奴看著他奇怪道:“筆直的樹用處多,心誠的人朋友多。沒想到你對誰都不好,對阿仲倒是實(shí)心實(shí)意?!?/br> “他是我兄弟。”云丹不服氣,“難道我對你不好么?” 阿奴聽了直咳嗽,云丹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惱道:“至于把你嚇成這樣么?” 阿奴擺擺手,緩過氣來說道:“你對我很好?!?/br> 云丹這才滿意,見阿奴小臉咳得黃黃的,看著可憐,又有些后悔把話說早了。 此時兩匹馬都蹭了過來,云丹的那匹白馬‘納森’貼著他的臉撒嬌要吃的,他沒有多帶燕麥,這里的河谷滿眼是光裸的巖石,也沒有看見草木。 阿奴見狀說道:“我的袋子里還有青稞粉,給它們吃吧?!贝龝厝ミ€要靠馬認(rèn)路,據(jù)說云丹騎的這匹青海馬是他的寶貝?!{森’是黑頭發(fā)的意思,這馬是白色的,可是頭上有一撮鬃毛卻是灰黑色的。 云丹想了想,最終還是將青稞粉喂給它們吃了。 他問阿奴:“你能騎嗎?” 阿奴點(diǎn)頭:“好多了,快走吧?!逼鋵?shí)頭還是很沉,不過家里肯定亂成一團(tuán)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他們不認(rèn)識路,只有重新回到谷布神山下,遇見了前來接他們的拉隆和幾個侍衛(wèi),看見兩人完好無缺,拉隆如釋重負(fù):“兩位小主子,不要命了么?這種天氣也敢出門?” 云丹看見扎西平措和另外一個侍衛(wèi)騎著一匹馬,吃驚的問道:“路上碰上什么了?” 拉隆心有余悸:“幾只餓狼,從后面撲上來,還好扎西躲的快,不過那馬就被活活撕了。” 阿奴和云丹面面相覷,拉隆為了接他們,肯定趕路來著,就算是在雪地上,那速度也不慢,狼竟然敢追上來,想來是雪天餓得慌。之前兩人一路上居然平安無事,真是命大。 重回谷布神山,阿奴的呼吸又急促起來,見她臉色不好,拉隆想將她抱下來跟自己共乘一騎,云丹上前一步,橫了他一眼,拉隆心驚膽跳,垂下手退回自己的馬前。 云丹將阿奴抱到自己的馬上,揚(yáng)鞭而去,后面幾個侍衛(wèi)連忙跟上。扎西騎上阿奴的馬,見拉隆灰著臉,連忙催促道:“還不快走,以后你少在小女主子面前,云丹主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拉隆撓頭:“阿奴小主子不是成親了么?” “你管那么多,反正你少往前湊合,免得主子們不高興?!痹鲪浪麤]眼色。 拉隆想,不管是云丹還是阿奴都不是善茬,以后還是躲遠(yuǎn)點(diǎn)安全。 羅桑和阿波板著臉在等他們。他們?nèi)グ菰L友人,昨晚才回來,阿奴原先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準(zhǔn)別人打擾,云丹行蹤不定,奴隸們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兩個人都不見了。 阿奴回來后,顧不上跟羅桑說話,只親了親羅桑,就拖著阿波走了。 羅桑氣得指著阿奴的背影,想罵又不舍得,轉(zhuǎn)頭把氣撒在云丹頭上,居然趁他不在拐跑阿奴,這種天氣兩個人什么也不帶,就敢去爬神山,不想活了。 阿奴拖著阿波到自己房間里,羅桑還急急命人送了酥油茶進(jìn)來。阿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身子暖和起來,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問道:“阿波師父,你知道的比我多對不對?” 阿波沒想到阿奴問這個,他反問:“你到過他們修行的地方?” “嗯,云丹說有鐵棒喇嘛護(hù)法,看樣子不是一般的修行?!卑⑴忉尩?。她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為什么?阿巖說是去學(xué)醫(yī)術(shù),為什么會變成閉關(guān)修行,他到底在干什么?” 阿波不回答。 阿奴急了:“你知道的對不對?他們要干什么?” 阿波說道:“不要問這么多,再耐心等兩年就是了?!?/br> “不要,你不告訴我,我明天就去那里大喊,雪崩下來我可不管,只要把阿巖挖出來就行。”阿奴開始耍賴。 “胡說什么?就只會在我們面前撒潑,之前在山上怎么不喊?”阿波恨鐵不成鋼。 阿奴被他戳破外強(qiáng)中干的本質(zhì),有些訕訕地:“那些喇嘛們看著很辛苦,不好意思?!?/br> “我們等了你一天,你阿爸急得飯也不吃,你怎么心安理得了?”阿波怒斥。 阿奴一臉愧色,垂著頭不說話,不一會,又哭著鬧起來:“我不管,你不告訴我,我明天還去?!?/br> 阿波頭大如斗,他沒有子女,因跟著羅桑投契,也將阿奴當(dāng)成自個的女兒一般,此刻被她哭得心煩意亂,見羅桑站在門口,阿波煩惱地?fù)]揮手,示意羅桑離開,羅桑不情不愿地出去,順手將門關(guān)上。 阿波見阿奴開始哭得打嗝,氣道:“行了,沒出息,就知道哭。” 阿奴哭得更大聲了。 阿波實(shí)在受不了,估計(jì)再哭下去,羅桑就要沖進(jìn)來了,他無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阿奴的哭聲戛然而止,阿波戳著阿奴的額頭,又好氣又好笑:“就知道是這樣?!?/br> “快說?!卑⑴叽俚?。 阿波翻個白眼,低聲問道:“阿巖前世是個喇嘛?” 此話不啻于一個炸雷在阿奴頭上響起,雖然之前她心里隱隱約約抓到一些蛛絲馬跡,但是被這么大剌剌明明白白的問出來,阿奴還是驚恐莫名,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翻出來,她像被剝了殼的牡蠣一般,渾身哆嗦。 阿波見她發(fā)抖,以為她冷,連忙用毯子將阿奴包好,因?yàn)榭康媒?,居然聽見阿奴牙齒打顫的聲音。阿波忽然心有所悟,驚問道:“你也是?” 阿奴大駭,驚上加驚,眼前一黑,居然暈過去了。 再醒過來時,眼前燈火熒熒,已經(jīng)是晚上,她覺得渾身發(fā)軟,頭疼鼻塞喉嚨癢,看見云丹守在床邊,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打盹。阿奴想起之前跟阿波的談話,環(huán)顧了一圈,阿波和羅桑都不在,她心里七上八下,若是他告訴了羅桑,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對這個阿爸。 門輕輕一響,阿波進(jìn)來了,看見阿奴睜著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喜道:“醒了?” 阿奴咳了兩聲,咬著唇不說話。 阿波問道:“喝點(diǎn)水吧?許是受了寒,燒了兩天,把大家急死了。”他對著云丹努努嘴,“你阿爸生氣他把你拐帶出門,罰他守著你,你不醒來就不準(zhǔn)去睡,這小子守了兩天了?!?/br> 阿奴看見阿波整出這么大動靜。云丹還沒醒,想來是太累了,連忙推醒他,叫他去睡,他抬頭看見阿奴,咕噥了一句:“總算醒了?!鄙焓置⑴念~頭,見她燒全退了,心神一松,往阿奴的床上一倒,竟睡著了,阿奴哭笑不得。 見云丹待她如常,顯然阿波還沒有說,阿奴定下心來。她咳嗽著掙扎起床,走到屋子的火盆邊,包好毯子坐下,對阿波說道:“阿波師父,我們談?wù)劇!?/br> 阿波也坐下,抱歉道:“把你嚇著了?” 阿奴心有余悸,眉頭緊皺:“那是我們兩人的秘密,沒想到還有別人知道?!?/br> “你也是。。。。。。?”阿波以為阿奴也是喇嘛。 “不是,我是女孩子?!卑⑴忉尩?,她反問:“阿爸呢?他也知道?” 阿波搖頭:“你阿爸睡了,他也累了幾天,我看見你燒退下來,就逼他去睡了?!卑⒉D了一下,說道:“他知道阿巖是,我還沒有告訴他你也是?!?/br> “能不能不告訴他?”阿奴懇求。 阿波挑眉。 阿奴說道:“能不能不告訴他,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怪物?!卑⑴J(rèn)為阿波可以接受,但是她卻不認(rèn)為羅桑會心無芥蒂。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 阿波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在我們吐蕃,‘朱古’(化身)被認(rèn)為是家中寶?!?/br> “啊?”阿奴大吃一驚,“不會被潑黑狗血什么?” “???”阿波也嚇了一跳,“不會,那是收妖,漢人是。。。咦,你原來是漢人?”他想起羅桑曾抱怨阿奴的生活習(xí)慣與漢人一般,卻始終與吐蕃人格格不入。 “是?!卑⑴姓J(rèn)。 “那你記得多少以前的事情?”阿波好奇。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跟這里不一樣,我記得比阿巖多,不過只知道活到十六歲,還有家人什么的都不記得了?!笨磥聿粷M足阿波的好奇心,自己是什么也別想問出來,憋得太久,阿奴也很需要一個人訴說,于是她強(qiáng)忍著發(fā)癢的喉嚨,很詳細(xì)的說了自己能記得的事情。 很多事情聞所未聞,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阿波聽得津津有味。兩人直說到天色發(fā)白。 阿奴最后要求:“你還是不要告訴阿爸?!?/br> 阿波見她實(shí)在無法接受,終于答應(yīng)了,阿奴總算露出一絲笑容:“我不想好容易有個父親又沒了,就像兩世為人,總算嫁出去,丈夫卻沒了蹤影一樣,阿波師父,你怎么知道阿巖的事情,我交代他不準(zhǔn)說出去的?!?/br> 阿波還沒有從震撼中回味回來,聞言回答道:“是向巴啦跟他談的投契,后來發(fā)現(xiàn)了?!?/br> 也就是說漏了嘴,阿巖沒有心機(jī),但是自己說的話他還是會照做,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說起來,只有可能是向巴誘導(dǎo),這老和尚一開始就詭異的很,阿奴咬牙切齒。她問道:“那你知道他們修行什么?” “轉(zhuǎn)世,阿奴瑪,他們想勘破轉(zhuǎn)世的玄機(jī)?!卑⒉ㄒ徽Z驚人。(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