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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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dāng)初想做宰相,也有部分原因是我中了毒,他想要更多的權(quán)力,以在李林甫面前保護(hù)我。我柔聲道:“身為臣僚,想要為國盡忠,施展襟抱,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br> 他扶著橋欄,腰間玉佩輕輕碰撞白石欄桿,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靜了一會,低低道:“你看這河山……”喉間淺淺發(fā)出一絲嘆息。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曙色和風(fēng)之中,煙綿碧草,萋萋而長,薄金陽光灑在秦川原野上,漾開nongnong的暖意,蒸騰起了片片淑和之氣,而在更遠(yuǎn)處,終南陰嶺秀拔,碧嶂遙插天際,更有那我們看不見的曲江池館,錦鯉青萍,煙水秀媚,千花萬葉,垂于宮墻。 他又道:“我曾意氣風(fēng)發(fā),立在大雁塔上俯瞰這河山,想要與圣人一同,教這河山更加繁華秀麗,只為我自幼生于斯,長于斯,我……愛絕了這河山。” 的確,這河山,是美得讓人心碎腸斷的河山。 ——亦是他從此或許再也不得見到的河山。 我忍不住走近了他,微微揚(yáng)聲道:“我求你一事,盼你答允?!?/br> 李適之仍是望著京畿的景色不語。他背對著我,我也看不見他的神情,只得繼續(xù)說道:“你是文皇帝的曾孫,是大唐李家的好男兒,自有一身鐵骨。我盼你來日不論遇到什么事,都……絕不可起輕生之念?!?/br> 他身體一震,轉(zhuǎn)過頭來。我隔著面紗與他對視,誠懇道:“人身難得,你萬萬不能輕易棄捐你的性命?!?/br> 他目光在我的面上逡巡,半晌,方苦澀道:“你是第一個這般勸我的人。你不愧是我所……你委實(shí)知我解我??晌也荒軕?yīng)允你?!?/br> 我大驚:“為什么?” 李適之道:“兩漢高官,一旦知道自家將要下獄,往往及時自戕,以免以公卿之身,經(jīng)歷廷尉的折辱。我雖不如前人輕生死、重榮辱,卻也未必能夠忍受失勢之后,所要面對的諸般事體。” 是啊,漢朝的蕭望之、朱博等高官,都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聲名而自殺的。他若要這樣做,也只能說是頗有上古之風(fēng)。但……但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我急道:“你……你想想你的兒孫。你若死去,他們便要受人欺辱?!?/br> 他苦笑道:“圣人雖寡恩,卻不至于在我死后,仍然為難我的兒孫罷。”言中之意,竟是死志甚堅(jiān)。我也顧不得什么了,脫口道:“可右相他會折辱、凌虐你的兒子。他做事向來趕盡殺絕,你并非不曉得——韋太守已經(jīng)被貶,他卻仍不甘心,定要將其流放?!?/br> 李適之皺眉,似在猶豫。我哀懇道:“你……你能不能,只當(dāng)是為你的兒孫,忍上一回?”歷史上,李適之死后,他的兒子李霅迎父喪至洛陽,李林甫尋了理由,將李霅杖殺于河南府,下手不可謂不狠辣。 他瞧著我的臉,嘆道:“如今我反而慶幸你當(dāng)初離我而去,今日不必與我一同受辱。王郎中固然未必能登上高位,但……縱是當(dāng)真穿上了紫衫,也難免一朝失恩之厄。他謹(jǐn)慎適世,定能平安一世,也足以為你遮蔽風(fēng)雨了?!?/br> 男人看男人,常比女人看男人更犀利。李適之說王維“謹(jǐn)慎適世”,倒是概括得極好。王維為人圓滑小心,對李林甫亦有奉承。數(shù)年前百官隨皇帝去溫泉,李林甫向他索討和詩,他違心稱贊李林甫“詞賦屬文宗”,可見他處世的圓融之處。然而也只有王維這樣的人,才能在當(dāng)下的世道里自我保全,勉強(qiáng)討一份生涯。 我看著他鬢發(fā)蒼蒼的容顏,心里涌起一種無以名狀的難過:“李郎,你……你不要自戕?!?/br> 李適之終是搖了搖頭:“我這一生,既為我祖父和父親遷葬,使他們陪葬昭陵;又曾服紫袍、佩金魚袋,入鸞臺鳳閣;又曾遇見了你。我這一世,委實(shí)不算空活。且我已過知天命之年,便是就此死去,也不為夭?!?/br> 我?guī)追瑒窠猓麉s始終不肯應(yīng)我,我不由得焦急,只覺歷史究竟正在向著我所知的方向發(fā)展。眼見著一件件事都按照我所知的情形進(jìn)行下去,我對安史之亂的隱憂又一次被喚起。我抬眸望向他初時所指的秦川原野,只見得素柰花開,綠榆枝散,草樹云山,宛如錦繡。這河山,難道必定要被安祿山精兵的鐵蹄踏過? 我,我也愛絕了這河山??! 我咬牙,強(qiáng)忍淚水,慨然道:“罷了罷了。你若死,我……我便為你報(bào)仇?!崩钸m之神色一變,連連道:“不可!不可!你……你一個女子,怎能與他相抗?你不要胡鬧。你只管在王郎中家里,與他好生過活?!?/br> 我心意已決,不再聽他的話,只道:“你也該上路了。圣人下了敕令,叫流貶人等須日馳十驛以上,不準(zhǔn)在道逗留。” “好……該走了,是該走了。”李適之自嘲地笑了,忽而叫道,“楊續(xù)?!?/br> “主人?”他的部曲應(yīng)了一聲,走到我們旁邊。 “以后,你就跟著郁……郁娘子,到王家居住罷。” “主人!”楊續(xù)愕然。我在李適之身邊時,對他印象很深:他一向精干,做事沉穩(wěn),鮮少露出這種震驚的神色。 而我也很吃驚:“不必了,他隨你日久,你……” “我不在的時候,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不要讓她受傷?!崩钸m之沒理我,對楊續(xù)道。 楊續(xù)深深望了他一眼,撩衣跪下:“是。謹(jǐn)遵主人吩咐?!?/br> 李適之又對我說:“圣人知道你未死的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