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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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史書的記載,崔希逸因始終對(duì)吐蕃懷愧在心,這次調(diào)任后沒多久便郁郁而終。這亦是我心中的隱憂——果然,上路之后,崔希逸的身子越來越差,后來甚至不能騎馬,只能乘車。 這一日我們到了蘭州,在驛館歇下。驛館離黃河不遠(yuǎn),我就想拉上王維,去看看黃河的風(fēng)濤——他是蒲州人,黃河經(jīng)過蒲州,他想亦對(duì)黃河甚有感情。然這時(shí)崔希逸卻派了人來叫我。我微感疑惑,走到前院。 王維也在堂中坐著,我的注意力仍是立即被引到了崔希逸身上:他的精神又差了很多,眼窩深陷,兩頰深陷,法令紋也似比前一日深了,全不見了崔氏族人常見的俊美姿貌。我向他行禮時(shí),他正在咳嗽,手中絹帕上染了殷紅血跡。我心中不忍,開聲勸道:“兩國交兵,乃是常事。常侍萬萬不要自苦了?!?/br> 他搖了搖頭,將侍女遣了出去,望著窗外不語。我與王維不好說話,只陪著他靜聽外面的黃河濤聲。半晌,崔希逸開口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他未對(duì)詩句發(fā)表任何評(píng)論,然沉痛之意呼之欲出。這與我在敦煌邸店中,以陳涌海的調(diào)子高唱此詩時(shí)的心境,自又不同。也許偉大的詩篇便是如此,能令不同心境的人,感受到不同的況味。 我這才注意到,崔希逸的頭發(fā),已全白了。 他又道:“摩詰,你的母親,可還好么?”王維面色轉(zhuǎn)肅,長跪道:“勞常侍動(dòng)問,家母安?!贝尴R莸溃骸澳愕胶游鞔蟀肽辏钐帽囟O是掛念?!蓖蹙S垂眸道:“家母書信中,每每囑我添衣?!?/br> 崔希逸又沉默半日,直到窗外天色轉(zhuǎn)黑,才道:“我聽聞令尊去得早,想令堂獨(dú)自撫育你兄弟姊妹六人,定是辛苦之至。不知令堂可曾為你們兄弟,去求過他人?” 他的語聲有幾分飄忽,神色亦晦暗不明。王維沉思片刻,方道:“常侍或許知曉,我與我的二弟縉,在我十五歲時(shí),便離家赴長安,游走于諸王府上。那時(shí)母親為了我們兄弟有人照應(yīng)提攜,親自修書與長安的王氏、崔氏族人。我偷偷看了她的書信,只見言辭……頗為哀懇?!?/br> 當(dāng)著崔希逸的面,我不好表露情感,卻忍不住在坐席上向他挪近了些。只是我柔情升起之余,腦中忽有電光閃過—— 崔希逸、親情、王維…… 我周身一冷,聽見自己?jiǎn)柕溃骸俺J桃酁槿烁福聽僦?,想亦深重。常侍既有此問,可是有事要王郎去做??/br> 我的聲音軟弱又無力,甫一出口,似乎就已被黃河的狂風(fēng)大浪吞沒。 崔希逸停眸在我身上,悠悠道:“阿郁聰敏,不愧為裴公愛女?!彼龅仄鹕?,向我重重一揖! 我和王維同時(shí)站起。王維上前攙扶,溫和道:“常侍有命,只管告知我們便是。”“是了。常侍何必行禮,徒然令我惶恐?!蔽以谛渲心缶o了手指,盡量不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崔希逸道:“摩詰,我時(shí)日無多,有一事不能不求你——你能否納我女十五娘為你妾室?”他抬眸看著我們二人,眼中血絲在燭焰光芒中顯得尤為可憐,“或者說,我求的……是阿郁。你能容得了十五娘么?” 我立在當(dāng)場(chǎng),竟毫無半分驚愕。王維看了看崔希逸,又轉(zhuǎn)目向我。 崔希逸續(xù)道:“摩詰,十五娘傾心于你。我早知你與阿郁……怕是不會(huì)娶她的。我打了她,也痛斥了她,可她……不肯回轉(zhuǎn)心意。此事實(shí)乃我家門之恥,我不該拿這些話來為難你們。但……若她定要如此,我只怕……死不瞑目?!闭f到后來,神情越發(fā)羞愧,眼里漾出淚光。 王維道:“我與阿妍與她談一談,或能令她轉(zhuǎn)念?!?/br> 崔希逸搖頭嘆道:“我的女兒我自家清楚。她認(rèn)定的事,絕不改易。她小時(shí)學(xué)畫,只因?yàn)椴簧萌旧?,直練了三天三夜,練好了才肯去睡。唉,她那日看見你與阿郁親密之狀,回家后便不思茶飯……我娘子去得早,我也不知該如何開解她。思來想去,只有請(qǐng)你收她為妾室。我知你與阿郁皆有仁心,必能寬待她。” 此時(shí)崔、盧、鄭、王、李五姓之女極為矜貴,清河、博陵崔氏女的德言工貌更是名滿天下,向來與人作配都是“抬頭嫁女”。出身高貴如崔十五娘,安能與人作妾?若王維果真收她為妾,連整個(gè)博陵崔氏都要蒙羞。崔希逸有此提議,不是看中了我會(huì)自行退讓,便是當(dāng)真為了女兒的幸福,不怕自降身份。 我淡淡道:“十五娘是常侍之女,豈能甘心與人為妾?” 崔希逸又坐了回去,神態(tài)疲憊不堪。他抬起手,揉了揉鬢角,嗓音嘶啞:“她曾說,她若能為王十三郎奉箕帚,每日看到他的容顏,便是為奴為婢,亦甚甘心。不瞞你說,我一聽她此語,便……鞭笞了她。我辛苦養(yǎng)她十九年,博陵崔氏的女郎,豈能與人為奴為婢?但我已將女兒養(yǎng)成這般性情,又能有什么法子……” 我聽著面前這個(gè)父親無奈的訴說,忽然有種瘋狂的想法:我何能因自己先到王維身邊,就封鎖其他女子接近他的門路呢?他是偉大的詩人和畫家,他被許多人喜愛,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她們對(duì)他的喜歡,也許是不輸于我的。我知道這種想法一點(diǎn)都不21世紀(jì),一點(diǎn)都不女權(quán)——可,可愛情,真的可以這樣自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