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立時有些郁結(jié)，咬著牙，吹了吹胡子，“既如此，那便這樣吧！”抬了抬手，下令禁衛(wèi)軍追擊帶著申小甲逃竄的那五名大閔良將，斜眼看向那間隱秘的小房子，對凌零武等人揮手道，“里面應(yīng)該還有一位七子良將，而且還是善用計謀的儒將，你們?nèi)グ阉骐拚埑鰜戆?！?/br>
    凌零武等人躬身應(yīng)諾，速即奔向那間幽黑的暗室。

    顧復(fù)卻忽地飄身落在暗室門口，依靠著厚重鐵門的邊框，懶懶道，“停！這個人……你們不能動！”

    凌零武等人頓時竟真的停了下來，猶如深陷泥沼之中，動彈不得，滿臉驚駭?shù)乜粗檹?fù)，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慶帝面色一寒，冷冷開口道，“顧夫子，您這是什么意思！”

    顧復(fù)輕嘆一聲，解釋道，“別誤會啊，我不是因為他是大閔的七子良將，所以出手維護(hù)，而是出于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苦衷?！?/br>
    慶帝聽著不為人知幾個字，眉毛不禁微微顫動了幾下，知道顧復(fù)多半又要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了，強(qiáng)壓下心頭怒氣，冷著臉吐出幾個字，“且先說來聽聽。”

    “陛下，你知道里面這位是誰嗎？”

    “七子良將，墨尾雪狐，龍句?！?/br>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連小狐貍的名號都記得這般清楚……只是，您可知道他師承何人嗎？”

    “傳言，龍句曾在灞橋上偶遇先圣渤海公，得到了一本兵法奇書?！?/br>
    “那您可知渤海公出自什么地方嗎？”

    “這倒是確實不知……但總不會是小圣賢莊吧！”

    “渤海公當(dāng)然不是從小圣賢莊走出去的，他是在渤海之濱的某座神秘學(xué)府中習(xí)得了一身通天的本領(lǐng)，所以才會以渤海公三個字行走天下……只是，我小圣賢莊的祖師的大伯父的二姑的弟弟的舅媽的兒子，也曾在那座神秘學(xué)府中求學(xué)，與渤海公正是同期，因此這墨尾雪狐龍句也算得是我小圣賢莊的人。”

    慶帝緊緊地攥著拳頭，直視著顧復(fù)的眼睛道，“你不是在說笑？”

    顧復(fù)癟了癟嘴道，“我這人向來沒什么幽默感，不會講笑話……陛下，今日還請你賣給我小圣賢莊一個面子，讓我將龍句安然無恙地帶回去，全了渤海公與小圣賢莊祖師的情分！我發(fā)誓，龍句這次回去之后，必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定修身養(yǎng)性，絕不會再給您惹什么麻煩！您瞧，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走出這間屋子，說明已經(jīng)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慶帝看了看滿臉真誠的顧復(fù)，又扭頭盯著那幽冷森寒的暗室看了一小會，松開緊握的拳頭，忽然笑道，“沒問題，那朕就給小圣賢莊一個面子，其實縱然龍句將軍想要再興風(fēng)作浪也沒什么，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天啟十年了，我大慶經(jīng)得起折騰！”

    顧復(fù)燦然地笑了笑，對著慶帝拱了拱手，“如此就好，多謝陛下寬厚……”輕輕敲了敲鐵門，高聲道，“都聽見了吧，還窩在里面干嘛，趕緊出來，我還急著回去釣王八呢！”

    話音剛落，幽暗密室里傳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

    那聲響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竟使得場間所有人都屏息凝氣地望向密室的黑暗處，不敢胡亂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破舊的木制輪椅從那片深深的黑暗里滾了出來。

    輪椅上坐著一名身穿黑袍，面容瘦削的中年男子，手里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箱子，嘴角掛著淺淡且蒼白的笑容。

    待到輪椅完全滾出密室，中年男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本白如石灰的臉龐上泛起了一絲不健康的紅色，伸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輕聲道，“好久不見啊，太陽！”

    誰也沒有想到男子出來后第一個招呼的居然不是顧復(fù)，也不是皇帝，而是天上的太陽，但所有人又并不覺得奇怪，這才符合男子一日連屠三城的兇名。

    顧復(fù)扔掉手里的酒壺和酒杯，輕笑一聲，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很自然地將兩只手放在輪椅靠背的推把上，不咸不淡道，“好久不見啊，龍句?！?/br>
    龍句劇烈地咳嗽了兩聲，陳年舊疾，加上這些年縮困于那間狹小的密室里，使得他身上的傷病深入心肺，從咳聲里都能聽得出他的痛苦與煎熬。

    護(hù)在慶帝身側(cè)的凌零山嘴角斜上一勾，眼睛里流出一種微諷之色。

    龍句繼續(xù)咳嗽，聲音漸大。

    那個四四方方的箱子忽而開啟了一條十分細(xì)小的縫隙。

    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釘急射而出，然后憑空消失，一息之后，陡然出現(xiàn)在凌零山的左腿膝蓋上。

    凌零山瞳孔猛縮，臉上的微諷之色迅即變成震驚與恐懼。

    因為他已經(jīng)完全感覺不到左腿的存在了。

    事實上，他的左腿確實也不存在。

    咳聲還在繼續(xù)，鐵釘還在不斷飛出。

    龍句每咳一聲，凌零山的身體便會有一處不復(fù)存在。

    無論是旁側(cè)凌零夭的鐵布衫，抑或是凌零山自己的金鐘罩，都無法阻止那些鐵釘落在凌零山的身上。

    一聲咳，一處爆碎。

    只聽得一陣稀里嘩啦，凌零山終是化成了一堆碎rou，散落滿地。

    凌零武牙齒咬得咯吱響，噌地一下抽出鋼刀，準(zhǔn)備搏命一擊！

    龍句又重重咳了一聲。

    這一次慶帝終于出手了，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夾住了那根詭異地出現(xiàn)在凌零武額前的鐵釘，隨手扔在地上，冷然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