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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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卷起一陣涼風,吹動淺黃色木轎簾子一角,顯露出轎子里長公主那張震驚且憤怒的俏臉,不消片刻,長公主那冰冷如寒冬臘月雪風般的聲音在淺黃色轎子里響了起來,“胡鬧!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何等重要,宮城之內(nèi)的安危全系其一念之間,怎能讓那個大閔的野小子擔任!” 這話說得極為狠厲,讓人簡直不敢相信是從平素以嬌弱形象出現(xiàn)的長公主口中說出。 “您要是不滿意,進宮跟圣上說去……”魏長更幽幽嘆道,“我只是一個左相而已,像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這等重要武職,豈是我能隨意左右的?這都是圣上的意思,你以為今日早朝我為何要在大殿之上積極反對申小甲擔任什么辦案欽差?因為只有這樣,別人才不可能想到向太后舉薦他的人是我!只有這樣,我的人才能得到合適的職務(wù),天啟新政才能順利展開,圣上才能順心如意!” 長公主的聲音忽地一變,又轉(zhuǎn)為那種凄柔嬌媚的音調(diào),“可那野小子終究是大閔的皇子啊,你怎么能放心……” 魏長更滿臉厭惡地說道,“公主若是還想著重新獲得隨意進宮的權(quán)利,這已經(jīng)不是我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事情了?!?/br> “若是你都沒有能力辦到,那我還能依靠誰!”長公主泣聲道,“怎么說當年也是我撮合的你和jiejie,而今我受了欺負,一個嬌弱的婦道人家被孤零零地隔離在宮墻之外,你難道就真的看得下去嗎?” 魏長更臉上的厭惡愈加濃烈了幾分,寒聲道,“你還敢提當年之事!我這輩子心中那道最難撫平的遺憾都是因你而起!定邦她娘被活活杖斃的時候,你又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長公主的聲音忽然矮了下去,辯解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當年還是大閔的天下,我朱家不過是個破落戶,怎敢多說什么,連我那會盤算的父親都不敢吭聲,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么……但我朱家統(tǒng)治天下之后,我立馬就讓父親給jiejie正了名分,又為你在仕途上打點,這些難道還不夠補償?shù)膯幔俊?/br> “補償?”魏長更雙眼微微紅了起來,低聲咆哮道,“銀子和官職能補償性命?我何曾要過這些補償?當年的窮酸秀才,如今成了位高權(quán)重的左相,看似風光無限,可這心里早已沒了愛,又沒了妻子,生的兒子還是個沒腦子的……你所謂的補償,不過是想要利用我牢牢掌控權(quán)力罷了!但我這心里都不暢快,何需管你舒不舒坦!” 發(fā)泄一通之后,魏長更一把撩開簾子,跨步而出,昂首闊胸地朝著巷口走去,面色冰寒地扔下一句,“看來今天的這轎子是坐不成了,好在我腳力尚可,腿著回去也不成問題!” 長公主氣得說不出話來,透過簾子的一角看著魏長更漸漸遠去,沉默許久之后,也撩開簾子跨出木轎,轉(zhuǎn)身朝著巷尾走去,露過啞巴仆從身旁時,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忽然莞爾一笑,指了指兩頂轎子和那些躲得遠遠的轎夫,嬌柔地說道,“都燒了吧!” 啞巴輕輕點了點頭,拍了拍手背上的機關(guān),彈出兩把尖銳的臂刃。 巷子里白光乍現(xiàn)! 幾名轎夫來不及發(fā)出一丁點聲響,便被啞巴的臂刃割破喉嚨,緩緩倒地。 緊接著,兩束大火陡然在巷中升起,幾許血rou的焦臭散向巷子兩頭。 剛剛踏出巷口的魏長更像是嗅到了那股焦臭,又或者眼睛余光瞟到了巷中的大火,腳步停頓了一下,有些煩悶地嘆了一口氣,重新抬步前行,慢悠悠地走回相府,穿過前廳,來到后院內(nèi)宅,佇立在一棵高大的相思樹下,盯著滿樹的紅豆,長久不語。 “老師,臨近中秋了,此時與長公主翻臉,很不明智!”左相最得意的門生之一,也是左相的朋友,棋癡師堰端著一碗紅豆粥走了過來,瞧見魏長更那陰郁的眼神,不由心頭微嘆,低聲說道,“先不說這些,起風了,老師還是進屋休息吧!” 魏長更搖了搖頭,一伸手,拽下幾粒低垂樹枝上的紅豆,緊緊地攥在手中,輕吟道,“我有相思無情意,萬種折磨煉柔腸……正是要臨近中秋了,為了定邦,為了這滿府門生子侄,我必須要籌劃一條新出路。” 棋癡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因為魏長更方才的拉拽而劇烈顫動的枝頭紅豆,又看了看手中的紅豆粥,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紅豆粥遞了過去,微微笑道,“那學生今日便借豆獻師,用這紅豆粥暖暖老師的柔腸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碗中謎語 枝頭搖晃的弧度漸小,趨于靜止,便在動與靜的臨界之間,終究還是灑落三兩顆相思豆。 灑落的紅色相思豆砸在樹下人的腦袋上,驚破那些深沉悠遠的思緒。 拍掉腦袋上的相思豆,接過紅豆粥,輕輕吹了吹碗上的熱氣,申小甲捏著瓷勺舀了一口,表情夸張地豎起大拇指,贊道,“甜!” 羅嬌娘微微一笑,舀了一勺自己碗中的紅豆粥,搖搖頭道,“苦?!?/br> 申小甲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羅嬌娘腰間那個繡著相思樹的錦囊,努力回憶了一下,似乎先前在北潯橋時并沒有懸掛在那里,輕嘆道,“苦盡,總有甘來之時?!?/br> 羅嬌娘注意到了申小甲的目光,低頭看著腰間的錦囊,又是搖了搖頭道,“其實,哪怕是苦也挺好的?!?/br> “也對,有滋味,總好過寡淡無味,”申小甲一邊吃著紅豆粥,一邊悠悠說道,“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是什么都沒做過,什么念想都沒有,那活著也挺沒意思的。生命的意義不在于其長度,而是它的寬度和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