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熟，”難了將蚯蚓輕輕地提起來，緩步來到湖岸最邊緣，捏著蚯蚓逗弄湖里的一條游魚，微微笑道，“我剛才講給你聽的那個故事，是我小時候聽我?guī)煾钢v的，那時候我還是個小沙彌，不懂事，也不記事?！?/br>
    “那您的師父在哪里？我想一會兒吃飽了撐著的時候，去找他再聽一回剛才的故事?！?/br>
    “聽不了了，他已經(jīng)坐化成一顆小小的舍利子了?！?/br>
    “還真有舍利子？”

    “嗯，我親眼看見他化成舍利子的。”

    “那還真是遺憾啊，節(jié)哀！”

    “他去西天成佛了，是喜事，不哀傷。”難了捏著蚯蚓忽而上，忽而下，湖里的游魚也跟著一浮一沉，瞇著眼睛笑道，“申小施主，想聊的事情已經(jīng)聊，那么你想要讓我?guī)偷氖虑橛质鞘裁茨兀俊?/br>
    “沒聊透，等我找到一些頭緒，改天還得再聊聊……”申小甲輕嘆一聲，抱起岸邊伸著爪子撓抓游魚的野貓，羞澀地笑了笑，“我想向大師你借一樣東西。”

    “我的腦袋嗎？”難了呵呵笑道，“不借！”

    “我又不是殺人犯，也沒有收集光頭的癖好，為什么要借你的腦袋？”

    “通常情況，很多人這時候都會這么說，比較應(yīng)景?！?/br>
    “不是……”申小甲搖了搖頭道，“我想借這蓮湖一用，也想借祝國寺一百零八羅漢用用，還想借你的佛祖法相和大慈大悲普渡掌使使?！?/br>
    難了側(cè)臉看向申小甲，語氣溫和道，“你想要的有點多，貪嗔癡乃三毒，申小施主須要戒掉啊，否則他日恐會自食惡果?！?/br>
    “不是很多，別小氣……借的多，往后還給你們佛祖的香火也多。”

    “申小施主不是不信神佛嗎？”

    “不信歸不信，但也可以互相利用……現(xiàn)在那個火神已經(jīng)被我燒了，放眼整個白馬關(guān)，只有你們佛祖還能派上點用場?！?/br>
    “火神也不是你燒的，不過……確實這因果之外也有你的一份牽扯，罷了！蓮湖和我可以借給你用，但其余僧眾就不要摻和了，總得給祝國寺留點種子，不能都被你利用成靈牌受萬家香火?！?/br>
    “其實相較于你，我更想要的是一百零八僧眾?！?/br>
    難了將手中的蚯蚓放回岸邊的泥土里，拍了拍手道，“申小施主，你看……魚愛蚯蚓，卻不能上岸，貍貓愛魚，卻不能入水。我們都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所以大部分時候要懂得退而求其次，知足常樂?！?/br>
    “難怪你每天都笑呵呵的……”申小甲點了點頭，緩緩轉(zhuǎn)身，朝著祝國寺齋堂走去，懶洋洋道，“行吧，那么我就代城中七萬八千五百六十四名百姓謝過難了大師你的菩薩心腸了！”

    “白馬關(guān)內(nèi)還有這么多百姓嗎？”

    “沒有，我瞎編的！”

    “有意思……”難了盯著申小甲的背影，高聲道，“何時來借？怎么個借法？”

    “還沒想好，”申小甲揮揮手道，“我先去填飽肚子了，不瞞你說，我現(xiàn)在身子乏得很，體內(nèi)一滴內(nèi)力都沒有?！?/br>
    難了從懷里摸出一顆黑色藥丸，輕輕一拋，扔向申小甲，笑瞇瞇道，“我這里有一顆恢復內(nèi)力的大還丹，便友情贈與申小施主了！”

    申小甲一把接住黑色藥丸，想也不想地吞進嘴中，而后道謝一聲，繼續(xù)閑庭信步地走向齋堂。

    難了歪著脖子，目送申小甲消失在寺廟的曲徑上，表情詭異地笑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這么耿直的嗎，別人給什么就吃什么？”

    說罷，難了搖頭嘆息一聲，扭頭看向紫竹林，身形頻閃，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便來到?jīng)鐾で?，左右橫掃一眼，輕輕跺了跺腳下的某塊地磚。

    一陣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聲音陡然傳出。

    涼亭臺階下忽地裂開一個幽暗森然的密道。

    難了再次環(huán)顧四周，而后快步走進密道之中，右手一揮，甩出兩道無劫氣勁擊打在密道外的某棵紫竹上。

    砰！密道的石板轟然閉合，緊密無縫地和涼亭臺階拼接在一起，渾如天成。

    在石板閉上的一剎，申小甲抱著那只野貓忽地從一顆刻著s標記的紫竹上方飄落而下，嘴巴微微一張，吐出那顆黑色藥丸，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瞬身來到難了先前站立的地方，放下手中的野貓，等待數(shù)十息之后，輕輕跺了跺右腳，盯著重新打開的密道，輕聲哼唱道：

    “春風在哪里呀，春風在哪里，春風在那青翠的紫竹林，這里有和尚呀，這里有豬吃棗，還有那會游泳的小花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骨臺上，新泥祛舊痕

    濃稠的黑暗，望不見的前路，微涼的濕氣，水珠從洞頂落下的滴答滴答聲，溜滑的青苔地面，拼湊出一條長且直的密道。

    四周重復的景象，讓置身其中的申小甲不禁生出一種走不到盡頭的錯覺，漸漸地開始有些煩躁和無力。

    就在申小甲快要耐不住寂寞，想要發(fā)出一點聲響緩解心中愁悶的時候，前方忽地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

    既是淺藍磷火微弱光線的明亮，也是白潔光頭的晃亮。

    申小甲登時一驚，橫掃左右一眼，側(cè)身一閃，緊貼右側(cè)的石壁，縮進一個坑洼暗槽中，閉上雙目，運起龜息訣的玄武定，調(diào)心，潛息，與密道似乎融為了一體。

    站在光與暗分界線上的難了回頭望了一眼身后幽幽的密道，雙耳微動幾下，仔細辯聽了半晌，而后踢開路中央的一個骷髏頭蓋骨，緩步走入底部石臺，沉默地來到石臺左側(cè)的一個木桌前，仔細地擺弄著一些裝滿五顏六色無名液體的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