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做模做樣的挽了挽鬢下碎發(fā),語氣抱屈:“既如此,奴婢就不打擾皇上了,望皇上好生養(yǎng)病,早早好起來?!?/br> 皇帝無動于衷,再抬眼看眼前人調(diào)脂弄粉的臉,更覺得煩厭,幸好他已經(jīng)建立好身為帝王的沉穩(wěn),還能沉住氣交代:“告訴母后也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不必為朕憂心?!?/br> 懷碧再三應是,緩行退出興和殿。 梁進遙遙看著她走遠,忍不住抱怨:“主子正在病中,且需時日修養(yǎng)呢,太后娘娘何必支使懷碧姑娘過來折騰。” “她哪顧得上朕有疾?!被实劾浜咧有Γ爸慌录钡戎腥苏Q下皇子,好將朕頂下去呢?!?/br> 屢次張羅著給他安置后宮,到底是什么用意他都明白,如今更是急迫,連他的死活都不顧了,他心里窩火,卻并不傷懷,因為早知道他們的真面目,那點兒不忿繼而轉(zhuǎn)化為憎恨,為他的謀劃積攢底氣。 他不露辭色,展開本新的奏折,悠悠道:“讓她進宮的事情可還順利?”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主子只管等著吧,定不叫您敗興?!绷哼M掖了掖手,思索片刻后復又說道:“還有一樁事稟明主子,姜姑娘的兄弟有了下落,已經(jīng)差人跟過去,想來過幾日也會有好結(jié)果了。” 煞費苦心,終于得償所愿。 皇帝連聲道好,白璧無瑕的臉上浮起些笑意,“叫人務必盯緊了,更要藏好尾巴,莫生出事端,若事情順利,想來還有機會讓他們姐弟見上一面?!?/br> . 剛?cè)肓艘?,天兒還有些發(fā)灰,尚未徹底更替為昏黑,檐下的燈籠已經(jīng)被掛起來,里頭的明燭經(jīng)風一吹,燃得愈發(fā)明亮。 姜漣同從前無數(shù)個夜晚一樣,伏在案前臨摹墨跡,幼時跟她父親養(yǎng)成的習慣,無事時總要比劃幾筆,現(xiàn)下沒有用得到書寫的機會,但習性一時改不掉。 守在案前的銀月不識字,可她能瞧出好壞,捧著臉贊嘆:“姑娘寫的好看,齊齊整整的,跟我們在田地里撒豆一樣?!?/br> 姜漣不由失笑,重新覆上層宣紙,蘸了蘸墨寫下她的名字,“看,這是你的名字‘銀月’,不如我教你寫?” “奴婢不行。”銀月擺手退縮,盯著那兩個字越看越傻眼,想來是她同寫字沒有緣分。 “很容易,我再寫一遍給你看?!苯獫i說著便要去拉她的手,卻聽房門突然被推開。 陣風攜著寒氣如潮涌至,順勢掀起案上層層疊疊的宣紙,她正寫到“月”字,霎時筆鋒一頓,最后一筆未能勾上來,反而順著垂落的手腕直直滑了下去,在滿張橫姿的筆墨中顯得格外突兀。 銀月滿臉惋惜,忙拿過鎮(zhèn)尺壓在紙上,轉(zhuǎn)頭一看進來的是朝英,臉色愈發(fā)難看,急聲道:“沒說叫你進來伺候?!?/br> 自那日朝英擅自請命到姜漣跟前,一直在外頭伺候,沒得到貼身的機會。 姜漣微微抬起頭,昏暗光下的面容細潤如脂,她皺了皺眉,抬聲略帶斥責的叫了聲“銀月”,轉(zhuǎn)頭又問朝英何事。 “姑娘,其實我……”朝英知道那日她自作主張的行徑令人不悅,合該受她們的冷落,可她仍懷期盼,試圖解釋:“實話告訴姑娘,我雖洗清冤屈,但李嬤嬤已經(jīng)恨透了我,想法子為難我,還留在書房伺候沒一日好過。原本那日來給姑娘謝恩,沒有打著留在姑娘身邊的意思,可瞧見姑娘待底下人極好,我就起了沖動,等到了王爺跟前,腦子還沒來得及動,嘴上已經(jīng)先說出心中想法了?!?/br> 她搓了搓手,有些難堪,“要留在姑娘身邊伺候,是為我一己私心,不全是為報答姑娘恩情,姑娘怪我先斬后奏理所應當,我不敢說什么,只求姑娘別覺得我居心不良?!?/br> 這些日子她們做什么都刻意避開她,雖未明說,但她明白她們的意思。 “不必這樣。”姜漣撂下手中的羊毫,聲氣兒依然和煦,說出的話反而理智:“是否居心不良,我一時瞧不出來,你也不必忙著表忠心,你是什么樣的人,日子長了自然知曉。不過既知那是先斬后奏,偏偏還做了出來,也別埋怨在我這兒受冷遇。” 朝英硬生生回答:“奴婢曉得?!?/br> “既曉得,便先在外頭做些雜事吧?!苯獫i的目光轉(zhuǎn)回案上,將寫亂的那張扔至一旁,復拉過銀月的手,“來吧,我教你寫你的名字。” 朝英落寞地退出去,姜漣也不看她,讓銀月站到案前,擺好寫字的架勢。 銀月不曾念過書,墨寶都認不出,初捏住羊毫,驚奇大于一切,眼睛將那兩個字看了無數(shù)遍,自覺已經(jīng)熟悉,不過直直橫橫的幾筆,可真等羊毫落下來,才發(fā)現(xiàn)全然不像想象中那樣。 她的手腕像是不受控制,怎么也落不直,練了無數(shù)遍仍是歪歪扭扭,且字體格外大,一字就能占一整張宣紙。 姜漣有極大的耐心,扶著她的手又練十幾遍,勉強能瞧出是個字,才撒開她的手讓她自己去練。 她練得疲憊,眼神都有些恍惚,正欲叫苦歇歇手,遠遠看見裴瞬從回廊往這邊走,忙停了筆退至門前。 他剛從外頭回來,大氅沾了露氣,柏坊灰藍的顏色愈發(fā)深重,玄狐毛領(lǐng)都是濕漉漉的,姜漣忙幫他解去,又問:“林姑娘如何了?” 林同裳自得知周斂已故,一直精神恍惚,他受林老夫人所托,近來常去探望。 “時睡時醒的,醒來若瞧見我在,便找我要魏作章,若瞧不見我,便又逼著老夫人去尋我,還是要我去捉拿魏作章?!迸崴差H為頭疼地按了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