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瞪大了雙眼。

    這話……

    羅蘭的聲線清澈如甘泉，他的話語出口帶著碧藍(lán)港的口音，海岸的熱情與文雅盡顯。

    可是，莉莉安就是覺得，透過羅蘭年輕的面龐，這話好像是阿諾德·克萊蒙在講。

    神態(tài)過于相像，以至于莉莉安愣在了原地。

    視線交錯，誰也沒有開口。

    直至羅蘭眨了眨眼，失笑出聲，他拖起平日里帶著虛假的口氣：“這是伯爵親口對我說的，莉莉安夫人，他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阿諾德與你說這些？”莉莉安冷笑出聲。

    剛剛那瞬間，一個莫名的念頭劃過莉莉安的心頭。

    阿諾德·克萊蒙都是吸血鬼了，他動用魔力偽裝成年輕人，豈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要是偽裝成羅蘭……

    莉莉安擰起眉頭，她早就覺得羅蘭有點問題。

    …………

    ……

    回到房間，安妮幫莉莉安拆開頭發(fā)，她滿腦子還是剛剛的場景。

    事情太多了。

    得想辦法拖住萊昂，還得搞清楚諾瓦利斯的過往，以及……

    羅蘭·羅賽爾，與阿諾德·克萊蒙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莉莉安越想越不對勁。

    她知道自己沒有證據(jù)，這般懷疑也毫無憑證、甚至有些荒唐。

    可這么多年來，難道阿諾德就真的以病重的身份躺在翠峰堡不動嗎？眼線再多、部下再忠誠，也不可能讓他手眼通天。

    最好的辦法就是，他以另外一個身份活動。

    若是如此，起初在翠峰堡時，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不是羅蘭·羅賽爾，也可能會是其他人。

    懷揣著亂七八糟的想法，莉莉安沉沉入睡。

    她有意惦記著入夢，而在睡著之后睜開眼，果然是再次回到了石橋村前搖晃的那段路。

    只是這次，明明是進(jìn)入了別人的夢境，待到馬車停下時，莉莉安卻沒有看到夢魘的身影。

    她獨自走出車廂，夢境中的道路空空蕩蕩。

    莉莉安驟然明白過來：這是亞歷克斯·諾瓦利斯，是夢魘自己的夢。

    第54章

    沒有夢魘指引,該去哪里？

    莉莉安闔了闔眼，下定決心，邁開步伐。

    坐騎不在,希望血統(tǒng)能指引她吧。在夢中的夜間,莉莉安邁開步伐。

    寂靜的林間小道幾乎望不到盡頭，憑借本能，莉莉安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周遭的環(huán)境越發(fā)漆黑，可視的范圍越來越少,直至無盡的黑暗掩蓋住她的視野——

    而后，眼前豁然開朗。

    是個白天。

    陰沉沉的烏云壓得很低,潮濕陰冷的氣候讓莉莉安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她身處一片……戰(zhàn)后的濕地當(dāng)中。

    地面時而是草地,時而是泥潭,洼地里的水坑沾染著血液，無數(shù)破敗的旗幟、兵器被丟棄、斜插在沼澤當(dāng)中。

    莉莉安視野所及,盡是人與馬的尸首，更遑論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郁的腥臭氣息。

    這是哪里？

    她有些茫然的向前，左腳落地,感覺像是踩到了什么黏答答軟乎乎的東西。順著視線低頭,她就看到自己的鞋尖被一團(tuán)……為血跡包裹的腸子纏住了。

    莉莉安：“……”

    即使夢中的場景與現(xiàn)實毫無關(guān)聯(lián),這樣的畫面也太超過了！

    她下意識地想收回腳，可在一旁的濕地植被之間，驀然伸出一雙手抓住了莉莉安的腳腕。

    “什么？！”莉莉安嚇地低低出聲。

    “救、救我……”

    肆意生長的濕地植被儼然沒過小腿,其中的那只手借著莉莉安的腳作為支撐，艱難地拖行向前。

    一名……不，半截身穿破舊皮甲的士兵，從植被中探出頭來。

    他的下（）半（）身不知道去了哪里,被攔腰斬斷的士兵臉色灰敗，他一面吐著為數(shù)不多的血，一面用渾濁擴散的瞳孔昂起頭看向莉莉安。

    “神官，請、請救救我……”

    神官？

    莉莉安當(dāng)即愣住。

    不過眨眼的功夫，她視線中的裙擺已然化為了黑色的長袍，只余半截軀體的士兵死死抓著她的袍角，在純黑的布料留下更深的血跡。

    發(fā)生變化的不止是衣物，莉莉安本能地想要抬手撩起耳邊長發(fā)，本應(yīng)觸及發(fā)梢的手卻摸了空。

    她的頭發(fā)也變短了。

    短發(fā)、黑袍，以及莉莉安抬起雙手，袖口中還繡著教會的紋樣。

    這和萊昂·蘭斯穿的衣著一模一樣，她在夢中變成了別人，并且，也是一名神官。

    這名神官和諾瓦利斯有關(guān)系嗎？

    莉莉安垂眸看向士兵的慘狀，無奈地一聲嘆息。

    她沒吃下夢魘的血rou，無法改變夢中的情況。莉莉安只能眼睜睜看著重傷的士兵咽氣，從他死死抓著的手中扯回長袍一腳，繼續(xù)前行。

    這是一片戰(zhàn)場。

    莉莉安不知道具體是哪次戰(zhàn)役，只是從情況上來看，正面交鋒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留下的只有濕地的狼藉。

    兵器、尸首

    ，還有半死不活的傷員，數(shù)不勝數(shù)。

    諾瓦利斯參與了這次戰(zhàn)爭嗎？

    可是，莉莉安在這偌大的濕地中走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白騎士的蹤影。

    太怪了。

    異端審判庭的騎士，確實會參加戰(zhàn)爭，并且大部分是打著神明的名義出征。只是按照諾瓦利斯的榆木疙瘩，他都能面不改色道出自己處決了二百余名異教徒，莉莉安不覺得戰(zhàn)場上的事情會讓他留下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