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是個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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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黑時,林帥被御賜轎輦送回丞相府。 來到大后方的院子,林帥抬手叫停,自己默默坐在轎上,有些疲憊地看著院中正在嬉戲打鬧的人群。 穿紅斗篷的小姐正在跟丫鬟們玩老鷹捉小雞。 哦,還有那支愛玩“你挑著擔,我牽著馬”的西行隊伍。 除騎白馬的小姐外,那三個仆從長相奇特,高矮胖瘦不一,有波斯人,有高句麗人,還有個是黑奴。 真不知道娃娃是從哪撿來的這些奴仆,若不是看在他們一路護送的份上,林帥早就想把他們拉下去斬首。 來路不明的人,多有詐。 眼下輪到小姐扮老鷹抓人,眾人紛紛閃躲,笑聲成片。小姐紅通通的跑作一團,在殘雪紛飛的指頭下東撲撲,西撲撲,卻什么也沒抓著。 只好揚著一雙小爪子,一把撲到老頭跟前,“哇——” “哎呦,抓到了,好怕好怕?!绷謳浥浜系厣斐龃笫峙呐淖约盒乜?。 “爹,你回來啦!”林姿嬌從一頂大紅猩氈斗篷的雪帽下鉆出。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如繁星瀲滟,驟然閃在林帥眼前,叫林帥想捏一捏女兒笑顏明媚的雙腮。 可是女兒大了,不能這么做了,還快要嫁人了都。一想到這,林帥便感一陣心酸。 “爹你怎么了,受傷了嗎?”林姿嬌一雙漂亮的水眸在微暗中更顯靈動俏皮,正好奇地看著老爹的轎輦。 林帥一掌拍上轎輦扶手,“這是天子御賜,滿京城里,只有你爹我能坐?!?/br> “那,這些人……”小鬼靈精忽然倒退兩步。 “自己人,到了府門都會換轎夫。現(xiàn)在知道怕了?當初進城時大聲嚷嚷你爹是丞相,二里地外都能聽見。”林帥忍不住溫和地數(shù)落女兒一番。 林姿嬌攙扶老爹下轎,“那還不是因為我爹有本事,我才敢這么說。那群人壞,見我的隨從不是中原人,就不讓他們進來。每天進城做生意的胡人多了是?!?/br> 林帥冷眼掃了遍那三個異域隨從,“爹今天累了,扶爹進去歇會兒?!?/br> 進了暖和的屋里,林帥往榻上一躺,有氣無力地把事情交代了。 即拒婚不成,逃不了,你林姿嬌還是要嫁瑯琊王李瀟。 林姿嬌立馬不依,撇撇嘴很是嫌棄道:“啊,不是說你在本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這點小事都辦不了,吹牛的吹牛的!我要寫信告訴娘!” 林帥一聽這話更不樂意,一個挺身,利索地坐起來,豎起一條腿。 “爹,好臟。”林姿嬌指指他黢黑的足底。 林帥順手把足衣扒拉下來,露出一雙黑黢黢的老人雙足,見右邊的趾蓋太長了,好似有泥垢,林帥伸手去摳了摳。 “我的兒,先不說其他,爹問你,你對瑯琊王有何看法?” 林姿嬌強迫自己的視線遠離正摳腳的老爹,一手玩弄著衣裳上的流蘇,仰頭看著房梁道:“瑯琊王,他不是癩頭、禿頂、還腳臭嗎?滿身都是痱子!我倒覺得,這個人跟我不是很配,跟老爹你,比較配。但是爹你身上沒痱子。你不穿鎧甲,瑯琊王天天穿,就連睡覺也要穿著那副破甲,故意顯擺的?!?/br> “胡說!怎么能這么說你爹?”林帥佯裝生氣,拿出父親威嚴唬她,“我林氏一脈子孫,向來有氣節(jié),做事有章法,追求光明正大。你既不愿意,太后要你明天去宮里相親,你當如何?” “安能如何?安排個人假冒我去?”林姿嬌反問道。 “不成,你必須親自去,還要扮丑了去?!?/br> 林姿嬌歪頭不解,“瑯琊王長那么丑,我應該扮美了去,讓他有自知之明,自愧不如,癩蛤蟆還想吃天鵝rou。” “傻娃娃呀,你有沒有見過田里的老牛,都喜歡吃嫩草!”瞧著女兒那么不諳世事,那么天真,林帥不禁捉急,“你扮美了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虎?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能虎起來?不過,他跟爹比起來是年輕多了,爹尚且穩(wěn)健,或許這瑯琊王比傳聞中要好一些?” “好不了一點!”林帥把臉子甩得像一條冷冰冰的魚,接下來滔滔不絕。 給女兒說了瑯琊王是如何殘暴不仁,如何囂張狂妄,還在行軍時帶頭吃人rou等斑斑劣跡。 “最要緊是,他身體不行,他一個妻妾都沒有,沒有女人愿意跟他。你若和他結為夫婦,注定是沒有孩子養(yǎng)的!”林帥用力一拍掌心,“你爹我這房只有你一個,你忍心斷了咱家的香火?” “噢,原來如此。”林姿嬌露出不明覺厲的神情,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又問道:“不過,爹你是怎么知道的?相貌丑與不丑,rou眼可觀,你說的這玩意兒,乃是私隱。嘶——莫非,你親證實過?” “什么?”林帥乍還聽不明白。 待回過味來,正要瞪一下可惡的女兒,然而那鬼靈精已然笑倒在榻,還大力捶榻捶得咚咚響,淑女氣質抖了精光。 “哈哈哈,爹你中計了!” 林帥:“......” 你看我女兒像不像傻子? 夜?jié)u深,屋內搖曳的燭火,將林帥那渾欲不勝簪的稀疏顱頂映在窗上,只見他不斷搖頭,嘆氣。再搖頭,再嘆氣。 次日一早,丞相府安排小姐坐上了進皇宮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