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大的店鋪里擺滿了白瓷大缸,門口放著一個琉璃做的約一人高的水箱，里面有十來條沒有見過的大魚在巡游。

    紅的白的黃的各色相間，看起來和錦鯉一樣漂亮,但透過隱約的琉璃,卻能看到這些魚不是他們見過的任何一種。

    “這些魚？”

    “這些魚蝦螃蟹等海貨，是我們千里迢迢從嶺南運(yùn)過來的，都是最上等的東西?！边€不等有人問,蔣奇安就帶著敲鑼打鼓的伙計出來了，門口舞動的獅子也停下動作，乖巧第站在店鋪兩旁，像兩敦守門的石獅子。

    “各位貴客好,我們水族館主打的是生猛海鮮，店鋪所有東西都是從嶺南加冰加急北運(yùn)到京都的。本店只售活的海鮮，全大齊僅此一家?！?/br>
    “各位有心有錢的捧個錢場，有心的捧個人場。歡飲各位的光臨。”說罷,朝著眾人一鞠躬,準(zhǔn)備好的開業(yè)鞭炮便將門口撒了個滿地紅。

    圍觀的人聽到他的話也不由得好奇起來，紛紛探著頭往里走。多寶魚、安康魚、巴掌大的蝦、人頭大的螃蟹、還有那些長的圓的尖的各種貝殼,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但最讓人震驚的還是這些東西，竟然都是活的！活生生的在水缸里游來游去！

    “這水族館是什么來頭,竟然能讓這些魚蝦活著從嶺南運(yùn)到這里來,真是不可思議?！庇锌纯腕@奇道。

    “哎,聽說是用了海水還有冰塊一路養(yǎng)著的呢。”有懂行的小聲地說著小道消息。

    此話一出,讓人不由得瞠目結(jié)舌。

    “這成本也太高了些?！?/br>
    “何止是成本啊,你看這標(biāo)價,哪里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買得起的？”

    順著同伴的話看去，只見每一個大缸的前面都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是什么魚什么種類重量多少，價格多少。

    “我的老天爺啊，這一條魚竟然要上千兩銀子？這水族館怎么不去搶??！”

    “什么一千兩一條的魚？這魚是金子做的不成？這么貴！”

    注意到價格的人紛紛喊貴。蔣奇安立即提高了給他們介紹的聲音道：“這些是我們從漁民手里千挑萬選來的，哪怕是在沿海，這魚的價格也不便宜，更不要說運(yùn)到京都來。單是路上用掉的冰塊、海鹽、還有運(yùn)費(fèi)就不菲。”

    “我們這里也是有價格低廉的，像這個蝦和羅貝，價格便不是很高，大家以往見到可都是曬干了，和新鮮的完全不是一個味道。要是感興趣的，各位可以先買一點(diǎn)回去嘗嘗，喜歡了再來買?！?/br>
    平民百姓買不起，蔣奇安也不是要做低價的生意。在準(zhǔn)備開業(yè)的時候，他就帶上這些海產(chǎn)品拜訪了京都有名的酒樓，甚至怕他們沒有做過這些菜做不好，還特意給了幾個菜譜。

    而那些已經(jīng)吃過這些海活魚的達(dá)官貴族，在知道是從水族館買的原材料后，紛紛派家里的管事過來采買。

    “多寶魚，掌柜的多寶魚還有沒有，我們家老爺要一條?！币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隨著他的聲音，人們下意識的讓開一條路。

    只見一個胖得跟兩個人一樣寬的胖子，正跟球一樣像里頭挪動。

    “這些金銀樓的管家?！闭J(rèn)識的人立馬道。

    “有的有的，歡迎貴客來選購。這位老爺請跟我來，”這才說完就有人上門訂購了，蔣奇安樂得眼睛差點(diǎn)笑瞇起來，連忙招呼著人叫小二，“快拿抄網(wǎng)來，這位老爺是我們的第一個客人，打八折的優(yōu)惠的，讓他自己選最好的?！?/br>
    沒想到自己早來還有這樣的優(yōu)待，胖管家當(dāng)即扭著身子擠了進(jìn)去，隨著蔣奇安和小二一起去挑魚。

    除了胖管家，后面又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不少人訂購。除了有大家都臉熟的幾位管事，還有各大酒樓的采買，甚至還看到好幾個王府公主府的人過來。

    這也讓過來看熱鬧的人嘖嘖稱奇。

    “這有錢人果然是真的多啊?！?/br>
    而這一個特立獨(dú)行又價格昂貴的店鋪，很快就傳遍了京都，就連在深宮里的皇帝也有所耳聞。

    “嶺南來的？”皇帝聽到這個地方，一時間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道，“那地方不是個窮鄉(xiāng)僻壤？怎么還能有如此的海味？竟然連朕都沒有嘗過。”

    這話一出，方便伺候的太監(jiān)當(dāng)即心中一跳，只見他貼身的內(nèi)侍諂笑道：“陛下是天子，有什么好東西自然是您先享用。要是嶺南的官員知道了，肯定是早早上供給您，這估計啊，只是那些商人搞出來的噱頭，用來撈錢的，您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看似在替嶺南官員說好話，但仔細(xì)一想就都是坑。

    這不是明擺著說嶺南的官員有好東西自己藏著嗎？往小了說就是一口吃的，往大了說就是不把皇帝放在心里。不把皇帝放在心里，那嶺南的官員是想要干什么？

    皇帝當(dāng)即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得力助手，以他性子自然能發(fā)現(xiàn)其中挑撥離間的話。

    “朕記得榮安的封地是在嶺南吧？王將軍也跟著去了？算算日子，也快在嶺南兩年了吧？”梁武帝道。

    “回稟陛下，正是榮安郡主的封地，前段時間她還給您遞了信，說是在嶺南造了些紙張，給您送過來看看。還說她引進(jìn)了江南的水稻到嶺南去，說是產(chǎn)量增長了不少，但水澇災(zāi)害也嚴(yán)重，這多長的還不夠賑災(zāi)的，要讓陛下您支持支持呢?！?/br>
    內(nèi)侍幫著皇帝處理公文，對于這些信件內(nèi)容自然是了然于心，在梁武帝一開口，便立馬把最近三個月嶺南相關(guān)的東西找了出來。

    梁武帝皺著眉，似乎有些忘記的樣子道，“這倒是朕的不是，竟然把這個事情給忘了。沒有想到榮安去了嶺南這樣的荒野，竟然還能造出紙來，了不得了不得啊?！?/br>
    “朕記得，隨著那些紙張來的，還有什么海貨？那也是嶺南的特產(chǎn)是吧？”

    這一想起來，皇帝才記得王懷玉送來的年禮里，就有很多自己沒有見過的特產(chǎn)。不過這些東西往前嶺南送來的，沒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便交給手底下的人收拾了。

    這一提起來，內(nèi)侍立馬就著他的話接道：“是的，榮安郡主給您送來的年禮里有好些干鮑魚、海參和瑤柱、花膠這些，御膳房說是難得的好東西，就連太后娘娘吃了也說不錯?！?/br>
    “榮安有心了。”想起這個異性的郡主，還有王家人在邊疆征戰(zhàn)的功勞，梁武帝難得良心發(fā)現(xiàn)道：“嶺南是個窮地方，能找到一條賺錢的路不容易。你派個人去店里走一趟，就當(dāng)給給榮安個面子了?！?/br>
    “陛下大恩，要是郡主知道肯定樂得不行?！眱?nèi)侍心情復(fù)雜，但依舊笑著替王懷玉謝了恩。

    “她不是說嶺南連個小史都找不到嗎，既然這樣子，你去書庫看看有沒有什么書，整理幾冊也給她送過去。就說錢糧沒有，但書籍更寶貴，讓她好好利用。”梁武帝又道。

    往年嶺南府還不是封地的時候，每年都要撥不少的賑災(zāi)錢糧去，但自從分給王懷玉當(dāng)封地后，朝廷就沒有再出過一分錢。

    所以當(dāng)梁武帝想起嶺南的情況和王懷玉的哭窮，便用他認(rèn)為值錢但不用花他的錢的書籍去抵債了。

    這一批帶著皇恩的書籍千里迢迢來到了嶺南，正在為藏書發(fā)愁的王懷玉瞬間就松開了眉頭。

    “咱們這位陛下，這次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蓖鯌延裥Φ?，撫摸著這些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搜羅出來的，帶著霉味的書甚至是竹簡，笑的跟看到金子一樣。

    “你信不信這些都是前朝的放在庫房里的東西。咱們這位陛下既想要面子又不想花錢才送的這個?！绷智屣L(fēng)撇撇嘴，十分不屑道。

    “我信啊，怎么不信，咱們陛下不就是這樣的人嗎？”王懷玉肯定著道，“不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管他怎么想的，只要我們拿到東西且有用就可以了?！?/br>
    “而且這不管是不是錢，至少可以證明了我寫的信是有用的，咱們的陛下暫時還沒有關(guān)注到我們，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边@一個信號，可比錢重要得多了。

    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林清風(fēng)哪怕是覺得這個皇帝太摳了，也只是撇撇嘴不在說話。

    幾大車的書，王懷玉讓江先生等人分類出來，只要是他們手上沒有的，就找些寫字好看的多抄幾本出來，分別送到各個縣的書院，和外面的書肆去。

    而得知了皇帝的態(tài)度或者說外界的一個態(tài)度后，王懷玉等人也放下了心來，開始大刀闊斧的進(jìn)行下一步的計劃。

    “現(xiàn)在鹽儲量怎么樣了？這個方式產(chǎn)量如何？海邊哪里動靜？”王懷玉看向旁邊難得一見的樓命運(yùn)問道。

    “安全的事不用擔(dān)心，有王將軍和幾萬大軍，就是皇帝的御林軍來了也找不到一點(diǎn)端倪。產(chǎn)量我估算了一下，比傳統(tǒng)要高上兩到三層。目前儲量也有五艘船了?！眾涿鬟\(yùn)低聲道。

    因?yàn)闀覃}事關(guān)重大，所以一開始的規(guī)模就很小，再加上人手不足，這一年的時間才積攢到五艘船。

    聽起來是不多，甚至也只是一個大縣一年的鹽用量，但不要忘了，這是他們私下弄的。這樣的規(guī)模要是讓朝廷知道了，那可是誅九族的罪！

    “這些鹽我們要怎么弄？”林清風(fēng)問。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些鹽只要賣出去，就肯定會有人查到來源，要是遲一點(diǎn)等他們做好準(zhǔn)備，那便什么都好說，但要是一出手就漏了底，那他們幾個一個都跑不了。

    第69章

    “現(xiàn)在工人都做熟了,產(chǎn)量還能再長一點(diǎn)，要是能再多一點(diǎn)人手，怕是整個嶺南府的食鹽有供應(yīng)得上?！绷智屣L(fēng)說著。

    不過他也知道,嶺南府有太多外人,實(shí)力復(fù)雜，還接近西南那邊，在這里做私鹽買賣,無疑是刀尖上起舞。

    “嶺南府得私鹽做不了，倒是去王家在的西北需求量大。而且——”婁明運(yùn)看了一眼王懷玉道，“王家人基本都在西北，那邊卻鹽缺得厲害,要是能大同這一條路，不止我們可以賺錢，王家和西北軍也能有個保底。”

    “明運(yùn)的想法和我一樣，這些鹽我們自己用上一些,再分一半運(yùn)去西北,再從西北運(yùn)耕牛、皮毛、藥材，來回都不虧?！蓖鯌延裼媱澋馈?/br>
    “這？這樣的商隊要是能走成,賺的自然是不少，但是從嶺南到西北,少則一年多則兩年,一般的商隊怕是走不了。”樓明運(yùn)蹙眉道。

    現(xiàn)在王懷玉這邊的生意基本是他在管,商隊這些自然也了解。單是這樣一說,他就知道這個商隊能賺不少。但這樣能賺錢的事情不只是題目知道,那些世家也是知道的,但為什么有權(quán)有勢的世家也不干呢？無外乎是路途太長、變數(shù)太大、成本太高。

    “普通人自然是不行，但要是行伍出身呢？”王懷玉挑眉道。

    “行伍出身？郡主是想？拿我們砸重金培養(yǎng)的兵去做商隊？這也太奢侈了吧？”康隸書震驚不已。

    林清風(fēng)和婁明運(yùn)幾人聞言,頓時搖頭扶額。

    “虧得隸書不是做生意的，不然還不得賠死?！眲⑷粷G吐槽道。

    他這一年到軍中去幫忙，好不容易才出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要培養(yǎng)一個合格的士卒的花多少銀錢了。

    “我可沒有說讓士兵去走商，”王懷玉連忙舉手申訴，“我說的是隊伍里淘汰下來的老兵、殘兵。這些人雖然比不上正規(guī)軍，但也是受過訓(xùn)練的，有組織有紀(jì)律好管理?！?/br>
    說到這里，王懷玉的聲音有些低沉道：“而且殘兵老兵一向是朝廷頭疼的問題，一般能個幾十兩回家種地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很多時候連回家的盤纏都發(fā)不夠。我們這個商隊要是能做起來，也算是互惠互利的事情?！?/br>
    現(xiàn)有的商隊規(guī)模不大，基本都在交好的幾個藩王封地和京都打轉(zhuǎn)，想要真正將嶺南的東西賣出去并且賺錢，自己也得有一支實(shí)力過硬的商隊才行。而軍隊退役下來的殘兵老兵就非常合適。

    “郡主這樣想倒是不錯，反正在西北軍中有人，不如就給他們說明利害，要是愿意的就組一支吧?！彼位胤家驳?。

    愿意，這有什么不愿意的呢，軍中那一批斷手傷腳的殘兵老兵，聽到頂頭將軍給他們的這選項，當(dāng)即就放下了手里搶來的喂馬劈材等活計，紛紛沖到校場去。

    “每年軍中有多少傷殘，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們當(dāng)中好一點(diǎn)的還能回家投奔親戚，種地謀生。但大多都是為軍中謀些雜亂的活計用來糊口。這軍中能要的人數(shù)也不多，你們想要有個好前程也不能?，F(xiàn)在咱們的大將軍去了了嶺南，念著兄弟們，特地給想了個法子，籌辦一支從西北到嶺南的商隊。你們雖然上不了戰(zhàn)場，但走個商卻是沒有問題。各位兄弟要是有誰愿意的，就到文書那邊報個名，三日后有商隊的人來接你們?！?/br>
    領(lǐng)頭的千戶很快就和手底下的人說清楚了利弊，就連這商隊大概經(jīng)過那里，主要要干什么，做什么生意，他們大概能拿到的報酬都講得清晰明了。聽到千戶的話，這些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好事?！叭X南的大將軍？是王大將軍嗎？”有人高喊問道。

    旁邊消息靈通的立馬回他，“就是王大將軍，嶺南是郡主的封地，大將軍跟著去嶺南鎮(zhèn)守咧?！薄鞍パ?，這要真的是王大將軍，那我們可就放心了。大將軍人最是好，哪怕是離了我們西北軍也還想著我們咧?！?/br>
    “是呀是呀，有王大將軍在，這肯定是個好事情！不行，我得趕快去報名去。”

    隨著這一聲出來，這些人便呼啦啦的全往校場一角去。

    帶信來的掌柜也沒有想到會有那么多人愿意，當(dāng)即就讓帶著人出去培訓(xùn)了一下，順勢拉起了一支商隊。

    “有了這么多人，我們這次回去可以多帶點(diǎn)東西了。郡主要的耕牛一定得帶夠才行?！?/br>
    幾個掌柜一說，立即掰著手指頭算這一次回去能帶多少東西。

    王懷玉這邊卻還沒有知道，只是傳了信過去，還以為要一年才能有消息呢。他們現(xiàn)在正忙著規(guī)整手里這幾個縣的藥材市場。

    “從山里來的總歸是太少，而且不是人人都識得，就那幾個村子實(shí)在成不了什么氣候?！彼位胤颊f盤算道。

    之前一直忙著種糧食，種桑樹，挖塘養(yǎng)魚，填飽肚子，這藥材一事就被耽擱住了。

    但藥材也是嶺南的一大優(yōu)勢，要是能把它握到手里，不比販鹽差。

    “前頭不是讓你查看這附近的山地了嗎？有合適的地方就讓當(dāng)?shù)氐陌傩辗N植藥材，名貴的我們種不了，但是像忍冬、大葉青之類適合在嶺南生長，且一兩年就能收獲的，不就很合適種植嗎?！?/br>
    古代人為什么連病都生不起？一個是他們手里沒有錢，一個也是藥材稀缺的緣故。

    現(xiàn)在用的藥百分之八十都是天生地養(yǎng)的，一株藥材要多久才能長成？又有多少認(rèn)識藥材去采摘？

    但人人都會生病，在供不應(yīng)求的情況下，這價格普通老百姓自然付不起。

    “種植藥材？”宋回芳有些驚訝，但也不是沒有見過，他知道的就謝家、王家就有自己的藥田。但那都是有專門的藥農(nóng)去管理種植的。嶺南這邊……能找出幾個認(rèn)識草藥的就不錯了，還有會種植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