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招娣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薄唇微動吐出更刻薄的話。

    “我是聽見幾只見不得人的老鼠在陰溝里叫罵，怕擾了郡主的宴席，方才驚走它們。不會是莫某的動作太大，嚇到了夫人們吧？”

    “你！”

    “好你個莫找娣，竟然敢罵我們是陰溝里的老鼠？”

    幾個女人都氣不行，險些就要站起來指著她鼻子罵了，好在有人還有理智，將她們給死死拉住。

    “幾位夫人，這可是郡主的宴席，有什么咱們回去再好好說，回去再說啊。”

    坐在前邊的縣丞似乎有所察覺，扭頭一看見自家夫人和莫招娣劍拔弩張的模樣，就知道她們又吵起來了。

    “你給我安分一點！這個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縣丞陰著臉色警告道。

    負責宴席的秋香也注意到了這里的凝滯，她使了一個眼神，趕緊讓下邊的丫鬟婆子過去解決。

    不知道是忌憚郡主府，還是忌憚韋倉蒲，在小丫鬟下來后，幾人就立馬恢復(fù)了正常。

    上邊，王懷玉正問著農(nóng)英杰，“你們家這個小姑娘多大了，看著這樣聰慧，有沒有讀過書？”

    聞言，農(nóng)英杰有些羞愧道：“這是小女名叫農(nóng)明悟，族里識字的人不多，縣上的書院也不收女娃娃，所以她只在兩個兄長教導下，認過幾個字。”

    “明悟？是個好名字?！蓖鯌延顸c點頭，讓秋香從庫房里拿出了一套紅寶石的頭面送給對方，“這是皇帝陛下賞賜給我首飾，我看它很適合你。”

    農(nóng)明悟沒有學過漢人的禮儀，按著他們的習慣當場就打開了。

    紅彤彤的顏色，奪目耀眼，再加上內(nèi)務(wù)府的精細做工，一眼就讓這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喜歡上了。

    “這如何使得！這樣珍貴的禮物，郡主怎么能給她呢?！币豢淳蛢r值不菲，讓農(nóng)英杰看得心都不安了。

    “這算什么，不過是套首飾罷了，要是沒有明悟也只是放在庫房里，”王懷玉擺擺手不在意道：“漂亮的首飾就該給漂亮的姑娘，你們家明悟值得。”

    王懷玉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農(nóng)家父女自然不敢再推辭，只能感激又感激的收下。

    另外坐著的幾個夫人，才和莫招娣吵完一架，轉(zhuǎn)頭就看到王懷玉將那么珍貴的一套賞賜出去，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為什么不是給她們！為什么要給一個小丫頭片子！

    再一聽她說，庫房里還堆著許多，更是羨慕得攪碎了手帕。

    第22章

    郡主府拿出來的東西都是好東西，菜色和酒都是從外地運過來的，吃得賓客盡歡。

    最讓王懷玉滿意的還是瑤族的族長，意料之外的給了她一個和少數(shù)民族交好的契機。而蒼梧縣的官員，也和她意料之中的一樣，有自己的小心思。

    秋香在后宅里見過許多丫鬟婆子為了討好上面的主子，做的各種勾心斗角之事，這一次她負責宴席也在暗自觀察著這些人。

    尤其是這些大人們的夫人，她們對郡主府的態(tài)度就是他們夫君對郡主的態(tài)度。

    這一番觀察下來，秋香寫了厚厚一本冊子，上面記錄哪個夫人和那個夫人不合，哪個夫人對待郡主府比較輕視，哪個很尊重，甚至后面還有小小的備注，寫著每個人的性格等。

    不過是一頓飯的時間，秋香就打探出了那么多東西，簡直讓王懷玉嘆為觀止。

    “秋香，你這份天賦用來做婢女，簡直是埋沒人才了?！?/br>
    秋香并不居功，依舊恭敬道：“做婢女也不埋沒，能為郡主做事是奴婢的福氣。”

    王懷玉原本只是這樣一說，但見她那么認真倒是想起了今天見到了幾個女掌柜。

    她琢磨了一下問道：“秋香，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以后？”

    秋香有些怔然，隨后回道：“一直伺候郡主算嗎？等我老了就和魏嬤嬤一樣，受郡主府的供養(yǎng)。”

    做下人能做到魏嬤嬤那樣的程度，可以說是這個行業(yè)的天花板了，不但能在府里養(yǎng)老，就算是府里的小主子們也給幾分薄面。

    王懷玉一時啞語，想了一下道：“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和今天的莫掌柜一樣，或者和林公子他們一樣，到外面去做一番事業(yè)？”

    “以你的才能，我覺得并不比林公子他們差，你一樣是讀書識字的，若是能走出去的話，也能幫上我的大忙?！?/br>
    秋香想了一下她的話，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生活，一直以來她娘就是將軍府的丫鬟，從她懂事起就開始陪在主子身邊，除了當好丫鬟，她還真不知道能干什么。

    不過現(xiàn)在主子都那么說的話，秋香也猶豫著點了點頭，“郡主讓奴婢想一下？除了伺候人，還真不知道還能怎么幫您?！?/br>
    “這個不著急，只要你不抗拒走出去就行，日后有事自然把你帶上。”王懷玉寬慰道。

    她十分鼓勵府里的小姑娘走出去，無論是找事情做也好，還是自己嘗試著做買賣，總比在府里打掃衛(wèi)生伺候人的強。

    不過她也知道，以現(xiàn)在蒼梧縣的經(jīng)濟發(fā)展狀況，她們出去百分之八十都不如在府里過得好。

    畢竟經(jīng)濟落后，還處于自給自足的時代，并不需要太多‘工人’。但如果讓她們都去種地，這個又有點不切實際。

    她拿出改了無數(shù)遍的本子，然后寫下勞動力和就業(yè)兩個詞。

    第二天，王父在給女兒撐完腰后，收拾東西準備啟程去粵州府就任。

    嶺南府軍事所設(shè)立在粵州州府，距離蒼梧縣一天的車程，若是騎馬的話一天也就到了。王父每月能休沐三日，正好可以回來和家里人團聚。

    相比于在定北，雖然還不習慣粘膩潮濕的嶺南氣候，但看著家中老小，尤其是臥病在床的母親，王父心里在滴血。

    “別送了，下個月二十我便回來了?！?/br>
    郡主府前，王父坐在高頭大馬上，看著幼兒和老太太，頗為鄭重地和王懷玉道：“玉奴，你已經(jīng)是嶺南府的主人，也已經(jīng)及笄，是為成人了。府中一切皆要掌管好，照顧好祖母與你弟弟。在外，亦要扛起你自己的責任，勿讓嶺南府百姓失望?！?/br>
    “還有我?guī)Щ貋淼哪且恢凰杰?，也一并交給你了?！蓖醺傅吐曊f著，將腰間的一塊令牌遞給她。

    王懷玉不動聲色的接過放好，回道“是，懷玉謹遵父親教誨?！?/br>
    王父離家，剛和父親建立了友好關(guān)系的兩個小的，難免情緒有些低落。

    王懷玉見狀，大手一揮道：“走，jiejie帶你們?nèi)ヅ荞R。”

    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瞬間張開，王懷瑾還能稍微藏著點，王懷瑜卻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

    “哇哇哇，好哦，jiejie帶我們?nèi)ヅ荞R?！痹谀棠锏膽牙锱闹旨饨校U些就要蹦起來。

    魏嬤嬤只是看了一眼她道：“郡主，您的活干的完嗎？帶著兩位少爺，怕是要耽誤您時間了?！?/br>
    “再多的活也有宋公子他們呢，我是做領(lǐng)導的，又不是當苦力的，哪里用的上事事親為？”王懷玉上馬，前后帶了一個娃娃，笑得灼人眼，“默默，我就帶他們?nèi)ド⑸⑿?，等有空來，帶你們一起出去玩啊?！?/br>
    說著，一夾馬腹，在王懷瑜喔喔的歡呼聲中疾馳離去。

    瞧她孩子氣的模樣，躺椅上的老太太難得在笑了笑道：“你看，這是慣著她弟弟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往前的日子壓著她，竟少見她如此灑脫的模樣了?！?/br>
    “郡主現(xiàn)在是鳥歸山林，魚如江河，自由自在的不正好適合她散發(fā)天性？”魏嬤嬤也笑道。

    老太太眼里閃過滿足。

    是呀，只要他們自己覺得有樂趣，這日子在哪不是過呢？若是早知道來嶺南能讓幾個小的都暢快，她該早早就帶過來了。而不是守著那棟冷冰冰的宅子，和一群人委以虛蛇。

    老太太見過的事情多了，從中年失去了丈夫，晚年又失去了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婦，現(xiàn)在只想要一家人好好的活著便行，那些功名利祿都是過眼的浮云，不要也罷。

    王懷玉策馬在官道上，兩旁的農(nóng)田里已經(jīng)有人在插秧了。

    她帶著兩個小的，還有十幾個下人，一起到了王屋村的荒山里，看著宋回芳指揮剛招來的工人，讓他們搭建棚子，砌窯爐。

    “郡主，小少爺?！?/br>
    聽到馬蹄聲，宋回芳從搭好的草棚子里鉆出來，穿著一身和農(nóng)民差不多的灰袍子，依舊不減世家子的風范。

    在干活的工人也被他們的動靜驚到，紛紛轉(zhuǎn)頭找機會看向這邊來。

    只見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帶著兩個小孩從馬上下來，后邊還跟著穿甲胄的侍衛(wèi)。

    “這個就是他們說的什么郡主？不是說郡主才十六歲嗎，怎么已經(jīng)有兩個那么大的娃娃了？”陳大牛湊到陳莫忘的耳朵邊小聲地問道。

    他自以為的小聲，卻周圍人都聽得到的。

    一時間所有的工人看王懷玉的眼神都不對了。

    “大牛，你在胡咧咧什么，這個是我們的小少爺！”管事的漢子呵斥道。

    王懷玉沒有想到以前戰(zhàn)友說的段子，居然應(yīng)驗在自己的身上，一時間覺得好笑外，倒也沒有想著要怪罪對方。

    “這個是我們王府的小少爺，日后大家見著了可不要認錯，是本郡主的弟弟可不是兒子?！蓖鯌延裥χ獯鹆艘痪?。

    看著已經(jīng)建得差不多的窯爐上去檢查了一番，見每個數(shù)據(jù)都十分精準，不由得有些驚異，“這個是誰在負責，數(shù)據(jù)核算得很精確，以前是做過相關(guān)建筑的嗎？”

    宋回芳看向陳莫忘。

    陳莫問沉默了一會，從人群里走出來，只是微微低了一下頭，腰背依舊挺得筆直道：“是小的算的，并沒有做過相關(guān)的工作，只是家中父親教導過?！?/br>
    王懷玉注意到了對方的反應(yīng)，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一看發(fā)現(xiàn)，這人長相竟然比梁少康還要好看！

    如果說梁少康是她戰(zhàn)友最喜歡的那種花美男，那陳莫忘就是她最欣賞的那種軍中霸王。嶺南特有的銅色皮膚，優(yōu)越的五官和硬朗的身材，一瞧就是個體格就不差的。

    對方若是和現(xiàn)在的自己過招，她是否能夠打贏呢？王懷玉下意識的對比起來。

    “哦？那這還是家學淵源了？”王懷玉狗微微挑了挑眉戲謔道：“沒有想到小小的蒼梧縣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才，還真的隱世高人藏深山啊?！?/br>
    聽著略帶笑意的話，陳莫忘終于抬起了頭。

    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立馬又垂下了眼簾。

    “不敢當郡主夸贊，不過是些粗略計算。”

    呵。

    王懷玉心底曬笑。

    若真是覺得不敢當，便不會說這些話了?？粗Ь吹哪?，內(nèi)里卻滿是傲骨。

    再一想對方的名字，王懷玉只覺得蒼天作祟。

    “宋公子?！蓖鯌延癫辉俟芩欠袷窍胍鹱约旱淖⒁獠珎€前程，還是單純的看不起自己，轉(zhuǎn)頭和宋回芳商量起來了水泥的事。

    “這個廠子務(wù)必要在一個月內(nèi)建起來，等插秧之后就是需要大量的水來灌溉，如果你們這邊跟不上，那地里的莊稼就完了，更不要說賣給外人。”

    宋回芳直接朝她一攤手，“錢，只要郡主你給夠錢，我立馬再去找一千個人來干，日夜不停，保證十天就能出產(chǎn)?！?/br>
    “咳，”王懷玉不好意思的掩唇微咳，“要是不行的話，遲一點也沒事，重要的是要保證工人的安全，一定不能出事?！?/br>
    “這個您放心，按照您的安排，都讓他們住在空曠的地方，每日的作息也是嚴格按照您制定的要求來，絕不敢讓他們多干一刻鐘?！?/br>
    “那山開得怎么樣？這邊爐子我看差不多了，別到時候材料跟不上了?！?/br>
    宋回芳看了她身邊兩個好奇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的小少爺，有些為難道：“您可以到上邊去看看，這個山體的石質(zhì)比較粉軟，比預(yù)計中的要容易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