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先帝在世時，最喜的便是看到我們兄友弟恭，如今兄弟們都在封地幾年了都沒有回過京，朕怕先帝想念得很，讓諸位兄弟回來祭拜一下先帝又如何了？”

    原本還噙著笑意和他們好好商量的崇光帝忽然變了臉色，茶盞更是直直的砸到劉尚書的頭上。

    諸位朝臣見他發(fā)怒，齊刷刷的跪下來高聲喊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敢?！?/br>
    “不敢？朕看你們敢得很，這也不讓那也不讓，干脆讓你們來做皇帝好了?！背绻獾劭粗@群人冷笑道。

    忽然想起，“南蠻不是劃給榮安做封地了嗎？怎的還要讓朝廷出銀子賑災(zāi)？”

    戶部尚書啞口無言。

    剛剛還說著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要求有封地的親王郡王帶銀子回來給您用呢，現(xiàn)在要賑災(zāi)了，那便是封地主的事情？

    劉錢想說，根據(jù)齊朝的律法，各封地的稅收有一半收歸國庫，一半歸封地主所有。遇到災(zāi)害時，國庫也一樣要出一半的賑災(zāi)銀子。

    不過他沒有說出口，便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袖子。

    就遲疑了一瞬間，便聽到上邊的皇帝開口。

    “南蠻既然分給榮安了，便全交給她管理。一個只會要銀子的地方，就沒有見過拿回來的。以后就讓榮安自己管著，要錢找榮安去，找將軍府去?！?/br>
    就算是有進(jìn)無出的劉錢也被崇光帝這無恥的態(tài)度給驚到了。

    這問要銀子的事情推給榮安郡主，稅收卻完全沒有免。是不是有些太過分？

    雖然這不合規(guī)矩，也不合律法，但損害的又不是他們的利益。

    幾個老狐貍眼觀鼻鼻觀心，最后愣是沒有一個人出來說什么。

    至于要求各地親王回來的朝見的事，也在崇光帝的強烈要求下，由禮部擬旨，八百里加急送到各個親王手中。

    王懷玉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人在家中坐，債從天上來。

    不過是一個朝會的時間，就聽到了小黃門拿著圣旨過來宣讀。

    咋一聽的時候，王懷玉還懷疑自己幻聽了，等接過圣旨一看，竟然真的是讓她自己負(fù)擔(dān)南蠻的支出，且不減免半分稅收。

    老太君也知道了這個消息，看著難以置信的孫女，也是憋了一口氣。

    “小姐，這也太欺負(fù)人了！”老太太還沒有吱聲，王懷玉身邊的荷香就忍不住氣憤道，“別人封地都是江南、中原這樣的好地方，便是躺著也有萬貫的收入。咱們將軍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卻給您分了個要錢的窟窿！哪里有這樣欺負(fù)人的！”

    “住嘴！”

    老太君狠狠地瞪了一眼口出狂言的丫頭，魏嬤嬤便心領(lǐng)神會的上前想要教育她。

    好在王懷玉及時看出了，趕緊把人攔住，轉(zhuǎn)身怒斥道，“荷香！”

    “郡主也不要嫌奴婢多事，以荷香姑娘的這番話，傳出去怕是整個將軍府都要被連累，”魏嬤嬤屈身行禮道，“她是您身邊的大丫鬟，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您，若是這般走出去，怕是要惹禍。”

    王懷玉面色稍緩，“嬤嬤說的是，荷香這丫頭確實缺管教。嬤嬤要是得空，不如讓她跟在您身邊歷練一番？您教的人比我教的好?！?/br>
    荷香也知道自己犯了錯，瞪著大眼睛吧嗒吧嗒的流淚。

    還沒有來得及高興自家小姐護(hù)著她呢，就聽到王懷玉說讓她跟著魏嬤嬤。

    荷香頓時感覺晴天霹靂。

    老太君也有些意外，平常她不知道多護(hù)著這些小丫頭，今天竟然舍得主動提出來讓人到魏嬤嬤身邊調(diào)教？

    第8章

    荷香被帶到長春院，看著滿院子仆人丫鬟都靜悄悄的，心里直打鼓。

    “嬤嬤！”

    見到面無表情的魏嬤嬤過來，荷香撲通一聲的跪到地上，眼里噙著淚不敢再哭哭啼啼。

    “荷香姑娘，你以后就在長春住著吧，跟我一起伺候老夫人?！?/br>
    魏嬤嬤也不拿喬，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荷香便打了個哆嗦，連忙起跟上去。

    屋子里，老太太靠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著藥，見到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來了，揮揮手讓丫鬟把藥下拿下去。

    “魏嬤嬤，咳咳?！?/br>
    老太太忽然咳了起來，面色也急劇的變紅。魏嬤嬤趕緊上前去拿帕子給她，荷香也機靈地底商旁邊的熱茶。

    驀然，荷香的瞳孔一縮，將茶水打翻在地。

    “荷香姑娘！”魏嬤嬤掃了一個冷眼過來，眼里暗含著警告，“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往日你到底是如何在郡主跟前伺候的？”

    “這段時日你也不要去見郡主了，以后就留在小佛堂里幫老夫人抄經(jīng)書吧?！?/br>
    荷香渾渾噩噩地被小丫鬟帶到了后面的小佛堂去，腦子里還浮現(xiàn)著剛剛看到的東西。

    老太太，老太太竟然咳血了。郡主知不知道？

    到底還是在自己家里，魏嬤嬤也不是什么壞人，王懷玉也不擔(dān)心荷香會受欺負(fù)。畢竟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手里的這份圣旨，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了，突然就腦抽下了這么個東西。

    她思索了一下，最后不顧原來的計劃，讓人給林清風(fēng)幾個遞了信。

    京郊畫舫上，王懷玉坐在船倉里，隔著簾子看外面垂釣的、游船的游人。

    桌前一爐無煙銀碳正溫著清酒。

    難得不在約定時間內(nèi)收到王懷玉的信，林清風(fēng)等人雖然疑惑，但也按時的赴約了。

    一進(jìn)來便看見她憑欄遠(yuǎn)眺的模樣，宋回芳心里的不適感更重了。

    “郡主，何事要邀我們出來？”

    一進(jìn)來，船里的熱氣便迎面而來，宋回芳幾人都搓著手，圍在爐子邊上烤火。

    “您月前與我們說的事，我們找人去試過了，確實如您所說，只要減少樹木便可破除瘴氣，”宋回芳手剛剛回暖，便自顧自的倒起了酒，便喝便道，“但南方下雨頻繁，若是沒有了林木，怕是要引發(fā)塌方。您這主意根本行不通?！?/br>
    “行得通行不通，宋公子實驗過嗎？南方的林地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如果把人集中到一部分地區(qū)生活，除開生活的地方，其他都還是保持相應(yīng)的林木呢？”

    “南蠻的府城里也沒有出現(xiàn)過瘴氣吧？只有野外的山林才有不是嗎？只要我們?nèi)松钤谀抢餂]有事情不就可以了嗎？退一萬步來說，還有治療瘴氣的方子呢。更何況，有時候這個瘴氣擋住了我們，也擋住了想要南下的人不是？”

    王懷玉意有所指，但從她展開的輿圖上看，那條輕輕劃過，橫貫了東西兩邊的山脈線，卻讓宋回芳瞳孔微縮。

    “這是——”

    “對，這就是嶺南山脈，瘴氣橫生，阻礙南蠻地區(qū)和江南地區(qū)溝通的山脈。”

    宋回芳的靈光一閃終于被串聯(lián)起來了。

    如果嶺南山脈的瘴氣一直存在，以朝廷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幾乎與南蠻相隔絕。

    隔絕就意味著政令不通達(dá)，他們能有更多的cao作空間。

    “而且陛下昨日下了圣旨，言明我名下的封地全權(quán)歸屬于我，只要每年上繳一半的稅收便可。”

    雖然朝廷還要一半稅收很讓人惡心，但宋回芳的注意力放在了全權(quán)歸屬這四個字上。

    “郡主是說，您的封地和親王一樣，可以由自己頒布政令，制定稅收？”宋回芳的眼睛不是一般的亮，而是閃著耀眼的光芒，里面盛著深不見底的野心。

    王懷玉點點頭，這是她昨天扣著圣旨看了又看，才找到的隱藏福利。

    崇光帝的意思就是，你怎么折騰那是你的事情，只要每年按時給我上供銀子就行。

    正好，這個圣旨來的非常符合王懷玉的心意，只不過該哭窮的還是要哭窮，當(dāng)天她就上了折子，把將軍府的情況要多慘就寫得多慘。

    當(dāng)然，讓崇光帝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讓他給銀子更是在做夢。

    只不過到底不敢做得太難看，只能讓內(nèi)務(wù)府又拿幾件首飾來安撫她。

    蚊子再小也是rou，王懷玉也不嫌棄，見好就收，樂呵呵的拿著東西就去謝恩了。

    宋回芳等人聽見她這樣說都若有所思，林清風(fēng)更是直接說道，“既然圣旨這樣說，那郡主打算何時去赴任？”

    齊朝對封地主沒有強硬的要求，除了親王需要分封就藩外，像郡主、縣主這樣的通常只是頂著個名頭，多領(lǐng)一份錢而已。

    像王懷玉這樣的，更是直接給個榮譽證書當(dāng)做皇恩而已，皇帝也根本沒有想過她會到那窮山僻壤的地方去就任。

    “我打算年后就過去，等父親回來讓他與我一起上折子?！?/br>
    她自己的話，朝廷估計不會當(dāng)回事，但是有王父在，這事就能十拿九穩(wěn)了。

    聽到她已經(jīng)計劃好了，宋回芳更覺得她胸有成竹，至于這個自信怎么來了，為什么會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萌生這個想法，那就不是他們該關(guān)心的了。

    林清風(fēng)也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喝完還理所當(dāng)然的把空杯推到宋回芳面前，讓他倒酒。

    “郡主既然想我們過去輔佐你，那不知道能給我們安排什么職位？”林清風(fēng)一針見血地道。

    他們聚在王懷玉身邊，本來就是要謀求出路的。

    現(xiàn)在突然告知他們軍中行不通，想要邀請他們?nèi)X南，自然也該拿出點誠意來。

    王懷玉頗為好笑地看著這幾人，同樣不客氣道，“各位以為為官需要什么樣的才能？自己是否能做好一方父母官？又不知道你們對南蠻的了解有多少？”

    南蠻少數(shù)民族不比北方少，甚至因為他們不常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人們對其了解更少。

    像苗族、瑤族、壯族那樣的少數(shù)民族，不但語言不通，有自己的族長，還極其的排外。

    想要在哪里站穩(wěn)腳跟，就是當(dāng)?shù)氐闹惨捅镜厝舜蚝媒坏馈＿@一群只在盛京呆過的嬌少爺，真正能扛起來事還早得很呢。

    林清風(fēng)的臉色有些難看，劉然滸的更加，眼里的不服氣都快要溢出來了。

    “只要是有本事的，自然想要什么有什么。相比于你們所熟知的官職，或許我有你們更感興趣的東西？”

    王懷玉仔細(xì)研究過齊朝的官僚機構(gòu)，中央是六部加三公（太師，太傅，宰相），地方是知府、知州、知縣、里長、村長。

    而南蠻因為地域的關(guān)系，在里長和村長這兩級又變成了寨主和族長，雖然從級別上看，族長約等于里長，寨主等于村長，都是受知縣所管轄。

    但少數(shù)民族的民族概念更強，他們往往只聽族長和寨主的，根本不把朝廷法令放在眼里，所以很多時候知縣還得聽從族長。

    王懷玉想要去封地，是真的想要把那片地方發(fā)展起來，而不是忽然林清風(fēng)他們幾個的。

    至于怎么樣才能做到她所說的那樣，種地種出高產(chǎn)糧食，還讓少數(shù)民族的人聽話，就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宋回芳明白了她的意思，把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劉然滸拉下來坐著。

    “郡主的話我明白了，既然不能直接給我們官職，那我們該怎么做？”總不能一直在她府邸里當(dāng)幕僚吧？

    “時間比較緊，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王懷玉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東西遞給他們，“這是五萬兩銀子，你們在年后便動身去桂州，先買下一座合適的宅子，年后我便過去。”

    “剩下的銀子再買上成片的荒地，不要良田，然后雇傭那些沒有土地的少數(shù)民族來耕種，耕種方法和種子，還有工具你們負(fù)責(zé)去江南學(xué)習(xí)采買，然后運送到桂州?！?/br>
    “要是在路上遇到合適的流民、奴隸，你們也可以買一些送到桂州去，讓他們先把宅子和田地打理出來?！?/br>
    宋回芳翻開著王懷玉給他的那一沓東西，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各種東西的價格，應(yīng)該采買的數(shù)量，預(yù)計的支出，以及對桂州氣候、耕種時間的記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