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一件很糾結(jié)的事。

    一方面，這些人吃過人了，且和丁園園等人是血海深仇。

    另一方面，這群人里不只是殺人的成年人，還有很多一般人。要是汪秦把主心骨都?xì)⒘?，這群老弱病殘該如何？

    有些問題，在末日里永遠(yuǎn)無法得出正確答案。

    汪秦頓了頓，還是打算先救出被困的人們。

    從來到海灘開始，他就沒看到丁園園，兩人離開的時間相隔不遠(yuǎn)，沒看到她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順利隱身進(jìn)去了，另一種是她被抓住。

    不管是哪種，先去游輪里再說。

    汪秦計算著自己和游輪的距離，測試能否一次性傳送到偏僻的角落。

    在他做出決定后，海灘邊有一個突然的變化出現(xiàn)，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大量植物從傻子底下冒出，對坐在篝火邊談天說地的人們出手。

    一個，兩個，三個……

    在大人被植物殺死后，接著就輪到小孩和老人，以及所有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住手?！蓖羟貨]忍住出聲。

    攻擊的植物當(dāng)即停止。

    在一眾尸體中央，汪秦見到了兩年前遇到的少年，木華。

    相較于心靈和相貌不斷增長的自己，這個少年的模樣幾乎沒有變化，還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人心生警惕。

    但值得慶幸的事，在汪秦阻止后，木華停止了殘殺，留下了手底下的小孩。

    汪秦追去，眼睜睜看著孩子倒地。

    “他只是睡著了?！蹦救A說道。

    少年的語氣一如既往溫和，不會讓人產(chǎn)生任何不適，“船里的人們也正在休息?！?/br>
    汪秦捏緊拳頭，又松開，他心情復(fù)雜?！癳市里那些人……都是你殺的嗎？”

    “是的?！?/br>
    他很大方的承認(rèn)了。

    汪秦深吸一口氣，又問道：“那l市和h市的人，也全是你殺的？”

    “是的。”

    都說真誠的人無懈可擊，汪秦也遇到了這個問題。

    木華干脆的承認(rèn)，不讓他人有一絲可乘之機(jī)。

    “你是想把孩子也殺死嗎？”汪秦接著說道。

    “是的?！?/br>
    “可是他還小，只是個小孩，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人rou，大人也只是想讓他活下來……”

    汪秦眼中抱著一絲掙扎和痛苦。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小秦?！?/br>
    汪秦一怔。

    說了這么多，可他依然很難摸清楚自己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

    要保護(hù)孩子嗎？可是孩子吃了那么多人，說不定連丁園園的同伴都吃下去了。

    殺死了主導(dǎo)吃人rou的罪魁禍?zhǔn)?，這些人便無人照顧，屆時汪秦會舍得拋棄他們嗎？可是帶著他們一起，丁園園等人豈不是會無比悲痛？

    汪秦知道，他得不出正確的答案。

    就在他迷茫之時，木華緩緩道：

    “人類都是有罪的?！?/br>
    汪秦抬頭。

    木華卻沒有看他，只是低頭望著倒在地面的孩子，小孩神態(tài)安詳，似乎是在做一個美夢。

    而木華，就這樣望著他，眼中帶著自然的青翠的神秘，也帶著難以理解的憐惜和愧疚。

    ……不，等等。

    真的，是在做夢嗎？

    汪秦沖過去，跪倒在地試探小孩的鼻息。

    沒有。

    什么都沒有。

    他抱起孩子。

    小孩的身體僵硬，全身冰冷，鮮活的生命早就逝去。

    他并不是睡著，只是如睡夢般死去了。

    “不……”汪秦抱著孩子，有些難以置信，“……這不對?！?/br>
    “包括你，小秦。”木華說道，“也包括我?！?/br>
    “不是這樣的……”汪秦放下孩子，搖搖晃晃站起。

    木華卻蹲下了，他將手放在孩子的眼睛上方，只是輕輕一揮，小孩的身體便如灰塵飛散，再也無法捕捉。

    “你見過嗎，小秦?！彼韧羟匾届o的多，“一個孩子，為了解饞，偷偷溜到船艙的廚房里，剁下還活著的受害者的手指，直接塞到嘴里咀嚼?！?/br>
    這番描述讓汪秦作嘔。

    即便如此，他還是強(qiáng)撐著說道：“因為現(xiàn)在是末日，末日改變了環(huán)境，人們迫不得已才變成如此?！?/br>
    “真的是這樣嗎？”木華盯著他的眼睛，這份視線太過強(qiáng)烈，汪秦難以承受。

    “在末日之前，人類就過得幸福了嗎？小秦，你難道就沒有恨過嗎？恨為什么自己的父母在人禍中去世，恨自己為什么會長成這樣的性格，嫉妒著他人的才華和人緣——”

    “不要再說了！”

    汪秦打斷，他看著木華，這個少年不再是過去被流氓欺負(fù)的可憐人，而是一個肆意窺探人心摧垮心理防線的惡魔。

    “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意義，你不能隨意的否定他人。按照你的說法，難道就要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去死嗎？”

    木華靜靜的看著他，汪秦看起來快要哭了，他是個不擅長和人吵架的善良的人。

    不說話，就代表著默認(rèn)。

    本該是件異想天開的事，可是隱隱約約的，汪秦有種預(yù)感，木華可以實現(xiàn)這個宏大的理想。

    “人類，只是宇宙萬千種族中的塵埃罷了，生命本來沒有意義，大家都是時間長河中的一粒沙子，沒有什么可驕傲，可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