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盒全新的。

    包裝盒外寫的都是外文，她雖然看不懂，但卻不陌生，這是裴母之前想買卻一直沒貨的一款淡疤霜。

    “怎么？摔壞了？”溫鈺問。

    裴識月?lián)u搖頭，把東西裝起來，“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沒抹夠三遍，吃完飯你記得提醒我一下?！?/br>
    “沒問題，走吧。”

    裴識月跟溫鈺在外面吃了頓火鍋，回去的路上摸出手機給梁望舒發(fā)了條微信，問他藥膏買了多少錢，自己轉(zhuǎn)給他。

    梁望舒一直沒回。

    隔天下午返校，裴識月又發(fā)了一條：【謝謝你的好意的，但我家里已經(jīng)給我買了藥，你不收錢的話，我還是把東西還給你吧?！?/br>
    這次，梁望舒沒再裝死。

    梁：【沒多少錢?！?/br>
    小裴小裴：【沒多少是多少，反正以后都不聯(lián)系了，還是不要欠你太多人情比較好?！?/br>
    梁：【……】

    裴識月盯著這行省略號，沒忍住笑了，接著出擊：【你在學(xué)校嗎，我等會兒過去把東西還給你?！?/br>
    梁：【我不在?！?/br>
    小裴小裴：【那我直接拿給你同學(xué)了。】

    梁：【等等?！?/br>
    小裴小裴：【怎么】

    梁：【你給我兩百塊就行了。】

    裴識月氣笑了：【你把發(fā)票或者付款截圖發(fā)我看看】

    梁望舒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在輸入中幾個字一會冒出來一會又消失，過了十幾分鐘，他才發(fā)來一句：【方便見一面嗎？】

    裴識月撇撇嘴：【行?！?/br>
    兩人約在離學(xué)校兩條街外的奶茶店，裴識月是從市中心的補習(xí)班回來的，比梁望舒要晚到一會。

    她從進(jìn)門到坐下這幾步路，梁望舒往她臉上看了好幾次。

    裴識月裝不出冷淡疏離的模樣，摘下帽子放在一旁：“你不用這么看著我，已經(jīng)好很多了。”

    她稍稍側(cè)頭，撥開頭發(fā)讓他看得更清楚，“估計過段時間，就什么也看不見了?！?/br>
    “抱歉?！绷和嬉膊恢勒f什么，只能道歉。

    “我說過了，這跟你沒關(guān)系，你不用太在意?！迸嶙R月翻出淡疤霜遞過去，“所以這個你還是拿回去吧。”

    梁望舒沒動：“它淡疤的效果很好?！?/br>
    “我知道?！?/br>
    “那你為什么不用？”

    裴識月不答反問：“這個藥很難買吧？”

    “……還好?！?/br>
    “我mama托了很多人都沒買到，你是怎么買到的？”裴識月剛從補習(xí)班回來，還戴著眼鏡，抬頭看人清晰得不適應(yīng)。

    她抬手把眼鏡摘了下來，視線變得模糊，好像勇氣也多了點：“梁望舒，你應(yīng)該能感覺到吧，我之前對你是有好感的。”

    他愣了愣，抿著唇點了下頭。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

    同情，憐愛，喜歡都會是其中的原因。

    梁望舒也許真的不太會說話，但他不是鐵石心腸，那么炙熱的一顆心朝他靠近，怎么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忽然一聲悶雷。

    裴識月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又說：“可我也是有尊嚴(yán)的，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貓小狗。我有選擇和誰交朋友的權(quán)利，當(dāng)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變來變?nèi)サ?，對我來說或許是一種傷害呢？”

    梁望舒眉頭微微擰起來，卻沒有馬上說話，也許是不知道怎么說，也或許是不敢說。

    但裴識月不想等了，拎上書包起身朝外走，才走到門口，綿綿細(xì)雨已經(jīng)落了下來。

    裴識月虛張聲勢地怒氣撲哧撲哧被澆得一干二凈，停在店門口張望附近有沒有便利店。

    梁望舒追出來，和她并肩站在屋檐下，沉默片刻，道：“對不起，我沒想過這樣做會給你帶來傷害?！?/br>
    裴識月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你帶傘了嗎？”他問。

    “我要是帶了，你還能站在這兒跟我說話嗎？”裴識月低頭把手機按得噼里啪啦響。

    “我?guī)Я?，要一起走嗎？?/br>
    “……”或許之前裴識月還沒有那么生氣，但這次卻是真的想發(fā)火：“你說話不大喘氣會死嗎？”

    “不會，主要是怕你剛剛一怒之下把我的傘扔了?！?/br>
    裴識月咬了咬牙：“你不會覺得自己很幽默吧?！?/br>
    梁望舒看著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但很快又變得正經(jīng)起來：“真的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你愿意和我交朋友，應(yīng)該是我的榮幸，我不該憑著自己的想法干涉你的選擇?！?/br>
    他開口就把談話高度上升到榮幸不榮幸上，搞得裴識月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好半天都沒吭聲。

    梁望舒撐開傘，望向她，把“要一起走嗎”說得跟“能不能原諒他”一樣真誠。

    裴識月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變成這樣，明明之前還在生氣，這會看著他卻又不合時宜地心動起來。

    美色當(dāng)真誤人。

    她心跳得亂七八糟，屏息幾秒，克制住緊張，想問他不擔(dān)心被人看見嗎？

    可當(dāng)下的氛圍太好。

    裴識月不想說破壞的話，朝他走近，門口有三級臺階，梁望舒配合她的步伐，一步一步邁過。

    步伐短暫同頻，春雨驟停。

    傘下的世界也只有片刻，可裴識月走進(jìn)梁望舒的世界，卻是恒久不變的事情。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小梁：我有我自己的幽默:d

    -

    好久好久不見！

    這篇節(jié)奏會跟之前不太一樣，現(xiàn)實和回憶穿插著來的，明天就切回現(xiàn)實視角。

    第09章

    離開平城的這兩年，裴識月經(jīng)常性地會想起這場春雨，以及跟梁望舒算不上正式的和好。

    大部分時刻，她都是抱著懷念的心情回看當(dāng)天發(fā)生的一切，感慨自己的勇敢和無畏，也有極少的時刻，裴識月會衍生出一些后悔的情緒。

    如果當(dāng)初遵循梁望舒的決定，她的離開或許對梁望舒不會造成太多的影響，也不至于時隔這么久，還能叫他問出喜歡不喜歡的話。

    放在兩年前，不用梁望舒開口，裴識月會如同投石問路般主動把自己的心意展露給他。

    可時過境遷，她早已沒有當(dāng)初的勇氣和果敢。

    和梁望舒不歡而散的第二天，裴識星的補習(xí)課頭回開了天窗，裴母聯(lián)系不上周既，也打不通代課的梁老師電話。

    她跟裴識月抱怨：“早知道還是應(yīng)該從正規(guī)輔導(dǎo)機構(gòu)請老師，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太不負(fù)責(zé)了?！?/br>
    “可能遇上什么事耽擱了，周老師不是還在住院嗎？而且我同學(xué)也不是這樣的人?！迸嶙R月嘴上替兩人說著好話，心里也在犯嘀咕，梁望舒不至于這么公私不分吧。

    抱怨歸抱怨，但畢竟是簽了合同的事情，眼見補習(xí)也快到尾聲，裴母不想費心再換老師，只是等當(dāng)天下午周既匆匆趕來時，她旁敲側(cè)擊地提醒了一句下次不來記得提前說一聲。

    周既滿面歉意：“對不起，是我問題，下次我會注意的?！?/br>
    他是帶傷過來的，態(tài)度又好，裴母便沒多苛責(zé)，多問了句：“不是說這幾天讓梁老師代你上課嗎？”

    “他……臨時有事?！?/br>
    周既說得猶豫，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裴識月眼皮一跳，覺得之前替梁望舒說得好話都白費了。

    他真的變小氣了?。?！

    裴識月撇撇嘴，想打電話質(zhì)問他怎么變成這樣，摸到手機卻又變得膽怯，這樣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只幾秒，裴識月的心情像坐過山車，起起伏伏，最終歸于平靜。

    原本裴母見周既眼睛有傷，打算取消今天的補習(xí)，但周既堅持留下，還主動推遲了下課時間。

    結(jié)束時正好趕著飯點，裴母用做了他那份飯的借口也沒能把人留下，“你總要吃飯的吧，在這兒吃一口多省事，這回去都不早了?！?/br>
    周既不想駁了好意，只得實話實說道：“阿姨，真不是跟您客氣，我得去醫(yī)院找我同學(xué)，他出了點意外?！?/br>
    “是小梁老師嗎？”

    周既點點頭。

    裴母是律師，思維反應(yīng)很敏銳：“你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怎么一個兩個都連著出意外?！?/br>
    周既怕裴母擔(dān)心他影響到補課，猶豫幾秒，坦白道：“是我的另一份兼職出了點問題?！?/br>
    周既的眼睛是在兼職過程中受傷的，且是由于當(dāng)時的工作人cao作失誤導(dǎo)致，應(yīng)當(dāng)算工傷處理，但受傷后，除了當(dāng)時送他來醫(yī)院的人以外，機構(gòu)方面一直沒聯(lián)系過他討論賠償?shù)氖隆?/br>
    今天上午他和梁望舒去負(fù)責(zé)人溝通賠償?shù)氖拢瑳]想到對方以沒簽訂合同為由，拒絕賠付，并將責(zé)任推到了當(dāng)時的cao作人員頭上。

    這一來二去，雙方便吵了起來，爭執(zhí)間梁望舒被對方砸傷，后面有人報了警，場面才消停下來。

    “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找律師起訴對方了，您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影響到補課的。”周既說，“這樣吧，我的課時費您結(jié)算到這周就行，后面的就不用算了?！?/br>
    “這不是錢的事，我也不是怕你影響工作，說起來你跟我女兒差不多大，要是她在外面碰到這種事了，我跟她父親不知道得多擔(dān)心。”裴母伸手從玄關(guān)的抽屜里拿了紙和筆，邊寫邊說，“你也別太著急，等下我給你打包一些飯菜，你先去醫(yī)院，明天上午你要是有空的話，到律所來找我。”

    裴母把便簽遞給他，“再忙，也要顧著身體，傷了眼睛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