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喜歡的東西表達的方式也很極端。

    男孩就遠遠的站在一邊，低垂著眉眼，無悲無喜，也只能從攥的死死的拳頭窺探一二。

    “娜娜，同學之間是要相互包容的，這件事是你做錯了，今天留下來幫助同學做值日作為懲罰。”更多的楊燁也不知道要怎么給娜娜講，難道要將林于每天早上因為要到魚攤上幫忙才會來不及洗澡換衣服，身上才會有魚的味道嗎？生活在幸福美滿家庭里的孩子不會懂這些。

    他們只會問，為什么林于要去幫忙？不幫忙不行嗎，他也想知道，不幫忙行不行，每天早上準時到，只要認認真真讀書就行，可是真的可以嗎？

    “娜娜先回去吧?！?/br>
    “哦?！?/br>
    一步三回頭，好奇楊燁會給林于講什么，會懲罰林于嗎，他差點要砸了她的頭耶。

    第26章

    許娜娜離開后, 楊燁將目光轉向了林于，就在楊燁覺得林于不會主動開口的時候。

    “老師也覺得是我有錯嗎？”

    “不不不，但是當時啊你是不是想要將椅子砸下去？”對著林于楊燁怎么都強硬不起來, 問話

    都帶著小心翼翼。

    “是。”清清冷冷, 沒有掩飾, 也沒有辯解。

    楊燁驚訝林于直接, 一時間不知道該夸贊林于對誠實，還是批判林于盡然想對同學使用暴力, 要是那一凳子砸下去, 林于的大半輩子也毀了。

    踟躕了一會, 他是看出來了, 這孩子心里有怨，嘴上不說，心里一件一件都記著呢, 惹火了, 早晚有一天會爆發(fā)出來。

    蠻語重心長, “你沒有砸下去, 證明你知道一旦這么做的后果, 在多的老師不講你也懂，你很聰明，只要你好好讀書，考上大學, 一切都會變好的?！?/br>
    “以后在有同學欺負你, 可以告訴老師?！?/br>
    這時的林于沒有低著頭，眼睛直直的盯著楊燁, 像是要判斷他說的真假。

    垂下眼，點點頭。

    才短短兩個禮拜的相處, 已經(jīng)讓楊燁習慣了林于的沉默，伸手想要摸摸林于的頭發(fā)，卻被躲開了，無奈的笑了笑，“回去吧?！?/br>
    端起已經(jīng)涼了的枸杞茶喝了一口，還是熱的喝著舒服，他要不要重新泡一杯啊，就是有些費枸杞，老伴不止念叨一次了，當老師太cao心了，頭發(fā)都沒幾根了，果然還是要多吃點枸杞吧。

    林于走出辦公室，忍不住回頭，早晨的陽光一縷縷的透過窗戶，還沒有午日那樣熾熱刺眼，暖暖的照在身上，渡上了一層模糊的光暈。

    多年以后的林于在想起，依舊觸動不已，這是他年少時少數(shù)珍藏的記憶和人。

    許娜娜氣呼呼的走到教室，這時候還沒有下早讀，從前門進去的時候眼神兇狠的剜了講臺上的張月一眼，氣呼呼回位置，動靜鬧的很大。

    班上的同學也不認真跟著讀，都心不在焉，偷偷打量張月和許娜娜，倆人會不會打起來啊，到時候我該幫誰啊。

    可惜張月并沒有給他們機會，許娜娜或許有那個心，她人高馬大的，平時吃的多，也外出去蹦跶，有股子力氣，打張月這樣瘦瘦弱弱的小女孩那都是小意思。

    隱秘的想要張月生氣，一生氣就動手更好了，這樣她還手了老師也不會說什么，心里默默期待，眼神也非常挑釁，無聲的開口：

    告狀精

    可惜他們不知道，張月才傲呢，從小生活在知識分子家庭，一言一行都有良好的教育，動手那是不可能動手，這輩子都不可能動手，多損害她小公主形象。

    許娜娜在張月的眼中就是一個幼稚不懂事的小孩子，自詡比別人成熟點多，瞧不上呢。

    想到成熟的自己，居然沒有勇氣和比自己小了一歲的女生搭話，就暗自苦惱。

    又忍不住借助講臺的優(yōu)勢，悄悄看向心里的那個她，嘴巴動了，紅紅的好可愛，啊，眼睛也好大，忽閃忽閃的，好像mama買的那個娃娃，也是這么大的眼睛，睫毛長長的。

    今天她帶的頭花也好看，不知道在哪里買的，好想和她帶一樣的，我去問她，她會告訴我嗎我們會不會因此就成為好朋友，哎呀呀，害羞。

    林于回到教室后，一切都相安無事，他依舊每天早上遲到，依舊與許娜娜不合，偶爾被針對一下也都是小大小鬧，超過線被扎一下，值日留下他一個人。

    只是在許娜娜的喧嚷下，林于與班上愈發(fā)的格格不入，最后竟然演變成了，女生嫌棄無視，男生嘲諷推拉。

    座位還經(jīng)常會有一些小動物的出現(xiàn)，林于每次的沉默，助長了他們囂張的氣焰，在某天的放學，幾個男生等教室人走光了，從外面偷偷摸摸的教室門關上，又是一個人值日的林于擦黑板的手一頓，眼睛沉沉的看向被關上的大門，聽到咔噠一聲，是上鎖的聲音。

    幾個男生從窗戶那頭嘻嘻哈哈的笑，尤其刺耳。

    窗戶是以前的木頭窗，后來才安裝上的玻璃，為了省錢，老舊的木質窗也沒有拆除，一截一截的木棍樹立在窗戶上，攔絕了想要爬窗的人。

    男生們對著林于嘲笑了一會，發(fā)現(xiàn)里面的人始終無動于衷，沒有慌張，沒有害怕，沒有憤恨。覺得無趣的他們打打鬧鬧的離開，帶著聲音一起離開。

    傍晚的黃昏是灰暗的，透過窗戶也只是灑落在一角落，不大的校園隨著孩子的離校，回歸寂靜，就要開始沉睡。

    就著黃昏的光，林于一絲不茍的將教室的衛(wèi)生打掃干凈，往常總是低垂著的雙眼打量著班上每個角落，在關門的幾個男生的位置停留了許久，嘴唇微微勾起。

    “我自己回去拿就好了，你不要跟著我！”小女孩氣勢洶洶，心情就很不好，去年外婆送到紅繩手鏈不見了，平時寶貝的不行，金燦燦，圓滾滾的珠子她喜歡的不行，帶在手上就沒有取下來過。

    今天被個女孩子看見了，央求著她給她看一眼，雖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又得意別人羨慕的眼光，就摘下來給她看了一眼，就一下，一下她就拿回來了。

    只是當時剛好上課，她來不及帶上去，只能匆匆的扔進抽屜里，這一扔就忘記了?；丶易叩桨氲郎喜虐l(fā)現(xiàn)手鏈沒了，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焦躁的在原地打轉，一時間想不起是在哪里丟地，怎么丟地，明明一直帶在手上?。?/br>
    這時候，給力的還是平時不聲不響的頂頂，少有這么心細的男孩子，有模有樣的幫小寶回憶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判斷紅繩丟哪了，又想著陪小寶回去找。

    小寶不樂意了，這會已經(jīng)有些晚，林芳自從他們熟悉了路，沒有在過來接送，學校離家也不遠，小寶和頂頂結伴上下學，兩家大人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在折回去的話回家就要晚不少，想到陳奶奶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就覺得恐怖至極，她完全都不會管她這個小孩子聽不聽的懂，就不停的講不停的講，難搞的很，又住的這么近，奶奶也不可能將人趕走。

    頂頂很少會反抗小寶，在大人們眼中就是”奴性十足”，指東鐵定不往西的那種。

    皺著小眉頭，戀戀不舍，“那我在你家等你，我姑買了荔枝罐頭。”一步三回頭，就很有那種丈夫出遠門，小媳婦不舍的味道在里面。

    第27章

    太陽還沒有下山, 錢寶跺跺腳，一咬牙，抓緊時間往學校跑, 路過門口大爺, “爺爺, 我有個東西落在教室了, 進去找找?！?/br>
    “哪個班的，找了趕緊出來哈, 學校要關門了?！?/br>
    “一年一班。”一年級總共就兩個班, 聲音已經(jīng)跑遠了。

    大爺無奈笑笑, 現(xiàn)在的小孩總是丟三落四的, 不過活潑開朗，比以前餓的瘦骨嶙峋完全沒有力氣的樣子好多了，也不知道拿沒拿鑰匙, 哎呀呀。

    等錢寶跑到教室門口, 看到掛上大鎖的教室門傻眼了, 塌下肩, 很沮喪, 就要走，突然聽見教室里面有聲兒，嚇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頭皮發(fā)麻。

    這孩子怪就怪在這里, 害怕吧, 好奇心又極重，什么都想瞧瞧看看。

    慢慢的挪到窗戶邊前, 窗戶的高度對于她的小短腿來說，有些高了, 用力地墊著腳，屏著呼吸，露出兩只眼睛往里看，然后，對上了另外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頭腦一片空白，尖聲：“啊啊啊啊，鬼啊，啊，有鬼啊！”

    光喊也不見跑，腿軟。

    后頭又傳來舊皮鞋噠噠噠的聲音，帶跟的老式男皮鞋的聲音，錢寶爺爺也有一雙，保養(yǎng)的非常好，聽說還是是用野豬皮做的，很難得，沒有重要事情舍不得穿。

    錢寶當然不會覺得是爺爺穿著那雙舊皮鞋來接她回家了，心跳加速，前有狼后有虎的，這會就很后悔沒有讓小伙伴跟著一起過來了，還是高估了自己。

    “門鎖了吧？”熟悉的聲音讓錢寶喜極而泣，媽呀，嚇死寶寶了。

    學校守門的陳大爺拿著一串鑰匙，他怕小姑娘門鎖了，小姑娘沒鑰匙白跑一趟，看著還挺著急的，就索性換了衣服過來了，晚上要參加老戰(zhàn)友的聚餐，把自己的舊皮鞋舊軍裝換上。

    半晌沒有聽到小姑娘聲音，腿上就多了一個人形掛件，小姑娘雙手摟著他的大腿，一屁股蹲坐在他的皮鞋上，哭的那叫一個真情切意，“嗚嗚嗚嗚，你怎么才來啊，我要嚇死了，嗚嗚嗚嗚嗚。”

    這還講不講理了，干人家大爺什么事，過來都是好了，你倒是埋怨上了人家。

    錢寶不管這些，她快要嚇的尿褲子了，心里憋著氣，又氣又怨。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稀里嘩啦，還時不時把流出來的鼻涕抹在陳大爺?shù)能娧b褲上。

    濃稠透明的鼻涕泡在軍綠色上就很明顯，他的褲子啊，就這一身軍裝，全毀了不是，心里著急，又狠不下心推開小姑娘，看的出嚇狠了。

    溫柔的摸摸小姑娘頭，“怎么了這是，跟大爺說?！?/br>
    感受到頭頂手掌帶來的溫度，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下，抽抽噎噎的“里面有鬼啊。”

    聲音小小，怕被里面的鬼聽見，報復怎么辦，她還那么小，肯定打不過鬼啊，嗚嗚嗚，太可怕了。

    陳大爺十幾歲就上戰(zhàn)場當兵殺小日本，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這種東西，要是相信現(xiàn)在也睡不了安穩(wěn)覺。

    “哪有什么鬼，都是騙小孩的，在說天還沒黑呢，開了門找到東西趕緊回家去?！蹦弥稚系蔫€匙找到標有一年一班那把，把教室門打開，學校鑰匙不僅班上開門的同學會有一把，他這里也會有一把，以備不時之需。

    小姑娘還抱著大腿不起來，推了推，“你看，教室里哪有鬼啊?！?/br>
    抬眼巡視教室，草（一種植物）！

    差點把他心臟病給嚇出來了，一個男孩直挺挺的站在門口不遠處的講臺，這誰乍一看見都得嚇一跳，眉一皺，眼一瞪，“你這個學生怎么回事，放學了不回家在教室里干什么！”上過戰(zhàn)場身上多多少少帶著煞氣，特別的唬人，平常的小孩子看見都要嚇哭。

    男孩不為所動，“門被鎖了?！?/br>
    陳大爺看門也有幾年了，知道有些孩子欺負同學，惡作劇起來什么事都做的出，但是又覺得林于一個男孩子被欺負了揍回去不就好了，畏畏縮縮的他就看不上，當然了他不是鼓勵學生斗毆。

    腿上的分量著實很有存在感，對男孩子他可以兇，可以狠，對小姑娘就狠不下心，柔聲安慰，“沒有鬼，里面是你同學呢，你看看?！?/br>
    錢寶自教室門被打開，就沒有抬起頭，整個人的臉都埋在大爺?shù)南ドw上，聽到這話，蹭了蹭膝蓋，把剛流出的鼻涕蹭干凈，確定小臉蛋干凈了，才抬起頭往教室里看。

    確定真真實實是人，氣呼呼的從大爺?shù)哪_上爬起來，飛起的眉毛，瞪圓的大眼，像一只炸毛的小貓，奶兇奶兇。

    林于想不到奶兇這個詞，就覺得生氣的女同學有點可愛，圓圓的臉蛋，白白嫩嫩，讓人想要咬一口，在開學前他就見過她，當時她陪著她奶奶買菜，她奶奶過來買魚，她就站的遠遠的，穿著紅色的小裙子，哦，好像和班長那條一樣，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

    他沒有見過洋娃娃，只是聽隔壁菜攤的小姑娘講過，大大的眼睛非常的好看。

    他覺得穿著紅裙子的錢寶也非常的好看，沒想到他們會成為同學，可惜他沒有在見過錢寶穿那條紅裙子了，不知道為什么。

    很少有人讓錢寶這么生氣了，她覺得這個人簡直罪大惡極，不是因為他嚇她，而是因為他嚇她讓她哭了，哭的那么慘，還被別人看見了，蠻虛榮的，非常的在乎自己的形象。

    她心里有一點難過。

    因為這點憂傷，也不想搭理林于了，走到自己的味道翻來覆去的找，沒有，怎么就沒有呢，明明就放在抽屜里的呀。

    又要哭，覺得世界上在沒有比她更可憐的人了，記著周圍還有人，眼淚強忍著沒有落下，包在眼眶里，稍微碰一下，就要嘩啦啦的傾瀉而出。

    “你在找這個嗎？”手掌攤開，紅色的繩子穿著金燦燦圓滾滾的珠子，就很不搭，和那雙手不搭，和那雙手的主人也不搭。

    他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在錢寶的桌子底子發(fā)現(xiàn)的，他知道是誰的，畢竟班上穿金戴銀的只有這么一個，很多家里就算有，也不會讓小孩子帶出來，怕孩子玩起來玩瘋了搞丟了，金子一直都很值錢，在□□時期，其他古玩字畫被丟棄的丟棄，糟蹋的糟蹋，只有金條這種東西能保持自己的價格，家里實在揭不開鍋，拿去黑市換糧食能撐好一段時間。

    這得多金貴啊，和他真的一點都不一樣。

    錢寶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眼睛一亮，伸手將紅繩拿過攥在手上，“是我的，這還有我名字呢，你看?！?/br>
    說著便將小珠子刻著字的一面給林于看，怕人不相信，上面很精細的刻著一個“寶”，如珠似寶，林于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起這個詞，忘記在哪里聽到的，他現(xiàn)在就覺得很稱錢寶。

    找回紅繩的錢寶心情很多，但還記著林于嚇她讓她失面兒的事，將手鏈揣兜里，對著人冷哼一聲，跑到教室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