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寧精神一振：“什么問題？”

    祝鴻抬起手，指了指顧夜寧的臉：“放不開。”

    他抬起手，赫然一個捏緊的拳頭。

    顧夜寧盯著那個拳頭，因為明燁之前和他關于上手毆打人的敘述，他第一反應是對方打算給自己一拳。

    “這是普通情況下，你不做任何表情的狀態(tài)?！弊ｘ櫿f，緩慢地將手一點點舒展，讓五指與掌心逐漸分離，在顧夜寧的視線里，倏地繃緊了每個指節(jié)，呈現(xiàn)出rou眼可見的用力姿態(tài)，“這是你每個舞臺表情管理的狀態(tài)。”

    他手指骨節(jié)逐漸泛白，顯然是極力展示。

    “像繃緊的線。到一個自己設定的程度，就竭盡全力，只死死卡在那里?！?/br>
    顧夜寧覺得他的這個形容，跟之前批判他們的“齲齒論”有異曲同工之妙，能夠通過一些與事情本身無關的描述，達到讓人立刻理解的效果。

    他緊繃的情緒緩解了一點，忍不住跟著點頭。

    “是……的確是這樣?！?/br>
    他承認，但也要解釋：“是這樣的老師，我明白我的表情管理比較“收著”，但是這也是因為我們的節(jié)目，舞臺實際上并不算多。”尤其是對比韓國一些發(fā)一次歌穿不同衣服，化不同妝容，表演十幾二十個舞臺的組合，“因此每個舞臺都至關重要，如果表情管理稍微放開一點，很容易被逐幀截圖，扣上“油膩”或者“用力過猛”的帽子?！?/br>
    “一旦被這樣截圖，或者做成表情包，那么接下來可能無論做什么舞臺，路人都會產(chǎn)生類似的印象，因為先入為主。這個原理有點類似于……首印效應？”

    所以他在舞臺上做每個動作都盡量收斂。雖然這對曾經(jīng)跳現(xiàn)代舞，以此傳遞情緒，表達內心世界的他來說其實并不簡單。

    他本來以為祝鴻會在半途打斷自己的敘述，但并沒有。祝鴻認真地聽完他對自己的解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然后冷不丁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初評級舞臺是第一次見你？”

    顧夜寧：“……”

    話題是怎么跳到這個方向的？

    “不是嗎？”他老老實實地發(fā)問。

    祝鴻：“宋維千老師的葬禮，你也去參加了?！眴柧涞男问?，卻是肯定的語氣。

    顧夜寧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沒想到會從祝鴻嘴里聽到這個名字，也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提起了葬禮——黎晝也跟他說過的那場，也是改變了顧夜寧想法的重要轉折點之一。

    “那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哭的時候也是沒辦法肆無忌憚的?！弊ｘ櫽终f，“甚至還能抽空給黎晝遞紙。”

    顧夜寧：有點恐怖，感覺當初自己的行為全程被人監(jiān)視了?？赡墚敃r黎晝的mama哭得樣子太讓人感同身受，黎晝的臉也更能吸引注意力，所以對祝鴻印象并不算深。

    “其實我回家以后……”

    “你回家以后也沒哭過了。別人說大悲無淚，你那時候沒哭，滿臉都是眼淚，不符合這個標準?！?/br>
    顧夜寧被堵了回去。

    祝鴻說得對，他在葬禮上流過眼淚，回到家，情緒就已經(jīng)被自己強行按捺，面對家人的時候是一張若無其事的臉。

    “你的情緒上的痛苦和表現(xiàn)出來的內容是完全分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這就是為什么宋老師說你哪怕是跳現(xiàn)代舞，也活在自己的框架里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你原本的拳擊底子所致，還有你本身的情緒，下意識就是往回收的，你想表達，但表達出來的內容很有限。”

    “你之前也說你自己沒辦法笑成明燁那個樣子，是吧？”

    顧夜寧點了點頭，他沒想到自己之前在導師考核表演上說的每一句話，祝鴻居然都記住了。

    “那也是因為你的情緒有自己的條條框框，你被框死在里邊，無論是笑還是哭都無法脫離你給自己設立的心理上的限制，這點很致命?！弊ｘ櫽终f，“當然，不僅是舞臺——我是不清楚你未來會不會去演戲，演戲的話你的這個問題會更致命?！?/br>
    “但我知道總是保持這個想法和心理狀態(tài)，你的問題，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浮現(xiàn)出來，至少在舞臺上是如此?！?/br>
    顧夜寧明白祝鴻的意思：“我的表演看多了，會給人模式化、標準化的感覺，會很累，因為為了不出錯，任何表情管理都是設定好，并且提前練習了無數(shù)次的?！?/br>
    另一種形式的正統(tǒng)偶像。

    白英文在對他們指導的時候也提起過，顧夜寧是“學院派”，舞臺上每個表情都是登臺之前反復排演過，教科書般的，像標準過頭的ai，也被導師們戲謔地稱為“cg程度的表情管理”，這點有利有弊。

    各個國家的偶像運營模式不同，市場需求不一致，對于“偶像”的標準也是不一樣的，因為受到青睞的類型各不相同，日韓都總結出了自己各自的模式。

    譬如，偶像的產(chǎn)出是夢想，粉絲消費精神供給。

    又例如，偶像是燃燒自己，炸裂舞臺，作為理想中男女友的形象而存在。

    內娛還在探索中，“偶像”這個職業(yè)在發(fā)展，但定義模糊，甚至偶像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樣的愛豆。

    思考得太深入了。顧夜寧知道自己追根究底的老毛病犯了，現(xiàn)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老師，你和宋老師之前的關系是？”他提起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