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便去會會這個人?！?/br>
    “兒臣遵旨?！?/br>
    “對了，你今天入宮求見是為了什么？”

    老二這才想到要稟報，“兒臣面見父皇，是想請父皇到科學(xué)院一觀，那里有新的成果了?！?/br>
    “喔？”朱厚照搓了搓手，“這是個大事了。你來安排時間吧，遞個奏疏上來使朕知曉?！?/br>
    “是?！?/br>
    這之后他們?nèi)值鼙阃肆顺鋈ァ?/br>
    朝堂上得游戲不外乎就是這樣，說來說去就是平衡。

    至于說嚴嵩和老大之間……朱厚照也有辦法。

    這種事是看菜下碟，嚴閣老是個聰明人，所以就簡單。

    次日，他也因為歐陽鐸之事到宮里來。

    這家伙六十歲了，作為一個二十多歲就入朝做官，八十多歲才死的人，嚴閣老的大戲還有得好唱呢。

    而且做官幾十年，一直官位顯赫不出大事，代表他這個唱戲人水平也高。

    歷史有時候很吊詭，比如常識中我們認為有jian臣在，那么皇帝肯定昏庸，可真的了解嘉靖的人基本都會說他是絕頂聰明。

    可為什么如此明智的帝王手下會有明代這個鼎鼎有名的大jian臣呢？

    在朱厚照看來就是嚴嵩對于‘皇權(quán)’這個兩個字的理解非常非常深刻，甚至不下于他，表現(xiàn)出來的形式就是皇帝忌諱的事情，他堅決不做。

    歷史上嘉靖皇帝有時會逗逗他，就是‘放縱’他一下，那意思你反正權(quán)傾朝野了，你去干點權(quán)傾朝野應(yīng)該做得事，但嚴嵩沒有一次上當。

    他始終就一條：大明朝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皇上！

    這種甘愿當狗的人，當然容易就混成jian臣了。

    所以對于他和載垨之間得問題，朱厚照就是一句話，他在見到嚴閣老的時候問道：“惟中，歐陽鐸要棄朕而去了，他要走，朕不攔著，內(nèi)閣今后由你當家，可這個家不好當，你得需要好幫手，你覺得增補之人是誰合適？”

    嚴閣老眼袋也出來了，他平靜的說：“陛下重任相托，微臣心中惶恐，況且閣員增補乃圣心默定之事，微臣不敢多言?！?/br>
    “朕是有所屬之人，不過總是要與你結(jié)為同僚的。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給朕上一道奏疏?！闭f著他開起了玩笑，“還有，你可不要再致仕了，否則龍椅、內(nèi)閣成了父子間事，這就顯得荒唐了點?！?/br>
    嚴嵩心頭微動，什么叫荒唐事？又讓他推薦人，又怕福親王位次靠前。

    略做思考之后他就明白了，內(nèi)閣是論資排輩，后進來的人位次自然靠后，所以這次福親王應(yīng)該向前進一步。

    但皇帝并不寵愛皇長子，本來他入內(nèi)閣也多是參與、觀摩與學(xué)習(xí)，實際沒什么用處。

    這沒什么，可話里話外那意思應(yīng)當是要他講出來吧？

    其實這樣沒那么難猜，重臣和皇子走得太近在皇帝那里本來就是忌諱，現(xiàn)在天子又隱晦的擦邊提到，那基本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微臣明白，回去以后便擬疏上奏！”嚴閣老很有當狗的覺悟，他心里一盤算，這事不難，反正福親王沒什么機會，得罪得起。

    朱厚照微笑點頭，不管嚴嵩又沒有接收到他的心思，這都無所謂，因為如果上來的奏疏不對他可以留中甚至退回去，一直退到他上得對了為止。

    說白了，他就是逼著嚴嵩要把載垨得罪死了。

    如此，龍椅才坐得心安。

    這里沒有知遇之恩、知己之交，也沒有父子情深、血濃于水，這里是朝堂，這里有政治。

    第九百五十七章 正德三十五年之科技與產(chǎn)業(yè)

    慶親王府。

    三皇子也在與自己最信任的文士討論當下朝中的第一大事。

    此人姓涂，名僧度，自稱習(xí)得帝王之術(shù)，而老三素有賢名，于是便投奔在他的門下。

    他就在說：“皇上要將科學(xué)納入科舉的一章這絕非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自正德初年始，皇上始終都將尋常人不屑一顧的‘奇技yin巧’視為強國的重要手段，如今這般盛世足以證明皇上確實高瞻遠矚。

    王爺也是知道的，若沒有火器、火炮之利，我大明海軍、陸軍又如何能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這超越前元的疆域又如何能得來？若沒有連續(xù)三代水泥，蜀道之難如何變通途，西域邊塞又如何能一月可達？

    為了推動科學(xué)，陛下設(shè)科學(xué)院、置三司會考，賜官身、賞錢財，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連帶著天下官員、商人大肆開辦了各種各樣的學(xué)院，培養(yǎng)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所謂人才。但到了如今這種局面，這條道也遭遇了兩個主要的問題。”

    三皇子載垚一向信任自己這個亦師亦友的下屬，問道：“哪兩個主要的問題？”

    此人微微一笑，豎起一根手指，“第一，需求不足。如今天下的各類院校沒有一百所，也有五十所，每年從這里走出的人足有上萬，可三司會考每年僅需百人，再加上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學(xué)生，如今三司會考的難度絲毫不亞于科舉。

    奈何三司會考本身就只是科舉的補充，兩者之間主次不能調(diào)換，否則便立時天下大亂。因而三司會考所錄人數(shù)不能增多，可大部分人都是想要做官的。由于難以出頭，勢必導(dǎo)致讀書人對院校的熱情消減，從朝廷的角度而言，這于科學(xué)發(fā)展不利?！?/br>
    說起來，他自己不就是這其中的一員嗎？

    老三點頭，“所以在科舉中置科學(xué)這一章，便是增出一條出路?！?/br>
    “屬下還猜測，皇上更加舍不得這些人才，所以想要讓他們通過科舉一途進入官場?！?/br>
    也有道理。

    “那么第二個問題呢？”

    “第二個問題就是沒有計劃，雜亂無章。哪天想到什么，便開辦什么?！贝巳耸种柑擖c，說的似乎又幾分洞見，

    “其實這也是需求不足的背后因由所在。若是按需辦學(xué)，便不會有這樣的問題。這里面是有文章的，屬下在想，皇上此番改制應(yīng)當不是終點，而只是起點，畢竟只要意識到這個問題，便會知道只是科舉增項并不能解決全部問題，還要從更高大角度去規(guī)劃?！?/br>
    “如何規(guī)劃？”

    “首先要理順科舉和院校的關(guān)系，屬下以為要進行統(tǒng)一。依照皇上目前的做法也是如此。從今往后，從一個小娃娃呱呱墜地開始，他又要接受儒學(xué)教育，也要接受科學(xué)教育……”

    ……

    ……

    因為裕親王稟告科學(xué)院有重大成果，所以皇帝出宮，而且還帶了皇子與主要大臣。

    三皇子載垚緊跟著天子，在邊上說：“父皇既然已經(jīng)將科學(xué)增設(shè)在科舉當中，那么科舉一制和三司會考便沒有明顯的區(qū)別了?！?/br>
    “你的意思是將兩者合二為一？”

    載垚點頭，“確該如此。這次改制以后，為了學(xué)習(xí)科學(xué)，大部分人就會涌進各類院校，府學(xué)、縣學(xué)也需增加這樣的先生，那么多人有了生計，學(xué)院便不會衰敗?！?/br>
    朱厚照贊賞般的點點頭，至少這家伙抓住了其中一個深層次的考慮，

    “慶親王還是肯動腦子的?！?/br>
    皇帝夸獎一句，身邊人不少人也跟著拍了一些馬屁，載垚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悅，但還是謙虛說：“這都是父皇教導(dǎo)有方?！?/br>
    朱厚照則邊走邊說：“朕一直說過，大明的發(fā)展永無止境，這句話雖然有些絕對，但如果我們自己都人自己自己登上了頂峰，那么再往前走就是由盛轉(zhuǎn)衰啊，所以當朝者要始終思考如何才能更好。不知你們是怎么想的，但朕還覺得有不足之處。

    譬如說，睿親王與朕講大明的在編之戶數(shù)量不斷增長，在以往的觀念之中，人丁滋生此為盛世之相，確實不錯?？山酉聛砟?？是盛世了，然后呢？朕應(yīng)該帶著這句頌圣之語安坐于龍椅之上了嗎？”

    老五上前，“請父皇賜教?！?/br>
    “只需看這些年的大明就該明白，國力或者說財富來源之一便是產(chǎn)業(yè)，產(chǎn)業(yè)的源頭是什么？”朱厚照強調(diào)了一下，“是專才！專于某一道或某一產(chǎn)業(yè)的人才。雖說有很多影響因素，但根本上還是專才，有專才所以做得出水泥，有專才所以能改良織機，有專才所以能造出更新式的戰(zhàn)船。朕敢斷言，若大明還想如這三十年一般再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其關(guān)鍵就在專才之身。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專才。問題如何做？”

    慶親王在府里有過這番討論，此時心中有了底氣，說：“父皇，兒臣以為是要大力興辦私塾，現(xiàn)在的縣學(xué)、府學(xué)仍然不夠，要讓一個孩子從呱呱墜地開始，便既學(xué)儒學(xué)，也學(xué)科學(xué)。如此，他們當中的佼佼者，便可為父皇所用，為朝廷所用?！?/br>
    朱厚照略感意外，老三竟也看透，確實不易。

    慶親王是覺得皇帝此次不惜推翻首揆也要進行改制，那就說明這不是一個小事，因此后面還會跟著一系列的動作。

    不錯，

    朱厚照想要各個府學(xué)、縣學(xué)當中插入科學(xué)的教育內(nèi)容，這怎么做到？就是考試考這一科，你學(xué)不學(xué)？

    他還要國庫投入更多以建立私塾，同時讓更多的孩子進入私塾。

    此外，還要與科舉制度有機的結(jié)合起來。

    從縣里開始，一級一級的往上考，考上了就進入上一級學(xué)校，最終進入這些高校。

    實際上就是套上現(xiàn)代教育體系的外殼。

    這樣一來，大明就在成體系的教育自己的百姓。

    如果這一點再能完成，那實在是不敢想象，因為全世界其他地區(qū)的國家都是充斥著文盲，包括大明現(xiàn)在也是。

    至于學(xué)而優(yōu)則仕，這種觀念實在很難改變，官本位是刻在骨子里的，孩子們結(jié)業(yè)以后就是要做官，就是不去企業(yè)或者其他領(lǐng)域，這就交給每個個人自己去選擇吧。

    生活會把一部分逼向企業(yè)的。

    也只有不斷的吸收這些知識水平較高的人才，產(chǎn)業(yè)才能進一步發(fā)展。

    這就是朱厚照此次要動的地方，相比于稅法當中的一些或大或小的缺陷，他自信這件事更加重要。

    載壡也跟上講，“父皇，兒臣覺得是不是這樣，將來從中央到地方的私塾建立以后，學(xué)生是逐級考試，一直到院校畢業(yè)，這時朝廷給他們兩條路，第一便是參加科舉，第二便是由院校派發(fā)結(jié)業(yè)證明，他們可對應(yīng)進入自己所學(xué)的行業(yè)。如此一來，則私塾、院校、科舉以及行業(yè)能充分連接，只要堅持幾年以后，造船行業(yè)可以專才不斷，紡織行業(yè)也能專才不斷，而百業(yè)興旺，天下自然大興。”

    載壡這番話說到朱厚照心底里去了，“這是對的，而且具有可行性，記下來，今后在改制中嘗試實行?！?/br>
    畢業(yè)之后自主選擇，考上科舉就做官，考不上自己趕緊想辦法去，不錯不錯。

    現(xiàn)在的大明始終被皇帝重視的兩個行業(yè)一個是軍工、一個是造船，這兩個大行業(yè)有國家投入，所以人才培養(yǎng)一直沒有中斷，其中優(yōu)秀的是不必擔心沒有去處的。

    載垚看著自己五弟還是一如既往的受寵，心中有半分無奈，他已經(jīng)很努力了，不過這個被冠以‘?！值挠H王腦袋轉(zhuǎn)的就是快，這些問題他稍一想一下又能說到皇帝心坎之上。

    真是無奈。

    這件事情，基本也就討論到這里，因為科學(xué)院要到了。

    今天嚴嵩也跟來了，先前那些事他雖沒插嘴，但都很仔細的聽著，因為這就是他這作為內(nèi)閣首揆要著重推動的事項。

    至于裕親王還是一句話沒說，帶著皇帝往科學(xué)院里走，目的地不是一個典雅、精美的所在，而只是一個大大的廠房。

    走到近處，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機車，蒸汽機車！

    這是朱厚照要求，并已經(jīng)開始了二十年的項目。

    朱厚照一看到，整個人就有些愣住了，雖說只是留個輪子上的一個鐵桶機車，但這是他想了很久很久的東西。

    他甚至覺得這一刻有些不真實。

    盡管它的模樣算不上帥氣，甚至有些丑，而且十分怪異，最怪異的就是圓筒狀倒下的蒸汽缸前頭有一個長長的煙囪式的管子，朱厚照知道它是用來釋放廢氣的，但是這個樣子實在是怪。

    像個豬鼻子一樣的插在前面。

    可他還是有些難掩激動，上前仔細察看“這幾個輪子不錯，都是鐵制？如何鍛造出來的？”

    “回皇上，是請專門工匠特意打造，里面的軸承、拉桿等都是特殊鍛造。為了達到工藝要求，兒臣是請了五百個工匠，一個一個比較找了最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