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中有人提議要新封違命侯的夫人過來獻舞一曲。

    朱厚照沒有采納，欺負幾個女人算什么吊本事，而且還顯的他們天朝的君臣個個下流，所以他改了幾個字，下旨讓違命侯自己來獻舞。

    不會跳沒關(guān)系，找個舞女在前面打樣，讓他跟著學(xué)動作就是了。

    動作不好看也沒事，又不是真的要看他美麗的舞姿。

    就這樣，盛大之中帶些熱鬧，熱鬧之中帶些肆意，肆意之中多少也夾雜著荒唐，總之慶王凱旋而歸，呂宋舉國而附的這場大事是落幕了。

    皇帝多飲了幾杯酒，臉頰帶著微紅，做了一次真正的與官同樂。

    次日，

    夢去酒醒，

    慶親王入宮面圣。

    這倆父子這會兒才多了幾分冷靜。

    “十余年來，朕都會令禮部繪制和印發(fā)大明地圖，博望侯歸國以后，朕又下旨再繪一副世界地圖。地圖的作用明面上看不到，但潤物細無聲，一方面是告訴每一位臣民，哪里是我大明疆土，另一方面也是告訴外國人，不得侵犯已是大明疆土的地方。

    你此番收了呂宋，那過去繪制的地圖就都得更新了。雖然會讓禮部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這是為好事而忙?！?/br>
    “兒臣在呂宋勢如破竹，少不得父皇在背后鼎力相助，兒臣不敢居功?！?/br>
    朱厚照問：“成國公在那里待得如何？”

    “回父皇，成國公為國戍邊，勤勉仔細，忠勇可嘉，此次進攻馬尼拉城，幸有他指揮從容，調(diào)度有方。”

    “總算是后繼有人?！敝旌裾崭袊@一句。

    國公的爵位再往上就該是‘封王’了，不過朱元璋不封異性王，只是有的人死了，這才追封一些。

    比如常遇春被追封為開平王，徐達被追封為中山王。

    所以實際上成國公朱鳳面臨封無可封的境地。

    不過活人不能給尿憋死。

    朱厚照在心中謀劃著，要仿照凌煙閣功臣的方式，弄一個正德盛世的功臣榜嗎，還要再細分文榜、武榜。

    這也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封賞。

    想完了這些，他起身，并要尤址把東西拿來。

    是一份地圖，更新后的地圖。

    朱厚照指著地圖的東方，“日本戰(zhàn)事估計也近尾聲了，沒多大的島卻分了幾十個國家，說起來大約連呂宋都不如，有你的舅舅鎮(zhèn)在此處，朕也是放心的。遼東有奴兒干都司，一直到苦夷島都是我大明的地界。

    西北方向，朕設(shè)了新疆軍區(qū)，只待隨時掃平陷入內(nèi)亂的哈薩克汗國，他們總是打仗，影響我大明商人行商，這也是不行的。只有這正北方向，不能放松。

    朝廷在蒙古部落施行多封眾建的盟旗制度，二十二年的大朝會，朕也命大漠的十余個部落首領(lǐng)入京。等到大朝會結(jié)束，你便領(lǐng)軍跟著他們一同北上，以皇子、慶親王的身份代表朕主持部盟會議?！?/br>
    “是！”

    這個部盟會議對他來說也不難，

    其實就是八個字：手握大軍，主持正義。

    在盟旗制度下，每一個蒙古部落可以放牧的草地都是有一個范圍的，誰不得隨意侵占其他部落的領(lǐng)地。

    這樣來保證草原力量的平衡，避免再出現(xiàn)瓦剌部也先、韃靼部巴圖孟克這種梟雄人物統(tǒng)一一部分草原的情況。

    如此，蒙古就沒有實力侵犯中原。

    “將老四也帶去?！敝旌裾障肓艘幌抡f，“他那個性子本就待不住，永謝布部落也是他的半個家，去耍耍吧?！?/br>
    “那兒臣就替四弟謝謝父皇了，四弟要是聽到肯定高興壞了?！?/br>
    朱厚照笑了笑，

    老四載基到底是有著蒙古人的血統(tǒng)，長得五大三粗的，還不愛念書，屬于標(biāo)準(zhǔn)的武將，除了舞刀弄槍，其他的都不感興趣。

    他是知道的，有的蒙古部落并不服氣這種大明主導(dǎo)的盟旗制度，畢竟也是誕生十年左右的新制度，總是有人不適應(yīng)。

    有這種機會，也可以看看老四到底是不是有名將的底色。

    說起來，過了正德十六年，朱厚照總覺得自己可以活得久一些，

    而且離得越遠，那種‘陰影的沉重感’就越淡，甚至轉(zhuǎn)念又覺得他才三十多歲，根本想象不到就老了、沒幾年好活的那種狀態(tài)。

    總覺得至少還有二十年的時間。

    二十年呢，這幫小崽子都要長大了，不知道要給他折騰出多少頭疼的事情來！

    私下里他也考慮過為什么，他生的這幾個孩子，好似個個都有些能耐似的，其實仔細想來還是教育起了很大一部分作用，

    首先是讀書認字，這誰也逃不過，叫喚也沒用，只會討來一頓打。

    他是打過的，龍子鳳孫在他的概念里不存在，他只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

    第二，他的教育并不強求。

    只要具備基本的素養(yǎng)，后面學(xué)什么他都同意。比如老三要去海軍學(xué)院，老四偏向于武，老五偏向于什么都要。

    這些都沒問題，而且他還會找這方面的人來專門教導(dǎo)。

    再一個，他當(dāng)皇帝當(dāng)?shù)镁?，朝堂保持了二十多年的穩(wěn)定。

    皇子的成長很怕遇到劇烈的政治風(fēng)波，比如孝宗皇帝，從小是被藏在深宮里養(yǎng)大的，憲宗皇帝呢，他老爹和他叔叔搞來搞去，弄得沒幾個人有心思真的關(guān)心他的成長。

    扔給那些文臣么，就是教些四書五經(jīng)。

    但儒學(xué)很大程度上不算一個知識類的學(xué)科，學(xué)來學(xué)區(qū)，不是學(xué)知識，它是一系列思想道德的規(guī)范和約束。

    教你禮儀、教你怎么做一個傳統(tǒng)的中國人，教你遣詞造句，教你辨別什么叫君子、什么叫小人，然后知道了這一套東西，自己又怎么用行動去靠近‘君子’。

    說起來就是一套人為定義的價值判斷標(biāo)準(zhǔn)。

    學(xué)得好看起來有用，尤其對君主來說，畢竟文臣會講只有你學(xué)會了明辨是非，那才知道要用君子，不用小人。

    但實際cao作起來卻有難度，小人也不會自己腦門上貼個字條，說自己是小人。媽的，個個都說自己是君子、是忠臣，這怎么辦？

    在這種情況下，皇帝到底當(dāng)?shù)迷趺礃?，不是靠教育，而是靠八字?/br>
    八字夠硬，像嘉靖皇帝似的，從小是在王府中長大的，根本沒有帝王教育，照樣能把這幫人玩死。

    八字要是不夠硬，像萬歷皇帝，其實他的教育算完整的了，那還是拿大臣沒辦法。

    這樣看，正德一朝的這幾個皇子當(dāng)然算是幸運的，朝堂政治穩(wěn)定、有一個老子關(guān)心他們的學(xué)習(xí)情況，而且把真正的知識教給他們。

    像是航海、地理、算學(xué)，他們都多少會一點。

    十幾年平穩(wěn)成長下來，自然不一樣。

    要知道這年頭識字率可能還百分之幾呢，這一比較，可不就顯得有些水平了么。

    當(dāng)然，先天的天分也是不可或缺的。

    老大……

    朱厚照總是有些憂慮，大約是想到了，他就問：“老大去接你的吧？”

    載垚先前想過皇帝可能會問這個問題，馬上回說：“大哥是去寧波接的兒臣，后來兒臣要北上就和大哥一起到南京，順便拜訪了一下陽明先生。”

    “都還好吧？”

    載垚抿了抿嘴唇，忽然跪了下來，“兒臣不敢欺瞞父皇?！?/br>
    朱厚照眉頭一皺，“怎么了？出事了？”

    “兒臣知道，兄弟之間理應(yīng)和睦共處，但兒臣也是父皇的兒子、臣子，父皇問起自然不能說假話?！?/br>
    “講吧，不必鋪墊?！?/br>
    “是。”載垚把王守仁的告誡拋在腦后，思來想去還是把這件事抖落了出來，“兒臣入南京的時候，恰逢有人聚眾上訪，其緣由乃是因大哥冤殺了丁憂在家的光祿寺丞邵東儒，此人乃是有名的忠臣孝子，這更加激發(fā)民怨，兒臣離去之時，正有愈演愈烈之勢！”

    朱厚照聽了以后心情復(fù)雜，忍不住一聲嘆息。

    “老三啊。”

    “兒臣在。”

    他本來有些告誡的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有意義，帝王之家為了一個皇位相爭，這是歷朝歷代都不能避免的事情，他說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于是選擇不說，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他才剛說完這幫小崽子要給添頭疼事，這就來了。

    看來，立儲是不能無限期拖下去了，否則這把火不知道要燒到多旺。

    正德二十二年以后，必定也不會像先前一般輕松了。

    載垚則心情略復(fù)雜的離開了乾清宮。

    他才二十歲，心中生著一團火，主要是這次迎接他的儀式又燒得這團火更旺，這要是王守仁一句不軟不硬的提醒就澆滅了，那早就萬世太平了！

    但他不后悔，尤其在看到皇帝展示給他的那副地圖以后。

    第九百三十一章 良知何在？

    大抵是因為老三回來的關(guān)系，后宮之中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這原也是應(yīng)有之義，宮外熱鬧成那樣，宮內(nèi)怎么少得了？

    載垚的生母是皇帝最為寵愛的賢貴妃，她倒是一向端莊，不過尋常人家立這么大的功勞都要慶賀的，更何況是皇子呢？

    所以她阻攔不及，后宮之中自是張燈結(jié)彩，歡樂喜慶。

    夏皇后因未能誕下皇子，在后宮之中的地位總是有些尷尬，好在皇帝與她一向伉儷情深，這才穩(wěn)住了當(dāng)前的大局。

    而她也因‘先天不足’，所以多與其他妃嬪交好，盡量誰也不得罪。

    基本上，就是一種真正的國母的姿態(tài)，把每個孩子都當(dāng)做是她的親生兒子對待，慶親王在她這里當(dāng)然也不能落了下風(fēng)。

    可惜皇帝的心情已經(jīng)被破壞，

    朱厚照現(xiàn)在開始理解以前他父母同他的說的那句‘孩子長大了就不好玩’的意思，而他不高興，是不會再去賣誰的面子的，你立再大的功勞又怎么樣，我是你老子。

    反倒是和十四歲的載基、十三歲的載壡玩得更多。

    外人總說載基虎頭虎腦，心沒什么‘定’勁，再加上他的蒙古血統(tǒng)，所以風(fēng)評明顯不及他的幾位兄弟，但朱厚照不這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