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石奉是世襲的指揮同知，朱鳳是成國公朱輔的次子，這兩人都是軍學院出身。朱輔有一個長子朱麒，但是實在不堪大用，朱鳳還算有些上進心。

    其實朱厚照也希望，勛貴之中能有一人，不說再現(xiàn)祖宗之風采，至少不要讓人覺得能力平平。

    這個朱鳳二十出頭，希望他能有好運。

    朱厚照啥也不多說了，自己反身到御案上執(zhí)筆寫下先前提到的四個字：

    保田護糧。

    “拿去，讓這些韃虜知道知道漢人的厲害?！?/br>
    這個時候的動員力不會那么強，畢竟沒有基層組織，但動員一方面靠組織，另外一方面更重要靠實實在在的東西。全靠組織，但不實在那也不行。

    保田護糧不是假的，它其實也不太需要怎么組織。

    沒有刀槍，鋤頭一樣敲得死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韃靼人的目標

    大同的攻防戰(zhàn)比雙方想象的都要激烈許多。

    達延汗是覺得周尚文部不在，所以想一仗打出軍威，這樣再深入進去，便不會有哪路明軍敢輕易襲擊他們。

    而常大成是幾年磨一劍，自從新君登基，火器、士兵、訓練都與以前有很大不同，所有的準備就在此刻，哪里能輕易認輸，

    而且他們這些科班出身的將軍，心中的漢夷之防更加深刻。

    有皇帝信任，榮華富貴他是不缺，所以敵人招降他不可能，再有漢夷之防，要他貪生怕死則更加不會，尤其有個兄弟已經(jīng)死于韃靼之手。

    所以沒說的，就是打，熬著打也打！

    巴爾斯、格魯太分別領兵攻打了武定門和陽和門，韃靼人投擲的火石像是死神的鎖鏈。

    這些攻城的武器所造成的傷亡，常大成看在眼里，但他顧不得這些，因為韃靼士兵架著云梯已經(jīng)想要登城墻。

    韃靼的士兵也比想象中的更加勇猛，他們不惜代價頂著炮火前進。

    當然，大同守城的將士一樣用命，火炮、弓箭也一樣在索命，雖說密密麻麻的士兵很難用這些兵器全部殺光，但即便那些開始攀爬的韃靼軍卒，明軍也不會放過，火油、石頭不斷地向下砸去。即便真的有個別人接近爬上城墻，明軍也會一哄而上，將其圍殺。

    這只是一道城墻，更不要提后面還有甕城。所謂甕城，也就是城中之城，相當于你攻破了城門，后面還有一道城門，而這段空間之內(nèi)就是一個口字形的封閉城墻。

    守軍在城墻上，敵軍攻入城門之后，除非迅速再攻破第二道城門，否則來多少人都會在這里被射殺。

    說白了，就是在城門口這里修建口‘很淺的井’，甕城的名字，取得就是甕中捉鱉之意。

    這都是多少年戰(zhàn)事下來，不斷完善的守城之法。

    在一些重要的城池，還會有連續(xù)幾個甕城，把‘口’變成‘日’，邊上都是守軍，你沖到這個里邊兒來，怎么可能活得了？

    所以這種單純的攻城想要打下大同，是絕對不可能的。

    達延汗一看情勢不對，立即下令退兵，減少無謂的傷亡。

    等到第二日，達延汗驅趕在陽和以及各處鄉(xiāng)村抓獲的大明百姓在前，火炮、弓箭這些可不長眼，要殺就會一起殺。

    對于見慣了生死的將軍來說，真的下令一并擊殺，狠下心也可以。

    但關鍵是對守城將士軍心的影響，如果自己的百姓都可以殺，那這仗打得是為什么？甚至這里面是不是有部分士兵的親人都說不定。

    韃靼人不怎么擅長攻城，但是殘忍，所以用這種辦法也不是第一回 了。

    常大成以往在軍學院就見識過這種戰(zhàn)役，他抬頭看向兩邊的士兵，果然有許多人面帶猶豫，眼中也有絲絲困惑。

    “正統(tǒng)十四年，瓦剌也先大軍挾天子而叩大同城門，那時，守城的將領、士兵為了力保大同不失始終沒有開啟城門！天子都如此？何況百姓？大同一失，城門一破，城內(nèi)還有誰能活得下來？！到時必定會死更多的人！這第一箭，本將來射！”

    說是遲那時快，只聽嗖得一聲，黑色的箭羽飛速向下，隨后城墻下，一個白發(fā)的老婦應聲而倒！

    常大成站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正氣凜然的大喊：“殺人者，常大成！為的，是保大同不失！保大明江山社稷不失！若有誰要報仇，盡可找我！”

    將領帶頭，其他士兵也不再手軟。

    結果這么一射反倒把下面還未設防的韃靼軍給嚇了一跳。

    遠處的達延汗一看形勢如此，雖不服氣，但也只能再次下令退兵。

    同時心底里也升出一個念頭：大同都如此難打，這一趟一定要去打明朝的京師恐怕不會有好結果。

    “當年，瓦剌的也先擒獲了明朝的皇帝，還在土木堡將明軍精銳一網(wǎng)打盡。但僅一個月后，他便在明人的都城之下丟盔卸甲，損失慘重，你們以為是為何？”

    達延汗臉帶橫rou，眼有兇光，但他只是看著憨，實際上在滿都海哈屯的撫養(yǎng)之下，并不是那種不動腦子的武夫。

    “也先過于輕敵，以為勝券在握。實際上土木堡一戰(zhàn)，主要還是明軍太蠢?！?/br>
    “那么我們這一趟呢？”達延汗沉聲說：“明軍這個小皇帝，雖然還是個娃娃，但是對于草原的敵意比他的父親更甚，這幾年以來，我們看著他整兵備戰(zhàn)，甚至還公然喊出要把復套列為國策！今年又開始封鎖互市，這一仗，我們要怎么打？

    依本汗所見，也先在那種優(yōu)勢之下還沒能攻滅北京，我們也不可過于樂觀。所以此一戰(zhàn)，京師不在我們目標之內(nèi)，但京師要去，一來是為劫掠財貨、牲畜和人口，二來是為宣誓戰(zhàn)力，逼迫明廷停止封鎖、與我們進行互市，第三，是為消滅明軍這幾年籌備起的精銳部隊，拔除明朝小皇帝的爪牙，也就是周尚文一部，要想拿到這個目的，這北京也還是要去，只有去了那里，周尚文才會慌不擇路，難以冷靜。

    而在本汗看來，也先最大的失誤，便是在土木堡一戰(zhàn)后給了明廷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否則在精銳盡失的情況下，明軍哪里有力量守衛(wèi)京師？各位，自我們打陽和、攻大同，已經(jīng)過去八天了，八天的時間，小皇帝一定已經(jīng)收到了戰(zhàn)報，各種準備也必會開始。各地的勤王軍可能這幾日也會出發(fā)，換句話說，我們不能在大同耽擱太久。

    巴爾斯、格魯太，明天是最后一天攻城，再不順利，本汗也不會再等你們，全軍向南進發(fā)，走一走也先當年走過的路！”

    對于草原民族來說，瓦剌太師也先算是近百年來的一個人物了。

    甭管人家怎么做到的，反正逮住了明朝的皇帝，而且土木堡一戰(zhàn)，陣斬多少明朝的高級將領和官員？

    ……

    ……

    此時的京師之中。

    朱厚照在結束一天的疲憊之后，回到了后宮。

    戰(zhàn)事上的事情，銀兩、糧食、軍隊、百姓，以及增兵等等事宜，他都已經(jīng)做了安排。

    從他已有的后世歷史記憶來看，大同被攻破，這不是他預期內(nèi)的事情，而且他也不覺得達延汗能做到。

    大明兩百多年，大同似乎就沒被外敵攻破過，最后也是從內(nèi)部被摧毀的。

    這畢竟是九邊重鎮(zhèn)之一。

    但大同想必也攔不住達延汗。

    眼下的情況，就和正統(tǒng)十四年有些像，當時也是收到消息，說大同遭遇進攻。

    然后正統(tǒng)皇帝宣布御駕親征。

    真是祖宗埋坑，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他動動腦筋還是可以領兵出征的，現(xiàn)在么就算了，所以說不是他想在這個時候到后宮躲起來，而是只能在深宮之中。

    他什么都不做，朝中臣子才心安。

    說句不好聽的，好些個大臣已經(jīng)默默的防著他這一手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永壽宮的兩位貴人，要生了。

    她們兩人都是去年底有的身子，十月懷胎將近，若是能生出皇子，其實也是一份氣勢的提振。

    所以隨著時間越發(fā)接近，朱厚照也變得更加關心起來。

    葵兒大夫現(xiàn)在更是寸步不離，她和師姐莘惠從早到晚在永壽宮守著。

    后宮不干涉朝政，但眼下京師之中打仗的消息鬧得滿城風雨，她們也都是知曉的，況且皇帝的狀態(tài)rou眼可見的疲憊。

    懷笑和懷顏也不免心疼，在相見時也時時提醒皇帝注意龍體。

    朱厚照其實還好，他年輕，僅是累一點不算什么，“喜事將近，朕心中歡喜著呢。不礙事?！?/br>
    “大明皇軍得勝，兩位貴人再給陛下喜添龍子，這算是雙喜……哦，不三喜臨門了。民女先恭喜陛下?！?/br>
    葵兒應是讀書不多。

    朱厚照臉色怪異，糾正說：“皇軍不好聽。明軍才好?？麅捍蠓蚩隙ㄊ侵蛔x醫(yī)書，旁的書都不讀。”

    懷笑淺淺笑了一下，天子幾次都要與這個大夫斗斗嘴，倒是有趣，不過要說真的笑，其實也很難笑得歡暢，總歸是有一件事落在心頭。

    懷笑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說道：“臣妾與meimei都已嫁了陛下，我們的性命早已和陛下相連?？上П菹萝妱杖諠u繁重，臣妾卻不能為陛下分憂。”

    “你好好養(yǎng)身子，便是為朕分憂了?！?/br>
    “臣妾只想陛下知道，臣妾姐妹二人今生今世都愿與陛下同擔風雨。說起來，聽葵兒大夫說，生產(chǎn)之期將近，臣妾想和陛下說，無論何時都不必為我們姐妹擔憂，軍國大事要緊，江山社稷要緊?！?/br>
    朱厚照難說沒有感動，至少遇到難關之時，總算也有人給他安慰。

    “朕知道的?！?/br>
    這一句話，都已包含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十二郎的戰(zhàn)爭

    韓十二郎起了個大早。

    除了已經(jīng)與人約定好了時間這個原因以外，他還想到學院里烈士碑前向他的義父喻自在道個別。

    四年過去，他已經(jīng)十七歲了，在這個歲數(shù)，已經(jīng)有人結婚生子當了父親。

    偶爾的間隙他在街上看到那種在給別人說媒都會覺得羨慕。

    他喜歡那些媒婆，不僅僅是因為可以娶婆娘，還因為背后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個字。

    你看他就沒人給張羅。

    四年以來，軍學院的書都叫他啃得差不多了，就是姑娘一個也沒能啃過。

    這件事他賴上了喻自在。

    并在烈士碑前說：“這一趟我出去掙個婆娘回來，要白胖白胖的那種，到時候帶來見你，保你要說富態(tài)。”

    “其實我想去寧夏鎮(zhèn)當兵，先生們說火篩又帶著兵馬回來了。他肯定不知道有人惦記著取他的命，不然肯定不敢回來。這個人就是我，到時候我給你報仇?！?/br>
    “但是后來聽說打大同的這個官兒更大，還是火篩的頭頭。所以我又改了主意，如果能把這個小王子給你逮過來，那比抓火篩厲害多了?！?/br>
    韓十二郎已經(jīng)長高了，不長高不行，那個許冠沒頭沒腦的，但就是能自恃八尺身長欺負他。所以他不服氣，這幾年在學院里吃得管夠，他就猛吃，現(xiàn)在也是個七尺男兒了！

    就是還差許冠一尺。有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