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這態(tài)度就是要對著干了。

    朱厚照其實(shí)沒什么偏向，冬天、春天都可以，反正就是年前年后辦完。

    乾清宮里一時略有安靜。

    但沒多久，李東陽便晃晃悠悠的靠前，“時日禁忌，乃民間俗，且尚有不盡驗(yàn)者。皇上為天地百神之主，一舉一動百神將奉職而受事焉，豈陰陽小術(shù)可得而拘禁耶？況且，明年仲春之時，乃是陛下所定大朝會之期。如何再能置舉大婚？”

    朱厚照一聽，這倒是對的，春天時候很忙。

    “你們都不必說了，朕還是要奉母后慈諭，盡早定下婚期。欽天監(jiān)沒有人來。李閣老，回頭你將朕的口諭傳達(dá)過去，請他們在正德元年冬天擇一吉日定為朕大婚之期！”

    “微臣遵旨。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皇帝在這件事上沒有絲毫任性，以祖制為先、以大局為重。

    其實(shí)要說‘賢’字，這便是賢。因?yàn)榛实蹧]有‘不肖’，沒有不肖，自然是賢。

    不過司禮監(jiān)與內(nèi)閣相互之間又結(jié)上了一層仇怨。

    劉瑾是覺得，當(dāng)初鹽課之案，這幫人就層層阻撓，說什么宦官亂政，這都是要他命的話。萬一皇帝真的介意，那他可怎么得了。

    而內(nèi)閣是覺得，皇帝在鹽課之案上多少還是偏向司禮監(jiān)，包括讓其監(jiān)審。今天這一出就是要讓這些太監(jiān)瞧瞧，內(nèi)閣也是有份量的！

    許多大臣也為李東陽感到振奮，首輔，在關(guān)鍵時候還是不一樣。

    朱厚照則裝作不知道這些。

    等到所有人都退去的時候。

    ……

    他將劉瑾喚來，問道：“依制，朕這個時候可以見一見這些留下來的女子嗎？”

    劉瑾心思一動，諂媚道：“自然是……可以。交給奴婢就成?！?/br>
    文官重祖制，劉瑾可不管那么多。他從來不怕皇帝有心思，他只怕皇帝啥心思都沒有。

    第三百九十五章 雕玉

    朱厚照雖然對自己大婚這件事沒太多想法，禮教森嚴(yán)的年代，他又是皇帝，本身也沒多少自由。

    但沒太多想法不代表沒想法。

    這畢竟是要給他選生孩子的伴侶，他要和這些女子相伴度過后面幾十年的時間，要做親密的事、要講私密的話。

    即便不能夠自由戀愛。但至少可以挑自己看得順眼的吧？

    這類事他是佛系，但他不是佛祖。

    無論怎樣，心里頭多多少少還是在意的。

    而皇帝有此想法，又有劉瑾這樣始終迎合的‘jian佞’，這件事很快便被妥善安排。

    但劉瑾不會悶著頭瞎干，他是先等張?zhí)罂赐?，然后在皇帝欽定的環(huán)節(jié)稍微動了些手腳，想了個辦法讓皇帝看一看。

    古代中國，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審美。就像唐朝以豐滿為美，宋朝以女子淡雅純樸為美，寫李師師那句‘遠(yuǎn)山眉黛長，細(xì)柳腰肢裊’，就是這種感覺。

    到了明代，則更為講究整體的形態(tài)美。從發(fā)際、腰身、足到全身，更有細(xì)分到眉、目、唇、手四個部位。所以，在明代，一個女子的美不是靠打扮才能體現(xiàn)的，她需要具有天然的整體美。

    以上是文化人的講法。

    其實(shí)明代的審美更接近現(xiàn)代，說白了一句話，既要有顏值，又要有身材。

    不是豐滿一下或淳樸一下就能對付事兒的，那必須從眼睛到鼻子、從體態(tài)到五官，全都得齊備了。

    一般來說，這樣的女子難找。

    但老朱家找得著。

    而且老朱家除了愛給皇子找漂亮媳婦兒，也愛給公主找?guī)洑怦€馬，叫‘容貌齊整、行止端莊’，這八個字是《明會典》對駙馬的要求。

    就像永康公主的駙馬都尉崔元。

    有了劉瑾的安排，

    八月的一個午后，暑氣漸歇。

    朱厚照來到一間已安頓好的屋子門口納涼。

    門口外的臺階之前，是一處四方院落的空地，邊沿是古樸長廊圍成一圈，一直可以到朱厚照所在的門檻處。

    這時候的人們不懂得能反射光的地方才能看得見。只是憑經(jīng)驗(yàn)知道，躲在屋里不見陽光的人，外面的人其實(shí)不太能看得清。

    道理就是陽光射不到，它里面沒光出來。

    但里面的人看外面則清清楚楚，因?yàn)槿司驮陉柟庀隆?/br>
    “陛下……”劉瑾矮身在他身邊，“要不要開始？”

    朱厚照是坐著的，他邊上還有厚厚的一些文書，上面有記載這五十人的所有信息。其實(shí)他的心情略有復(fù)雜，這玩意兒……一個一個從眼前過，這是真正的選美了。

    “太后可有中意的人選？”

    這句話是問邊上一同過來的秋云。

    “……是有一個得到了夸獎。其家世人品、體態(tài)樣貌都可以算得上一時之選?！?/br>
    “就一人么？”

    “其他也有說好的?！眲㈣由显挷?，“但說得這么多的，就一人?！?/br>
    朱厚照點(diǎn)點(diǎn)頭。

    “知道了，你叫吧?！?/br>
    ……

    ……

    陳季立雖然沒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但是他并不是一個笨人。

    一趟乾清宮之行，因?yàn)樗能浫?，結(jié)果搞得他的上司顧佐和兵部尚書直接在君前掐架。

    雖說根本原因是有人嫉賢妒能，但這件事多多少少都與他有些關(guān)系。

    因而回去之后還是整日惶恐，不得安心。

    到后來只得去私下里找到顧佐，一見面啪嗒一下就是跪下。

    “少司徒簡拔之恩，下官沒齒難忘。此次兌支鹽場一事全賴下官膽小怕事，最終釀成惡果。下官時常想起，就會覺得對不起少司徒！！”

    顧佐在里間，陳季立跪在門檻之外，有些距離，但不算遠(yuǎn)，能聽得到。

    略微的安靜之后，顧佐的聲音傳出來。

    是平靜的。

    “陛下旨意，兩淮鹽場拍賣一事由少府總制。30處鹽場選出其中6處進(jìn)行拍賣，其中的規(guī)矩需由我等制定……”

    說完，顧佐伸出了手，“東西呢？”

    陳季立唰一下紅了臉。

    “好。如果沒有寫在紙上的，那總該有印在腦子里的，這里不是你害怕的乾清宮。你可盡情的說。”

    陳季立握了握拳頭，“少司徒！當(dāng)日大司馬的話……”

    “那是本官的事，與你何干？！”顧佐忽然震怒出聲。

    接著他沖出來，手指著跪在地上的稚嫩年輕人，“本官教過你，朝堂之上，唯有務(wù)實(shí)方可不敗！你看看你務(wù)實(shí)了么？！大司馬的話？那是你該管的事？即便要你去管，一個小小的郎中，能管得了什么？”

    “下官只是覺得對不住少司徒！”

    “在少府，對不住本官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當(dāng)本官問你問題，而你一問，三不知！”

    連續(xù)的即問即答，質(zhì)問得陳季立啞口無言，一時間內(nèi)心更加痛苦萬分。

    “下官，下官知道錯了！懇請少司徒責(zé)罰。”

    “責(zé)罰若有用，天下人皆可成為宋衡、張池了?！?/br>
    顧佐其實(shí)也不知道要如何罰他，玉不琢不成器。只能說他還是要琢一琢。

    “鹽場拍賣的事，又緊急又重要，你有何建議？”

    陳季立不敢不答，只能當(dāng)場現(xiàn)想，“下官以為，可先頒布旨意今年設(shè)24處兌支鹽場，附帶向鹽商介紹朝廷新的拍賣之法。若沒有前者，后者會……無人想要了解。隨后我們從中選取一處產(chǎn)量相對穩(wěn)定的鹽場，先進(jìn)行拍賣。整體可分為一個鹽場、二個鹽場、三個鹽場進(jìn)行三次拍賣?！?/br>
    這就是比較細(xì)的了。

    顧佐點(diǎn)點(diǎn)頭，但其實(shí)也有些隱憂，“這樣一來，一旦拍賣不成，今年的兩淮鹽課便很難穩(wěn)住了。”

    “所以大司徒那邊……”

    現(xiàn)在想想，陳季立害怕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不該糾結(jié)這些事太久而遺忘正事，好在算他有些急智。

    “不要擔(dān)心不該你擔(dān)心的事。你回去以后仔細(xì)琢磨，務(wù)必有一個詳實(shí)而可以cao作的辦法。今日就只是警告，再有下次，便是你有些才能，本官也決不輕饒！”

    “下官明白了！”

    至于朝堂上的事，

    顧佐也是以不變應(yīng)萬變，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啊，不過紫禁城也從來都是如此。

    ……

    “陛下不必?fù)?dān)心?！?/br>
    “朕擔(dān)心什么？”朱厚照不解的看向秋云。

    哪知姑娘輕聲說：“陛下喜歡的女子，其肌膚都是要像雕過的玉一般潔白滑膩。因而奴婢在挑選時著重挑了這一點(diǎn)?！?/br>
    “……”

    “做得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興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