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1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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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語文現(xiàn)在也才知道,為什么張晟要自殺,因為他就牽扯在這其中,讓他來殺這些人,怎么殺? 隨便一個人舉報他,到時候他自己就是家破人亡。 可如果自縊身亡,事涉藩王,殿下很難查得下去,這事兒大概率是要不了了之。 因為按照當今圣上的性格,你讓他對姓朱的人下狠手,那是非常非常難的。 帶著這樣的結果,毛語文回來見王華,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一時都陷入了沉默。大約是過了一炷香,王華才開始說話, “布政使衙門、按察使衙門的涉案官員現(xiàn)如今也一并抓了,按照殿下劃的斬首線,三萬兩銀子以上要殺頭,估摸著要有三十多人都活不了。浙江的行政事項,我也已經(jīng)行文各府,一切事務由巡撫衙門暫代,這樣一來,巡撫衙門的人手也會緊缺?!?/br> “不打緊,按照路程,張公公要不了幾天了?!泵Z文雖然這么說,但他自己卻心事重重。 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抓誰、抓多少人、殺誰?,F(xiàn)在的問題是涉及到了藩王。 “如果不是徐若欽,我還有辦法。”毛語文恨恨的講,“可偏偏是這個徐若欽上的奏疏,偏偏是徐家和淮王有關系!” 這樣的話,他就不知道要不要繼續(xù)深究下去了。萬一查得深了,到時候皇上不滿意,那咋辦? 可查得不深,徐若欽這個人就不明不白。 至于王華,他看到的則是另一個觸目驚心的一面:便是浙江的這些官員相互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們又和各地的商人有著聯(lián)系,商人有銀子。 所以本地的官員,像黨善吉他沒有徐家的財力,就是靠著這些銀子又去供養(yǎng)家族子弟讀書科舉,而一旦登進士第,自然就是要和他聯(lián)系起來。 這就導致,本次抓獲的官員會有些親戚朋友在其他省份或是京中為官。就像河南右布政使崔岫,他既然受李儼才的賄,那么他自己也要行賄,于是河南的官場也被牽扯進來。 這樣一來,官官相護,這大明朝的官場就是一張網(wǎng),又有幾人不在網(wǎng)內(nèi)? 總不能,真的全都殺完吧? 所以案子到這個節(jié)奏,出現(xiàn)了兩個問題,一個是藩王,一個是牽扯太廣。其實本質(zhì)上也算一個問題,只不過淮王有些特別。 這之后幾天,像徐若欽等人先后被抓獲,繼續(xù)審出來的也確實就差不多是黨善吉說的,只不過有些細節(jié)更加豐富。 張永帶著兵馬進了杭州城,卻沒想到碰到的是政治問題。 那些案卷一番,他頭都要裂開了,揉著太陽xue問:“梅老板,你一向多謀,似此局面,可有辦法?” 梅可甲先前有許多事也只知道個表面,像是扯出這么深的東西,還真是讓他也有些震驚,“商人靠著賄賂官府行走私之事,所獲得的走私之利又反過來一手賄賂官員,一手培養(yǎng)家中子弟,幾十年如一日,浙江這個地方的官商之間近乎于一體!難怪張晟不敢來,公公就是殿下親信,此時也該有些猶豫了吧?” 張永很難否認這句話,“如果要這樣抓,光是浙江就得有幾百人,十幾個家族!甚至還事涉淮王……” “公公來的時候,殿下有交代過什么嗎?” “殿下說,一定要將浙江案扯個明明白白?!?/br> 話是這么說,可最后你把淮王扯進去試試。 梅可甲也蹙起眉頭,“這個時候其實考慮其他都是次要的。有很多事,是靠著君王的魄力決定的,真的做了也就做了,又能怎么樣?所以這個時候就只能靠公公判斷,公公覺得,殿下是什么樣的人?” “自然是英明決斷之主!” “那么殿下是會讓幾千人的騰驤左衛(wèi)到了浙江無功而返、且留下這混沌不堪的浙江官場,還是會果決定策,還他一個朗朗乾坤呢?” 這樣一想問題,似乎又簡單了許多。可事實上也不能這樣閉著眼睛瞎干。 梅可甲思索一番,建議道:“公公可以向殿下稟報此間的事,就說已經(jīng)在抓了。但是不要殺,看殿下旨意,如果有反復到時再放了也不遲。但不應停止動作在杭州等旨意,京師遠在千里之外,這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月啊。當然,浙江以外的人,公公就不要聽,也不要管,就當不知道。因為要不要擴大范圍,這是朝廷的決策、殿下的決策,不是公公的決策。” 事情都是越說越清晰的,其實仔細想想,如果什么都不干就這么回去了,估計太子要剝了他的皮! “好!那便抓人!貪官不抓!浙江不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怎么這么厲害啊…… 啪! 杭州城的街頭,巡撫衙門的大兵把一張滿是黑字足有一人高的黃色大紙往墻上一貼,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 兵卒又將一個秀才模樣、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往起一圍,一個眼神之后,這窮酸秀才就開始指著字高聲朗讀: “百姓們,兄弟姐妹們,浙江這次發(fā)生了驚天的貪污大案!太子殿下已經(jīng)派了大臣前來捉拿他們!所以這幾日許多人被抓了,他們就是王八蛋布政使李儼才,不是人的按察使黨善吉,還有一眾忘了自己也曾是窮苦百姓的貪官們……大家放心,這些人都已經(jīng)被抓了起來,太子說了,哪個當官的欺負老百姓,他就是躲到姥姥家,也一定要把他抓起來!” 梅可甲今日出門,經(jīng)過幾個地方都碰到這樣的場景,反正就是隔一條街就有這么個告示,然后再找個窮酸秀才,給他一兩銀子,叫他念上一天。 “不用看啦?!泵房杉仔σ庥闹v,“這定然是太子所教,用語粗俗就是為了讓百姓能夠聽懂?!?/br> 真的是什么辦法都往上使啊。 給他趕馬車的福政算是沒文化的,但聽人在大街上這么念,也覺得不堪入耳。 不過,這世上許多事也比較玄乎。就像看慣了官府每日一本正經(jīng),忽然給你來一個幽默搞笑,那么本身沒什么意思的事情,吃瓜群眾們也會很喜歡聽。 這些話里也沒有之乎者也,不念書的人一樣聽得懂,所以杭州城的百姓是免費看了一出露天搞笑話劇。 梅可甲路過的地方也會看到人哈哈大笑,還有些吹牛皮的,就當街拍胸脯:“我早就說過,這些當官的都是面白心黑,瞧瞧,咱收拾不了他,上頭還有大官能收拾他!” “那王八蛋黨善吉就來要過我們家的酒,光特么拿酒,就不給錢!這次抓得好,往后這些個狗官都該給他們抓起來!” …… 這樣的場景慢慢看得多了,梅可甲就能領悟其中的用意了。太子所做的一切就是四個字:悠悠之口。 張公公也算是學得好的了,這樣一來任憑誰也不能在杭州掀起風浪。 這是一只手。 而另外一只手則是巡撫衙門、按察使的衙門的兵傾巢出動,有的是在杭州城內(nèi)抓人,有的則要出城去隔壁府州帶人。 梅可甲自己在街上就撞見過囚車,而且是一連串的囚車,裝著十幾個犯人。 “我認得他們,他們是李氏的那幾人,平日里還經(jīng)常縱容家奴當街傷人!” “抓得好!抓得好!” …… 不知為什么,平日里梅可甲覺得城里沒這么多心懷怨憤的人的,他們沉默、沉默、沉默……直到此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群體的數(shù)量龐大。 與此同時的巡撫衙門。 張永、毛語文和王華三人提審徐若欽。 這個湖州知府在京師都掀起了波瀾,太子殿下都記住了他。既然上頭知道,那你下面辦事自然要有情況上去。不能領導關心你沒動靜,你眼里還有沒有領導? 徐若欽三十多歲,人長得倒是蠻帥的,面白唇紅,眼睛有神,身材有型。若是讓王華自己看,他怎么都不會覺得這個人是個壞人。 “徐若欽。旬月以前,你上了一道奏疏,言殿下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殿下有旨意,叫我問你,你說東宮與民爭利,你們這些大小官員所貪墨的,是不是民利?” 張永不是在說謊話,這確實是太子交代。 因為朱厚照其實有時候也覺得精神快要被這幫人搞分裂了,按理說,他們都是讀過圣賢書的人吧,都知道什么叫禮義廉恥吧?從嘴里說出的那些話,自己都不信,還要如此正義凜然,這到底是什么心態(tài)。 徐若欽搖搖晃晃的撐起眼皮,隨后冷冷的笑出聲,“廠衛(wèi)之害,再現(xiàn)于世,你們都是個個雙手沾滿獻血的劊子手!竟然還敢道貌岸然的坐在上面質(zhì)問于我!” 張永給他這句話氣得七竅生煙,“自己貪墨不提,還敢口出狂言?!” “貪墨?”徐若欽因為是整個家族受了牽連,心中是絕望、憤恨已極,“我們貪墨,那魏彬、梅可甲又是什么?他們?nèi)∶裰沃拱偃f?!” “都別攔著我!”毛語文忍不了了,他徑直走向邊上的帶甲士兵,抽出他的刀就要砍人,結果張永眼神示意,還有出來了人把毛語文給攔住了。 但這家伙是真的氣,哪怕踢不到也要抬腳,“公公!你讓我一刀宰了他!他不是說我是劊子手嘛!老子手上還沒他的血呢!” 張永揮揮手讓人把他帶到一邊,隨后對徐若欽說:“論臉皮你也算是厚的了。聽你說話,滿耳都是忠君為民,不是在憂愁江山社稷,就是在可憐天下蒼生。可是看你做的事,滿眼都是求官、求名、求利。殿下說,像你這樣的人,最該的不是殺了你,一刀下去反而讓你解脫了?!?/br> “最該做的是把你放到西北艱苦的苑馬寺,當個養(yǎng)馬的牧馬人,就是讓你在最不容易升官的位置,一邊喂蚊子,一邊干著俸祿最低的活兒,完了還要找個刻薄的上司時時刻刻像趕牛一樣趕著你干活。你不是心系天下蒼生么?那就讓你看看窮苦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你不是憂愁江山社稷么?那么就讓你好好的給朝廷養(yǎng)幾匹戰(zhàn)馬?!?/br> 張永這話出口,王華和毛語文都忍不住看他。 看得張永有些不自然,“怎么了?有問題?” 兩人雙雙搖頭,說沒問題。但毛語文氣卻消了,“我忽然不想殺他了,覺得殺了他的確是便宜了他?!?/br> 張永看得懂,這兩個人怕是想說殿下太損了…… 真是大膽! 也算是他們沒講出。 徐若欽卻面色不改,“在下也是第一次聽到公公和錦衣衛(wèi)滿口為君為民!浙江的事,原本是因魏彬貪墨一案而起,朝臣彈劾他有何不對?可到最后卻為浙江招來了宮里的太監(jiān)和錦衣衛(wèi)。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們哄騙得了皇上太子,但能哄騙得了天下人嗎?!” 不看細節(jié),只看開幕和終幕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 “哄騙太子?”張永看他像看傻子一樣,“真是遠離京師沒有見識之人。朝中內(nèi)外諸臣,哪個敢說自己能哄騙得了太子?” 他搖搖頭表示無奈。 “算了,將他的回話記錄在案,呈送京師吧?!?/br> 因為徐若欽涉及淮王,所以暫時還不能一刀砍了。 浙江這么多人犯,當然也不會真的全都押到京師去,那也太麻煩了。張永要想京師行文,看看是不是就在當?shù)靥魝€吉日,送他們?nèi)ノ鞣綐O樂世界。 過后不久,張永躲開眾人,秘密的去見了一個人。 魏彬。 魏彬此時被關在地牢里,飯食是不愁,但是見不著多少光亮,也沒有人陪他說話,還要時時擔心自己的小命,整個人都要瘋了。 一開始地牢的入口來人,他還會有點反應,但現(xiàn)在整個人就像呆滯了一樣,一直到張永站在他的面前。 “老魏,張永來了?!?/br> 魏彬停頓了好久,感覺靈魂被抽走一般,然后馬上就開始撇嘴哭了起來,他那種哭不是李儼才那種放聲嚎叫,而是低聲嗚嗚,扒拉著牢房的柱子哭得稀里嘩啦,一開口聲音也嘶啞了, “嗚嗚嗚……張永,我求你,你去和殿下說,奴婢知道錯了?!?/br> 張永這個人是有些情義的,魏彬哪怕犯了罪,但他們相識已經(jīng)很久,又在東宮陪著太子一起長大。 平日里大家以劉瑾為首,稱兄道弟,互相幫扶。所以他看到魏彬今日的下場,說不心酸那也是假的。 張永吸了吸鼻子,忍住沒有落淚,又伸手抹了魏彬臟兮兮的臉,說道:“我?guī)Я司苼?,今日我陪你喝一杯?!?/br> 他盤坐下來,邊上就是一個酒壇子和兩只碗。 一人在牢房外,一人在牢房里,兩個人就這樣碰了起來。 其實魏彬哪里想喝酒,他是把這個流程走完,然后眼巴巴的看著張永,“殿下……沒有什么話嘛?” “有。”張永重重得點點頭。 嘩啦啦,魏彬頭向前拱,拉動身上的鐵鏈子發(fā)出清脆響聲,“殿下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