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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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梅可甲最放心不下的事。 據(jù)說太子已經(jīng)有一個伴讀,不過人家的父親是進士。他,一個低賤商人罷了。 人家那是真伴讀, 自家這個孩子卻是要綁在太子身邊的。 兩個jiejie圍在梅懷古身邊, 她們都在問,宮里好不好玩兒,太子是什么模樣, 因是孩子,言語之中也不會像大人那樣注意。 梅可甲很是生氣,“散開!以后立個規(guī)矩,家里誰都不允許問懷古宮里的事!” 這真的沒道理, 但他在家中一向有威信,說一不二,正妻都不敢硬頂他。 這不是他暴躁,只是他有他對規(guī)矩的理解。 “懷古,你過來?!?/br> 梅可甲領著孩子入了一座假亭,他靠著石凳坐下。 小孩子離得近了也才發(fā)現(xiàn)父親的臉頰皮膚下有一抹紅色,這是喝了酒了,“爹,你這是怎么了?” 梅可甲有些酒醉后的眼神迷離,接著是緊緊摟著自己的兒子。 動作粗暴,喘息聲重。 他是真爺們兒,哪怕張坋那樣拷打他,他也還是活了下來,所以不會哭。 “往后……你在那里,一定要守規(guī)矩。在以前的家里,你闖什么禍,爹都能給你擺平。但你之后待的地方,爹擺不平任何人?!?/br> 說到此處,他放開了兒子,眼神落在小孩兒嫩透的臉上,“你我父子便是最低一階的,要牢牢記住這一點。做人做事都得夾著尾巴?!?/br> 梅懷古大概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這副模樣,所以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爹,孩兒明白的,那里是太子府?!?/br> 雖然小孩子的說法不是特別準確,但意思是對的。 “懷古,爹對不起你。在太子府,旁人都有依仗,你沒有依仗。所以若是太子不喜歡你,你娘和家里的幾個哥哥jiejie都不會過的很好。咱們……說到底還是小人物?!?/br> 這些話從他從來沒有對孩子說過。 本來他也不準備對孩子說。 但懷古往后去了那種地方,若還像在家里一般,他是真的有些擔心。 梅可甲其實不了解孩子, 每個小男孩從小都會覺得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當他發(fā)現(xiàn)不是的那個瞬間,其實心情很難言明。 幾日來,他對懷古的管教又特別的嚴厲,但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都會被教訓一頓。 所以朱厚照再一次見到梅懷古的時候, 便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眼神躲躲閃閃,仿佛是想要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看著跪在一旁的梅可甲, 朱厚照忍不住嘆了聲氣,“對孩子,又何必這樣?” 梅可甲以頭觸地,“小人斗膽,懇請殿下看在小人在外出生入死的份上,在懷古……犯錯時能輕罰一分?!?/br> “東宮的規(guī)矩很大。但我這個太子規(guī)矩不大,只需四個字,實心辦事?!敝旌裾仗Я颂?,轉身向書案走去,并說,“你起來吧。” “是,謝殿下?!?/br> 他從書案上拿了幾張圖畫,自從梅可甲入了京,他就找畫師在作畫了。 “你到東南之后,想辦法找那些出海的人,到海外為我尋這幾樣東西的種子,只要找到這三樣東西,哪怕你在東南寸功未立,我也一樣放你家人隨意離開京城。” 梅可甲一驚, 這是什么樣的稀世珍寶竟然得太子這么重視? 他大約瞧了一眼,似乎像是果子,黃色、紫色的扁圓形球, 朱厚照指著這第一個東西說:“但凡是出海的人你都要問一問。這個是長在土里的,挖出來洗干凈是這樣,地面長著綠色的莖,也是可以開花的?!?/br> 之后還有紅色細長的果子,其實就是紅薯,反正他也依照前邊兒的特點說了。 最后就是玉米,畫出來的綠色的皮,包著顆粒狀的果rou。 “殿下……這都是什么?” “叫什么不重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他梅可甲果。重要的是給我找種子回來?!敝旌裾张滤焕斫膺@個東西的重要性,強調(diào)說:“梅可甲,我問你個問題。你覺得到海外,咱們一年弄它個五千萬兩銀子,大明朝的百姓就能人人富裕嗎?” 聽到這個數(shù)字,他本想下意識的回答可以。但略一思量就覺得太子的問題不簡單, 接著很快反應過來,“……不能吧!銀子又不能吃?!?/br> 朱厚照眼睛一亮,這個人還有點經(jīng)濟學的才能, “是了,哪怕你我通過幾年的努力,開海這事兒成了,銀子多了,但如果國家的糧食多不起來,那么反而會造成銀子降價,這一降價,又會使糧食變貴。小民沒有多少謀生的手段,他今年掙五兩,明年還是五兩,但買到糧食卻少了,這可不行。” “所以你千萬不要覺得本太子在忽悠你,這樁事你要傾注全部的心力,處處留意,處處詢問……說實在的,若我有個三保太監(jiān),我已派他出海去找了?!?/br> 梅可甲這些話自然也聽得懂,但他不明白,“照殿下所說這是比金銀更為重要的東西,不知究竟是何物?” “是比水稻、小麥,更好種、且收成更高的糧食?!?/br> 朱厚照是決定告訴他,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糧食?!這能吃的?!” 朱厚照點了點頭,“好了,收起來帶著,回去后就出發(fā)吧。我交代你的兩件事,哪怕做成一件,都算你交了差,若是只能完成一件,那么本宮更愿你能找到這幾種糧食?!?/br> 這是一種笨方法,主要是他不能兩世穿越,不然有個雜交水稻,豈不是無敵? 他記得,這玩意兒大約是在16世紀,也就是一百年后傳入中國的?,F(xiàn)在主動去找的話,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概率應該不大,但萬一呢? 萬一真的找到了一個,在古代中國這種環(huán)境下,朝廷手里真的全是糧食,那別說達延汗了,就是鐵木真復活了,他都敢碰一碰。 “小人遵旨!”梅可甲認認真真的磕了幾個頭,然后毅然退去了。 朱厚照也呆了一會兒,他不知道這一面之后,下一面是什么時候。但這是沒有問題的答案,隨后不就再去想,結果……等幾年后再看吧。 “劉瑾?!?/br> “奴婢在?!?/br> “咱們出宮一趟!” 劉瑾嚇的雙腿一軟,“殿下,外臣的奏疏剛剛上,這個時候出宮……豈不是正中下懷?” “就是要叫他們來。”朱厚照抬著雙臂,等著被更衣,“他們?nèi)羰翘焯煜喟矡o事,咱們主仆也就只能每日進出文華殿了。那多無聊?!?/br>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做了半年多的太子,朱厚照的心態(tài)也在變化。 上天給了他這個身份,那么他自然是要在歷史上留一筆的,不管這筆是好是壞,史官總會記。所以說用這種大歷史觀去思考自己時,他便覺得不如在歷史上留下豪邁的一筆。說句俗話,后世人拍他的電視劇,那也要往一個英雄帝王的方向去! 而既然豪邁,又怎么會瞻前顧后、嘰嘰歪歪,害怕那些陰槍冷箭呢? 第一百零一章 沒有低頭的人 太子駕這次再出宮,比前兩次排場更大,錦衣持刀、五步一人,一路過橋至學宮外時,車馬才停了下來。 劉瑾在馬車外,“殿下,到了?!?/br> “到了?叫張?zhí)烊鸪鰜??!?/br> 劉太監(jiān)馬上明白了,不過也不及他囑咐人進去喊,張?zhí)烊鹱约阂呀?jīng)領了一幫工匠在門口排排下跪。 “臣張?zhí)烊穑瑓⒁娞拥钕?!?/br> 以往這里是喧鬧之所,但此刻除了張?zhí)烊疬@聲叫喊,則安靜許多,只有吐綠的老樹葉隨風沙沙作響。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就要入夏了。 朱厚照從馬車里掀簾而出,他一身圓領紅釵龍服,標準的太子服飾,腰間系著玉帶,自信而威風。 他是后世靈魂,不是講究人。 但,皇室威信降低,以至于弘治開口都要叫他躲上幾分,真是可笑。不講究是他的選擇,不是不能講究。 今天車馬就這樣出來了,又能如何? “該干活兒的人,都去干活兒。你陪著本宮就可以了?!?/br> 張?zhí)烊鹩挚牧艘粋€,“是,謹遵殿下旨意?!?/br> 于是他起身讓身后出來一起見駕的人全部回去。 朱厚照就在馬車上看了一眼這地方,門臉兒已經(jīng)起來了,一路過來地面也是平整石磚,張?zhí)烊鹫f:“照殿下所說,臣分幾期建設,后續(xù)再行擴大,便是想早日投用,現(xiàn)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總歸是見到了成果。” “既是為百姓,百姓可等不起?!敝旌裾罩钢强罩呢翌~問:“上次,本宮讓你為這學宮起個名字。你可想好了?” “啟稟殿下。臣以為,書院二字,恰好?!?/br> “哪里恰好?” “殿下置這所學宮乃是為天下百姓,殿下有此心,乃是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不管叫什么書院,后世人自己去填。咱們,便只叫書院?!?/br>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敝旌裾账闶钦J可了張?zhí)烊穑@個膽小的家伙和自己接觸時間長了之后,終于知道腦袋……太子是不會輕易要他的,只要想明白這一節(jié),他一個進士也是極聰明的,“張?zhí)烊?,你這個想法好?!?/br> “謝殿下贊譽?!?/br> 隨著太子往前走,張?zhí)烊鹨矒Q了個方向俯身跟隨。 他現(xiàn)在也算得意之人了, 原本一個中允官,如今卻能被太子得用, 真叫時來天地皆同力。 京里那些同僚,哪怕不在嘴上說艷羨,但心里頭也要有幾分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