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姜原年齡不大，膽子倒挺大，橫沖直撞，哪都敢去。

    第一次找工作，蘇鳶跟在她身后，內心有些忐忑。

    幾分鐘后，敲響辦公室的門板，來開門的正是校長。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氣質儒雅，面對他們一臉疑惑。

    “您好，請問本校是招數(shù)學老師嗎？我想應聘?！?/br>
    “你們請進吧?！?/br>
    這年月，不是誰都能當中學老師，也不是誰都愿意當老師。

    校長打量著蘇鳶，詢問一些基本情況，例如年齡、學歷、家庭背景。

    蘇鳶挺直脊背一一作答，大方得體。

    聽說她曾在京市日報上發(fā)表過多篇文章，校長眼里閃過驚詫，多了幾分欣賞。

    “蘇同志，我看你年齡不大，你覺得自己能教好這些孩子嗎？”

    蘇鳶垂眸沉思一瞬，再抬起眼眸時，堅定地回答道：“我想我可以。”

    校長慈愛一笑，拿出兩份卷子想考考她。

    兩個小時后，蘇鳶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掌心微潮，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

    一切塵埃落定，她只要回去等通知就行。

    姜原對她剛剛的表現(xiàn)贊不絕口，已經開始幻想她當自己老師的樣子了。

    “姐，等通知只是個流程而已，你千萬別擔心。”

    “好，我不擔心?！?/br>
    蘇鳶對她笑了笑，心態(tài)很平穩(wěn)。

    姜原還要留校繼續(xù)讀書，蘇鳶和姜松踏上了回村的路。

    坐在顛簸的馬車上，姜松怕她心里擔憂，出聲安慰道:“如果當不成老師，我問問咱村有沒有文化人干的活兒？好像張會計快生了，估計村委辦要找個會算賬的人頂替她，你數(shù)學那么好，一定能行?！?/br>
    蘇鳶聽了，忙拒絕他的好意。

    “咱村有文化的人不只我一個，那位置不可能空著，你還是別問了，就算不掙工分，我也能養(yǎng)活自己?！?/br>
    姜松知道她平時很愛寫寫畫畫，還經常給報社投稿，想了想，便沒再說什么。

    馬車晃晃悠悠來到村口，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立馬興奮地揚聲道：“松子，你干嘛去了？跟你說個大新聞，老方家的二丫回來了！那模樣，變得老漂亮了！”

    聽到“方家”二字，姜松和煦的笑臉上閃過戾色。蘇鳶輕挑細眉，也很意外。

    接下來不用問，就有好事者把方二丫歸來的前因后果，講述一遍。

    人是今早坐著吉普車回來的，大包小裹帶了不少好東西。名字也不叫方二丫了，改叫方柔，一聽就像城里人，那小臉兒擦得特別白，要不是方德勝跟在她身邊，大家都沒認出來。

    姜松聽完臉色發(fā)沉，一言不發(fā)跟蘇鳶離開村口。

    等他們回到姜家，姜父正蹲在窗戶下面抽旱煙，葉琴邊洗衣服邊嘆氣，空氣中隱隱散發(fā)著苦澀。

    蘇鳶走向她，從兜里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剝開紙皮遞到葉琴嘴邊，笑著說：“姨，我買了好多，您先吃一顆?！?/br>
    吃了糖，心就甜了。

    這是小時候，傅墨白告訴她的。

    果然，葉琴吃了糖，下一秒笑了。

    “鳶鳶，謝謝你，這糖真好吃。”

    這時，姜父掐滅煙進了屋，姜松緊跟其后。葉琴見狀，再次嘆氣。

    姜家人從沒提過方姜兩家的矛盾，蘇鳶只能裝作不知道，不好多問。

    在這種低氣壓下，日子一天天過去。

    周末這天，葉潔拎著三斤豬rou來了。

    她說馬上是秋收，天天吃素干不動農活，特意多買些rou，給大家改善伙食。

    葉琴接過rou，淡淡一笑，雖然嘴上沒說什么，可葉潔卻瞧出了不對勁兒。

    “咋沒精打采的，家里出啥事了？”

    當年那件事挺轟動，親戚朋友都知道，葉琴也就沒瞞著。

    “方二丫回來了，你沒看方家那囂張樣兒，瞅著就來氣！”

    葉潔露出一抹了然，好奇地問：“她回來探親嗎？”

    “聽說處的對象是軍官，那人調到這邊，她也跟著過來了?！?/br>
    有些八卦新聞，會有人主動送上門講給她聽，葉琴不想聽都不行。

    “害，咱們不提她了，鳶鳶在屋里寫文章呢，最近總念叨你，你快去見見她吧?！?/br>
    “好，我這就去。”

    想著還有正事，葉潔沒再逗留，很快敲響了蘇鳶的房門。

    聽到聲音，蘇鳶小跑來開門，在看見葉潔的那一刻，眼底盡是喜色。

    連忙把人讓進屋，又倒了一茶缸白開水，語氣輕快地問:“干媽，您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你別忙了，咱們坐下說說話?！?/br>
    葉潔坐到椅子上，打量著周遭，見屋子收拾得整潔明亮，心里盡是贊賞。

    放好茶缸，蘇鳶坐在床邊，與其面對面聊起近況。

    聽說她要參加軍民大聯(lián)歡，葉潔驚訝不已，“沒想到你適應能力這么強，不錯，好樣的！”

    被如此夸贊，蘇鳶靦腆一笑。

    心想:自己不過是趕鴨子上架，沒辦法罷了。

    “鳶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蘇艷寧的小叔子查到了。他目前住在你們這個鎮(zhèn)上，愛人在中學教書，姜原應該能認識她?！?/br>
    “不是說他在青市工作嗎？怎么會在鎮(zhèn)上？”

    蘇鳶睜大雙眸，激動得不行。

    葉潔解釋道：“幾年前，他在總廠犯了錯誤，所以被調到鎮(zhèn)上分廠。看來老天爺都心疼你，想讓你快點查清真相。但是，姜原那孩子太單純，我怕她應付不了，還得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幫咱們才行?！?/br>
    “干媽，有件事我還沒跟您說，前些天我去鎮(zhèn)上中學面試當老師，校長讓我等消息，如果這事兒能成，我可以想辦法接近他們?！?/br>
    葉潔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我的好閨女，你可以呀！以你的聰明才智，這事兒肯定成！”

    說著，她猛拍桌子站起身，要去弄只雞回來，打算晚飯多加個菜慶祝一下。

    嚇得蘇鳶趕緊阻止，“千萬別，萬一沒錄用我，這雞不是白吃了嘛？到時候我多沒面子啊?！?/br>
    葉潔停住腳步，細細琢磨一下，覺得也是這么回事，這才斷了買雞的念頭。

    因為她的到來，姜家氣氛緩和不少。晚飯做的蒸rou，肥而不膩特別香，每個人都多吃了一碗飯。

    接下來的日子，蘇鳶一直處于忐忑之中。

    如今去當老師，多了一層含義，她每天早晨都會站在村口翹首以盼。

    終于，在某個清晨，讓她等來了郵遞員。

    “您好，請問有我的信嗎？”

    她報上名字，略有緊張。

    郵遞員熟練翻找，拿出兩封信遞給她。蘇鳶接過來查看，見其中一封是鎮(zhèn)上中學寄來的，心臟忍不住狂跳。

    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錄用通知，國慶節(jié)之后報道。她沒成為數(shù)學老師，反而變成了語文老師。

    結果是好的，蘇鳶算是如愿以償。

    除了這封，還有一封信是從京市寄來的，寄信人——文燕。

    回到姜家，她拆開信。厚厚五頁紙，記錄了這段時間，京市大院發(fā)生的一些瑣事。

    蘇父和蘇家?guī)仔值芤廊缓苊?，趙小雪也每天不見人影，有鄰居偶遇她在黑市出沒，文燕說她膽大包天，萬一出事只會連累家人。

    張?zhí)m娟腳傷已經好了，并承包大大小小各種家務事，要比以前忙碌許多。每次看到她黑著臉，文燕就很開心。

    信的最后，還提到了傅墨白。

    他在幾天前，回到京市，有消息稱他將留在京市軍區(qū)不走了，大院的單身姑娘們在得知后，都高興壞了，紛紛托媒人去說親。

    畢竟在整個軍區(qū)，像傅墨白這種年輕有為的天才軍官是難得一見的。

    具體他會和哪家姑娘相親還不清楚。

    蘇鳶盯著最后一個段落，好半晌才回神。

    心想:他不是要調到西南軍區(qū)嗎？怎么又留在京市了？

    不過，她沒思索太久，便把信收進了信封。

    再過三天，就是十月一日。

    為了能把節(jié)目表演得更好，最近大家天天練習，蘇鳶曾試過出聲唱歌，結果依然跑調。

    她乖乖閉上嘴巴，沒再添亂。

    去青市的前一天，村里領導請來方二丫作最后指導。

    這是蘇鳶第一次見到她，與想象中的差不多，身材窈窕纖細，骨子里透著舞者才有的柔美。一身軍裝穿在身，精神抖擻。

    村里領導為雙方簡單介紹，當聽說蘇鳶是軍嫂時，方二丫不禁多看了兩眼。

    蘇鳶對上她的視線，不卑不亢。

    沈晴在一旁瞧見了，小聲道：“她怎么總瞅你??？你倆以前認識？”

    文工團的女兵，蘇鳶認識不少，但其中沒有這人，于是搖頭否認:“不認識，她看我…可能覺得，我很好看吧？”

    第15章 演出前

    沈晴被逗笑，見村干部朝他們這邊看過來，立刻閉嘴，沒敢繼續(xù)聊。